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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大四的时候，计算机专业要求每一名学生都必须取得国家计算机等级考试证书，达到四级才可以拿到毕业证。结果计算机专业的同学大多无法达到四级，系里只好把要求降为达到三级才可以毕业。最后发觉很多学生连三级都达不到，为了完成学校的毕业率，最后只好降低到二级就可以毕业。
裴艺飞也报名参加了历次计算机专业的等级考试。裴艺飞是一个自信的人，甚至有些自负。很多同学认为他是“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裴艺飞对这些人视而不见，直接忽略他们。他虽然是一个旁听生，但是他对计算机的兴趣远远高于大多数本专业的学生，他在计算机专业知识投入的精力也是高于大多数本专业学生。
大学毕业前，计算机系的同学都考取了不同等级的计算机证书，大多数是三级、二级证书，全校只有少数同学取得计算机等级四级证书。裴艺飞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唯一作为一名旁听生取得这种优异的成绩。
裴艺飞去领计算机四级证书的时候，蒋教授把裴艺飞叫到他办公室。蒋教授把证书递给裴艺飞的时候，有点怀疑的问他：
“裴艺飞，你是自费生啊？”
“是的。”裴艺飞感到很自卑。
“你当年高考怎么考的啊？”蒋教授有点埋怨。
“我高中时期不懂事。”裴艺飞无法多解释。
“裴艺飞，你不要自卑，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计划经济了。今年大学毕业包分配是赶上末班车了，明年国家就不包分配了，毕业生全靠真本事自己去社会上找工作。这才是真正的市场经济，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将来社会发展不养闲人，能者上，庸者下。我看好你的人品、你的学习态度、你的计算机水平，你肯定会凭真本事在社会上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蒋教授看着裴艺飞鼓励他。
“谢谢老师鼓励，我将来一定不会给老师丢脸。”裴艺飞听了老师一番话，感到备受鼓舞，也对社会的发展充满了希望。
“裴艺飞，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考虑一下。”蒋教授看着裴艺飞说道：“我有一个同学现在在广东深圳开电脑公司，为国际知名计算机厂家生产周边产品。现在国内计算机市场潜力巨大，深圳那边计算机公司如雨后春笋，当地随便找一个镇转一圈就可以攒出一台多媒体计算机。我的同学希望我推荐几位优秀计算机专业毕业生到他那里去工作，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去那边打拼。”
“这个，我考虑一下。”裴艺飞犹豫了。
如果裴艺飞回东北老家，解决工作是一个不确定的事情。即使有学校接受他，也和公办生待遇不一样，以后的职业生涯会受到各种障碍。再说，东北老家经济远落后于沿海地区，发展前景也不容乐观，人一生的前途自然是受到地域的限制了。按理说，裴艺飞是应该毫不犹豫选择去深圳发展。但是他却没有做出决定。
“怎么，家里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吗？”蒋教授问道。
“嗯。”裴艺飞在毕业前夕越发思念慧老师，所以他这样应道。
“这样吧，我把我同学的联系方式给你，还有我写的一封推荐信。你如果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去。”蒋教授把一封信递给裴艺飞。
裴艺飞双手把信接过来，谢过蒋教授，告辞而去。
裴艺飞短暂的幻想了一下去深圳的远景，然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裴艺飞内心深处一直被巨大的愧疚和耻辱包围着。他在高中时代辜负了慧老师，他不甘心，他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他要学得一身真本事，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把她抢回来，好好爱她，终身报答她。
如果相爱的两个人都甘愿为对方牺牲自己，那么这样的爱情应该得到永生。这是裴艺飞对爱情的理解。
（54）
大学毕业拍毕业照是一件十分值得纪念的事情，但是裴艺飞决定不参加拍毕业照。
裴艺飞内心深处的自卑旁人是无法理解的。
裴艺飞自高中开始，从偏僻山沟里来到县城，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卑。他和老师相爱时，虽然他很自信自负，但是迫于世俗和老师的名誉，时刻躲避别人的眼光，整天坐在教室最后面靠门的座位，活的像一只可怜的老鼠。尤其在爱情受挫，高考失利，内心的自卑与日俱增，后来到了几乎自闭的程度。
现在，在同学们面前，无论是以前的高中同学，还是眼前的大学同学，他都感到耻辱，他永远摆脱不了自费生的身份。
在高中时代，他一直活在何清闻的阴影里。但是现在，他把高中时代学习上的遗憾在大学里做了弥补。他相信自己在大学里学的本事一定比何清闻强，这将要在社会上展示出来。裴艺飞无论遭到什么样的打击，他的自信心都一直在，人有了自信才有勇气去战胜困难，即使他很渺小，也不能没有自信。自信，是人类生存的一种品质。
在大学里，裴艺飞从来不谈恋爱、打架、惹是生非，他勤工俭学、努力学习，是一个合格的学生。裴艺飞每学期都拿班里一等奖学金，在本专业是优秀的学生。即使在计算机专业里也超过大多数本专业学生。无论在理论还是实践上。而且在计算机应用上更是无人能比。但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在谈论中总是会说，他不是计算机本专业的。不懂的人就会认为，他是个外行。这些都是固化的社会观念模式。
大学里同学的身份有很深的等级观念。同学们分为公费生、定向生、委培生、自费生。其中公费生是国家统一招收的，委培生是用人单位委托学院培养的。定向生是生源地指定毕业后分配到一些地区，自己在入学前就必须同意，将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三种学生将来无论好坏，都是国家包分配的。这三种学生之间也有等级之分，但是在同学眼里，他们都是国家包分配的。而自费生是国家不包分配的，甚至他们眼里的自费生就是落榜生。所以裴艺飞大学时的自卑甚至比高中时期还甚。
裴艺飞不知道如何抗争这些不公平，所以用不参加拍毕业照作为反抗。
大学毕业前几天，系里组织拍毕业照，这是大学四年来最重要的影像纪念，校领导也来参加，10点钟在校门口准时拍照。
裴艺飞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他没有去校门口集合。
他躺在电教馆楼下的草坪上，看着蓝蓝的天空白云飘。
五月的江南，是一年里最好的天气。广玉兰树的叶子油油的发亮，盛开的月季花，杉树柔软的枝伸展垂下，像一面纱帐铺到草坪上，像爱人温柔的怀抱。
裴艺飞思念慧老师了，她在干什么呢？很快就要见到她了，她现在一切都好吧，她嫁人了吗？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裴艺飞经历了各种苦难，他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他刚上高中时，他爱慧老师，即使全世界都反对，他也不怕。更可况，慧老师为了自己离开高中，去了初中，做出了如此大的牺牲。无论慧老师怎么样，他都要去找她。自己现在的一切动力，都是因为慧老师，就像在高中时代一样。
10点钟过去了，裴艺飞依然躺在草坪上看着蓝天。
拍完毕业照，同学们做树倒猢狲散状。几天后，就会背上行囊各奔祖国东西。
河南老杨跑到裴艺飞身边，惊讶的说：“老裴，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到处找你，把人都急死了，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今天感觉很困，躺在在草坪上不小心睡着了。”裴艺飞淡淡说。
“毕业照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无所谓。”河南老杨瞪着他。
“照毕业照是大事吗？”裴艺飞反问，他的眼里充满了落寞，他想到了自己被同学们鄙视的眼神。
“老裴，有些东西不要太往心里去。你在大学四年学到了真本事，我们却是稀里糊涂混过来的。我觉得你比我们强，我们将来注定碌碌无为，而你将来肯定能干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河南老杨知道裴艺飞自费生的身份，知道他在同学面前受到了四年的歧视。他和裴艺飞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他知道裴艺飞心中的自卑，他看着裴艺飞安慰他、鼓励他。
“谢谢老杨。咱俩照一张合影留念吧。”裴艺飞笑了一下，邀请他。
“中！”老杨笑着说。
（55）
裴艺飞最终谢绝了蒋教授的一番好意，决定返回老家。
他把自己所有的物品整理一番，蚊帐、凉席这些都扔了，把本专业书也全都扔了。把自己的日记本仔细的裹好，高三一本，大学四本，一共五本。这是高三一年、大学四年每天跟慧老师的对话。疯子一样的人。
留下了计算机专业的课本。留下了卖肉馅饼的账本做纪念。留下了换季的衣物。一起打成一个包裹，告别了在江南读了四年的大学。
火车一路向北。江南的繁华逐渐不再。
日看人烟稀少，夜看斗转星移。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熟悉，裴艺飞感慨万分。
抵达家乡，一下火车裴艺飞发觉县城变小了。其实当时裴艺飞老家的县城已经撤县立市，城区扩大两倍，建了不少高楼，应该是变大了才对。裴艺飞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拿老家和江南作对比，90年代中期东北的经济已经明显落后于江南一带。
裴艺飞的行李还未托运到站，他先背着双肩包回林场老家。
他其实特别想去县高中看一下，现在已经是市一中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衣锦还乡，他害怕被以前的老师们认出来。
他更想去看看日夜思念的慧老师，可是现在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出现在老师面前，她一定会失望的。
裴艺飞做好了被人瞧不起的准备。在这个世界上，裴艺飞最怕的就是看到老师失望的样子，因为他曾经在老师面前许下承诺。有很多情商高的人，他们可以变通的实现海誓山盟，但是裴艺飞是个冥顽不化的人，他不懂得慧老师最需要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给她什么骄傲和荣誉。
时间不等人，等荣誉争取到了，人都老了。如果荣誉永远争取不到，那么让相爱的人空等待？
裴艺飞这是多么愚蠢的做法啊！
裴艺飞没有去找慧老师，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配去找自己的爱人。
裴艺飞背着双肩包，坐上了回林场的客车。
盛夏七月，万物生长。客车进入山沟，窗外的青杨树一晃而过，穿屯过村，越走越深远。放眼远处的山脚下，依然有不少土房茅草屋。
裴艺飞发觉乡下几乎没有变化，祖国的南方已经掀起经济腾飞的浪潮，而自己的家乡还在沉沉的睡梦中。
裴艺飞在林场站点下车，一排排整齐的木篱笆和老旧的红砖房映入眼帘。他的皮鞋踩在砂石路面的瞬间，他突然想到慧老师第一次来林场，她一定感觉到林场和城里的差距。
但是当时慧老师并没有在意这些，那时候甜蜜的爱情已经充斥了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比彼此见面更重要。
裴艺飞也在想，是不是自己被一种荒唐的自尊左右，接二连三的做了错事。但是他又想，我是一个男人，我给我爱的人荣誉，保护她，让她骄傲，这是我必须做到的。如果我做不到这些，我用什么证明我对她的爱呢？
其实慧老师早就不在乎裴艺飞所谓的荣誉了。她知道裴艺飞有多爱她，她愿意以身相许，无论他处在什么情况。他在高中时用逃课惩罚彼此的时候，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已经几乎没有考大学的希望。他在那一天下午逃课时经过慧老师的身边，慧老师报以他春光般明媚的微笑，慧老师就是告诉他，无论他考不考上大学，即使他辍学，她也愿意嫁给他。无怨无悔。
但是裴艺飞冥顽不灵，他爱慧老师甚于一切，他无法让慧老师委屈嫁给自己。
裴艺飞走过林场那条砂石路时，他看到好多林场的男人和妇女看着大路上的人评头论足。裴艺飞害怕了，他害怕成为他们议论的焦点，他几经犹豫，才鼓足勇气朝他们走过去。
林场近年缩减采伐，林场工人收入明显下降，很多时候都无事可干。他们不知道学南方人那样出去挣钱，就干等着坐吃山空。他们整天凑在家门口，家长里短的议论别人。心里还侥幸的以为过几年政策变了，再扩大采伐量，把失去的钱挣回来。
裴艺飞别扭的从路中间穿过，两旁的闲人立刻目光灼灼，盯着他品头论足，逼得他无法抬起头看他们。
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抱着一个婴儿，穿着黑西装，打着大红的领带，在土路和木栅栏之间显得艳艳的，与周围环境十分不协调。这是因为山沟里信息闭塞，只能通过电视模仿港台明星，造成审美脱节，分不清美丑。他歪着嘴朝裴艺飞笑。
他认出裴艺飞了，裴艺飞也认出他了，他是范老四！
范老四说:“这不是裴艺飞吗？你现在在哪上班呢？怎么回来了呢？”
如果裴艺飞说分配到学校当老师了，那么范老四就会很有面子，因为自己的朋友当老师了可以抬高自己身份。但是紧接着就会嫉妒裴艺飞。
如果裴艺飞没有找到工作，那么范老四就会很没面子，因为认识一个无业游民会拉低自己身份。但是紧接着就会同情裴艺飞。
那么其他人是什么心态呢？很简单，如果裴艺飞混好了，他们就嫉妒，如果混惨了，他们就同情。
大家都一样，你穷我穷他也穷，穷得乐呵，这是最好的状态。如果谁发达了，就打破了平衡，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裴艺飞是自费大学毕业，当时的情况说不准，有时候包分配，有时不包分配，这需要看用人单位需求量。裴艺飞还没去教育局报到，他也是忐忑不安。所以裴艺飞就脸红了，他其实是感到很丢人，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家里大量的钱，工作还没着落，不仅自己丢人，更给父母丢人。自己曾经是林场学习优异的孩子，好名声被左邻右舍传颂，现在上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大学，真是无脸见江东父老。
林场就在偏远山沟里，甚至比很多农村都偏远，人们的意识水平和农村没啥两样。
范老四问裴艺飞在哪工作，裴艺飞又羞又恼，也不会撒谎，他脸憋得通红，后脊梁上都是虚汗。他结结巴巴的说:“我也不知道。”
范老四见裴艺飞如此窘迫，立刻就判断出裴艺飞没有找到工作。因为他周围的人都是吹五做六的人，但凡事情有一点点眉目立刻就要用大喇叭宣扬出去。所以像裴艺飞这样支支吾吾，肯定是没戏了。
范老四还记得当初裴艺飞跟他说，他将来要娶一位老师，这个豪情壮志是很气人的。后来看到裴艺飞和漂亮的慧老师手牵手去看雪景，更是遭到了平生最大的打击。但此时看到裴艺飞在外打拼了这么多年，如今混得这般落魄的可怜样还乡，立即觉得自己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但是得意之余，不觉又起了怜悯之心。
范老四同情又带着讥笑的跟裴艺飞说：“别发愁，过几天我领你去抓蛇，现在一条土丘子可以卖一元钱。你有基础，干这玩意儿上手快！”是的，他说的没错，现在有南方人到东北收蛇，再运到南方去吃。南方经济发达了，菜谱上已经不仅仅是猪肉了。
对于范老四的好意，裴艺飞感到耻辱，但是还是表示感谢。
范老四说完，非常骄傲的对怀里的婴儿说:“来，叫爸爸！叫爸爸！”裴艺飞惊讶的向婴儿看去，那个婴儿只有几个月大，头都抬不起来，即使是天才也不可能这么早叫爸爸。范老四见孩子还在熟睡，就把嘴尖起来，嘴里发出蛇芯子的丝丝声。
裴艺飞不明白范老四的意图，其实这是范老四在向裴艺飞炫耀自己已经有孩子了。但是裴艺飞完全没有被范老四炫耀到，裴艺飞离开老家太久了，已经和他们思维脱节了。
恰恰相反，裴艺飞有点不能接受自己的同龄人已经结婚生子的事实，他刚才出了虚汗的后背此刻感到凉飕飕的。
这孩子确实是范老四的，他这几年已经通过挖药材挣了不少钱，娶了媳妇。
裴艺飞硬着头皮，加快脚步走出人群，不敢回头，赶紧逃离这个审判台。
裴艺飞还未走远，后面的人群就把他的底细扒了个底朝天！你一句我一句，凑成了完整的笑话：高中早恋、考了个野鸡大学、花了家里不少钱、国家不分配工作等等。
裴艺飞回到家里，妈妈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抬着头看着他说:“我儿子长这么大了，父母再辛苦也划算啊！”
母亲的眼里是由衷的欣慰，父母对子女的付出是无私的，丝毫不需要回报。
裴艺飞感到好对不起父母，真想哭。
（56）
第二天，裴艺飞到市里火车站取行李。
他把行李暂时寄存在老杨家里。
老杨家在市里，房子很大，80平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客厅很宽敞，真皮沙发，大背头电视，落地电风扇，家里安装了座机。老杨和钱小惠都有bp机。裴艺飞和老杨叙旧的时候，老杨的bp机响了起来，老杨赶紧去用座机回话，表情很有一些不好意思。
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呢？
因为bp机在90年代中期刚刚出现，是身份的象征。蒋教授才有bp机，是因为学院领导经常叫他救急维修计算机，特意给他配的。吴博士还没有bp机呢。
裴艺飞更不可能有bp机了。老杨和裴艺飞一见面就看见他皮带上光溜溜的，如果挂着bp机那么就很有身份，如果挂着大哥大，那就可以称王了。所以老杨判断裴艺飞大学四年并没有发迹，现在回来也是十分落魄。所以老杨的bp机在裴艺飞面前响了，老杨觉得自己有点刺激铁哥们，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碰到其他同学，绝不会这样考虑裴艺飞的感受。假如戴兵的bp机响了，戴兵非得四处找，看看裴艺飞的腰带，再看看自己的腰带，再看看所有人的腰带，然后才确定是自己的bp机响了。其实，bp机是震动的，又不是肢体麻痹，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老杨已经和钱小惠结婚两年了，一切都像钱小惠在高中时计划的那样如愿。高中毕业后老杨很快参加一个内部招工考试，然后顺利的进入乡镇财政所上班。老杨的工资比钱小惠父母两人的工资加起来还多，老杨家在市里买了房，老杨每天坐火车通勤。
钱小惠刚开始天天在社区活动室跟人打麻将，玩了两年玩够了，想上班了。老杨很有能耐，性格仗义大方，在乡镇很受认可。他给钱小惠找了一个乡镇打字员的工作，工作轻松，上班的时间也可以经常不去。家庭收入更加可观，现在两口子一起坐火车上班，计划将来买轿车通勤。俩人天天在外面吃馆子，经常找老同学们聚餐。
裴艺飞和老杨、钱小惠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对面是大背头电视。老杨家的客厅很气派，其实裴艺飞心里没有“客厅”这个概念，他意识里的“家”除了做饭就是睡觉的地方，会客厅只有电影里才有。吴博士家也没有客厅，学院的教职工宿舍十分简陋。东北虽然经济比南方落后很多，但是家庭住房条件一点不落后。
北方的Bp机普及率比南方都高，但是一般都用来聚餐、唱卡拉OK、打麻将。
“你俩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啊？”裴艺飞准备入乡随俗的问一句。
“要孩子？现在才多大岁数，哪能这么早要孩子呢！”老杨吃惊的看着裴艺飞，不明白他在发达的江南学习到了什么。钱小惠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我家邻居范老四孩子都会叫爸爸了，他也跟咱们差不多大呀。”裴艺飞赶紧解释道。
“范老四是山沟里的旧观念，老裴怎么能把我们跟他比呢？”老杨有点埋怨。虽然裴艺飞刚从经济发达的江南回到相比落后的东北老家，但是在条件优越的老杨面前，自己始终是感到自惭形秽的。因为，裴艺飞虽然在发达地区念了四年大学，但是自己并没有发达，自己跟老杨比条件差了一大截，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即使如果碰到好运气，这一次包分配拿国家工资，也是和老杨他们财政所没法比的。
“也是，我昨天听范老四让孩子叫他爸爸，我还吓了一大跳呢！”裴艺飞发觉和老杨还是思想比较接近，跟范老四隔得实在是有点远了。
“吓什么吓，谁家将来都得有孩子。”钱小惠立刻给裴艺飞纠正。
裴艺飞发觉自己谈话总是处于劣势，而且怎么跟随他们，节奏也不对。
“对，再过两年我们也该要孩子了。”老杨马上跟钱小惠附和。看来老杨这些年已经被钱小惠收拾的很听话，东北丈夫都被媳妇把握着经济命脉，虽然是自己挣的钱，但是要想拿回来一点，还得时刻低三下四才行。
“谁要给你生孩子，就你整天这样色儿的，想都别想！”钱小惠乜斜了老杨一眼。
钱小惠说“就你整天这样色儿的”是胡说，根本没有什么“这样色儿”，老杨现在那样都不错，钱小惠这么说是带着骄傲的情绪。
老杨赶紧给她赔笑脸，钱小惠讲话出尔反尔，在丈夫面前想高兴就高兴，想生气就生气。但是她心里把握着分寸，她聪明得很。
裴艺飞此时烦恼正多，无心像老杨两口子这样享受生活。
中午，老杨夫妇尽地主之谊，请裴艺飞吃烤串、喝啤酒。
席间回忆起高中的时光，唏嘘不已。那些用心学习的，混得好的并不多，像老杨两口子这样谈恋爱不学习的，家里条件好的，反而过得让人羡慕。
两人谈到老马，老杨说老马后来精神状态有所好转，他和他堂哥去广东打工了，经常往家里寄钱。但不知为什么，过年也不回来。老马可能真的是像他母亲说的只是在赌气，并没有疯掉。
奇怪的是，老杨和钱小惠有意回避谈慧老师的情况，也不问裴艺飞的个人问题。在高中时期，老杨总是拿裴艺飞和慧老师开玩笑，进入社会以后他变了，知道顾忌别人的感受了，他不想提那些伤心的事情，让别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