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3）
　　报了名之后。裴艺飞就开始精心准备。裴艺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极其执着的性格，只要他喜欢的事情，做起来的认真和坚持超出常人的想象。
　　裴艺飞一定要弄出非常精彩的节目让老师看到，然后得到像崇拜英雄那样的待遇。裴艺飞向佳慧借了录音机，他到音像社选了一盒磁带《荷东•猛士的士高》，是八十年代末风靡港台和大陆的舞曲专辑。裴艺飞在音乐舞蹈方面有自己独到的理解和灵感。裴艺飞对《荷东•猛士的士高》里的每一个节奏，梦幻般的电音，都细细理会，然后对应到某一个恰如其分的舞蹈动作里去。他这时候想到了初中时代，那时候他研究舞蹈动作和音乐的搭配，从早到晚一门心思琢磨，反复练习，旰食宵衣，虽然有苦有累，但最后得到全校师生的热烈掌声，真的是特别开心。
　　比赛前几天。裴艺飞时刻都在揣摩这些音乐应该搭配的动作。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都在不停的想，力求它们在表演时更加流畅，优美。
　　但是，舞蹈必须在多次真实场景排练中才可以登台表演，否则肯定会在真正表演中出现意想不到的差错。这是一个铁定的规律。
　　裴艺飞必须找个场地，从头到尾反反复复练习很多遍才可以上台表演。可是裴艺飞没有练习的操场和环境。裴艺飞是一个极其坚韧的人，他想到一个别人无法想象的办法，他必须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创造条件。
　　在比赛的前一天晚上，裴艺飞带着录音机到教室里。下了晚自习以后，同学们都走了，教室灯也关了，他偷偷躲在黑暗的教室里。查夜的大爷挨个检查教室，裴艺飞趴在最后一排桌子底下，等大爷走了以后，他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裴艺飞等了很久，等到四周都没有动静了，整个教学楼就他一个人了，他就开始行动了。他把教室里的桌子和椅子一个一个打上编号，然后轻轻的把它们搬到教室四周，累了一身大汗，终于在教室中间腾出一个长方形的场地。
　　裴艺飞开始在这里面练习整个舞蹈动作和音乐的搭配。果不其然，裴艺飞第一次在音乐的伴奏下几乎忘记了所有动作，先是跟不上节奏，接着找不到站位，后来就全乱套了。幸亏有今天这个准备，否则明天的表演就等着出丑吧。还给老师一个惊喜，不给老师一个绝望就万幸了。
　　裴艺飞今晚是准备拼了，一定要把整个动作练到熟能生巧的程度才能休息。
　　裴艺飞一遍一遍的反复练习，整体动作和音乐搭配越来越熟练。练习了几十遍，不知不觉天都蒙蒙亮了，他终于达到流畅自如的程度。
　　裴艺飞浑身疲倦，他打起精神把桌子按编号归到原处。然后坐在自己靠门的那个座位上，天太冷，冻得哆哆嗦嗦，他趴在桌子上勉强睡了一觉。等到教学楼打开门，裴艺飞就跑出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回来，教室里面人多了，气温才暖和一些。裴艺飞实在太困了，就开始上课睡觉。
　　但是他上语文课的时候不睡觉，因为不能让老师看到自己不学习。
　　下午开始“新年文艺汇演”，在学校大会议室举行，一年级七个班同学全部聚集一堂。
　　表演开始了，唱歌跳舞的节目挨个上去。他们表演的节目精彩不断，同学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也有个别准备不充分的，上场后出现差错，惹得大家一片哄笑，表演者也十分尴尬。
　　轮到佳慧他们的“时装走秀”，慧老师亲自上场给表演者化妆、换时装。班里的几个身材姣好的女生轮流登台，那些平时端庄的女生在慧老师的指导下纷纷卸下拘谨，在音乐的伴奏下迈着模特步，昂首摆胯，大胆走秀，夸张的站位、走步、摆pos，很有电视上时装走秀的效果。赢得全年级同学们的热烈掌声。
　　女生登台完毕，该佳慧上场了！只见佳慧穿着一条合身的连衣裙，戴着假发，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脸上画着不淡不浓的妆。挺胸提臀，把脸侧向一边，犹抱琵琶半遮面，摆了一个非常棒的pos。同学们发现“她”竟然是男生，先是一阵哄笑，然后立刻鼓起热烈的掌声。背景音乐节奏加快，佳慧踩着红色的高跟鞋快步走来。好神奇的是，佳慧的步伐很快，步距很小，却每一个踩点都落在节拍上，竟然比刚才那些女生还要娇柔健美，很有专业模特儿的范儿。同学们不仅开始尖叫、使劲鼓掌。戴兵吹了一声口哨，被慧老师瞪了一眼，场面才没有失控。佳慧表演结束了，一年二班的“时装走秀”取得圆满成功。慧老师兴奋得满脸粉红，跟每一个演员击掌祝贺。
　　节目一个个过去，裴艺飞的心砰砰乱跳，很快就要到他的节目了，他又期望又害怕。
　　终于等到裴艺飞的节目了。裴艺飞穿着城里同学借来的蝙蝠衫，带着露出十个手指头的手套，头上扎了一根红绳子，就像《霹雳舞》里面旋风的那身派头。样子看起来很是搞笑。慧老师和同学们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猛士的士高音乐一响起，裴艺飞立刻像一股神奇的力量附体，随着一阵梦幻般的电音，开始滑步、侧滑、后滑、各种旋转滑步，顿时在观众眼前展现出一种没有摩擦力、没有重力、人类放飞自我的梦幻世界。观众们纷纷睁大眼睛，盯着裴艺飞的脚步，惊讶的看着梦中那些滑行、飞行的情景是如何在舞蹈中实现的。
　　匀速的电音之后，音乐节奏瞬间变换。各种机械声、金属声、电击声、闪电声、爆破声，一波一波，层出迭现。裴艺飞在音乐节奏中肢体传电、突爆、lockin、kingtut，每一组动作都和音乐搭配的天衣无缝，一气呵成。同学们被各种梦幻的声波冲击听觉，又被各种梦幻的舞姿冲击视觉，真是痛快过瘾，淋漓尽致。在舞蹈的结束阶段，裴艺飞在观众屏息欣赏的时候，开始做风车旋转动作，他以双腿为旋转带动身体，以双手、胯、腰为轴心开始旋转，等到惯性达到足够速度之后，以背部为轴心，双手抱膝，全身旋转起来。音乐和节奏逐渐消失，裴艺飞的旋转也缓缓停止。
　　这时候掌声才突然激烈的响起来。老师激动的带着全班同学起立为他鼓掌，刚才还为他捏一把汗的心情现在变成了欢呼雀跃。裴艺飞终于如愿以偿，得到老师和同学们像英雄一样赞美和崇拜。并且赢得了老师的欣赏，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裴艺飞的精彩是无数汗水和跌打换来的，他脸上露出小孩子那样开心的笑容。
　　慧老师发觉自己被裴艺飞迷住了。裴艺飞英俊帅气的容貌，修长俊朗的身材，多才多艺，而且特别聪明，自己有什么想法，只要两人双目一汇，他一下就领会了。而且裴艺飞对自己特别痴心，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专注、执着，让人看了心醉。
　　慧老师真心希望自己和裴艺飞将来能走在一起。但是她心底里又隐约感到非常清楚，自己只是跟裴艺飞做做梦，是饮鸩止渴那种短暂的甜蜜。自己现在的任务是鼓励他好好学习，时刻不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否则耽了他的前途，自己终生都会有负罪感。
　　如果他未来前途光明，即使他将来负心，远走高飞，自己也心甘情愿。
　　慧老师坐在办公桌前，像一个怀春少女那样出神，相思涟涟。她拿出笔在一张纸上乱写乱画，写的是唐末韦庄的思帝乡•春日游：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慧老师止住思绪，她现在应该继续鼓励裴艺飞，让他在正常的轨道上前进。
　　慧老师写了一张纸条，告诉裴艺飞表演非常成功，她为他感到骄傲。提醒裴艺飞继续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上，把英语短板尽快拿起来。
　　慧老师像上次那样在领读课文的时候，走到最后一排，从老马身后把纸条递过去。裴艺飞心领神会，在慧老师递出纸条的瞬间把纸条稳稳的接住。
　　慧老师走到讲台转过身去，看到裴艺飞开心的笑容。裴艺飞抬起头时刚好看到慧老师看他，两人双目相交，会心一笑。这是美妙的一件事情，好神奇的一件事情。
　　裴艺飞非常听话，按部就班的开展复习，预备期末考试。
　　（14）
　　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在考场上，裴艺飞各科考试都进行的很正常，即使英语考试也比往常答的有把握多了，他估计这回考及格肯定没问题。
　　语文考试的时候，最后一道作文题目是：写给某某某的一封信。这是慧老师从好几套卷子里选出的一套。她有一颗少女浪漫的心，她给裴艺飞递了2次纸条，她幻想裴艺飞能给自己回一封信。
　　裴艺飞是一个自信的男生，他一看到这个题目就大胆的联想到他和慧老师，能不能写这个题目呢？裴艺飞犹豫了片刻，他觉得他对慧老师的感情是公开的，他为老师打架、为老师学习、为老师跳舞，他觉得这些都是弥足珍贵的，而且在自己的努力下同学们已经认可自己了，这给了自己更大的信心。
　　所以他立刻写下了作文题目“写给老师的一封信”！
　　怎么称呼老师呢？是亲爱的吗？不行，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太唐突，而且太俗气了。那么称呼什么呢，对了，称呼“喂”吧。“喂”是一个最常见的称呼，但这个“喂”不是那种不礼貌的口气，它是口字旁，加一个敬畏的畏，而且喂是一种呵护的动作，非常亲昵，亲人间才会有的动作。好，就称呼老师“喂”，老师一定会领会“喂”的用意。
　　裴艺飞真情实意有感而发，笔动思涌，一气呵成。很快写完了作文，毫不犹豫的就把卷子交上去了。
　　慧老师在批改考试卷的时候，首先就找到裴艺飞的卷子，她心里希望裴艺飞会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她在厚厚的一沓卷子里找到裴艺飞的，打开他的作文那一面一看！“写给老师的一封信”！顿时感到一阵脸红心跳，也是如愿以偿！她赶紧把卷子抽出来，单独藏到抽屉里。等周围老师都去上课去了，才拿出来细细品读。
　　《写给老师的一封信》
　　喂：
　　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期末考试竟然出这样的题目，让我以这种方式给老师回信。
　　我首先想跟老师说我目前一切顺利，就是总是管不住自己时刻想你。
　　每天上语文课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看见老师在讲台上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我觉得又骄傲，又幸福。只可惜我只能偷偷的看你，而不能对你说出来。
　　下课的时候我可以跑到走廊，在办公室的后门窗户外偷看老师。
　　老师从咱们班经过的时候，我一直听着老师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可动听了，我听着它走近班级后门，离我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此刻，老师在门外，我在门内。我感觉到老师在我身边停留了一下，然后走进一年二班教室。
　　如果一天看不到老师，我就会忍不住担心，她去哪里了呢？
　　现在好了，我已经有一种好办法克服这种思念。
　　我可以想象老师就在我身边，时刻跟我在一起。
　　我想象老师在班里教我学语文、学英语；我想象课间时间和老师走在校园里，老师和同学不会对我俩流言蜚语；我想象和老师去快乐岛。那里阳光明媚，四季如春。没有疾病、没有年龄，不用学习，没有纪律。我俩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人群中走，别人都对我俩投来友好的目光。
　　我想象在漆黑的办公室里，老师和我面对面坐着。我给老师讲一个鬼故事，老师吓得扑到我怀中……
　　我想象我和老师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看夕阳，一起到老。
　　现在，这种幻觉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它会陪伴我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老师，我上周在校门口看到一行婚礼车队。我看见新郎穿着西装革履，特别英俊。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像仙女下凡一样美丽。我多么希望他俩就是我和老师啊，我的老师穿上婚纱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我多想牵着你的手去走红地毯，让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们都看个够！我才不在乎他们议论我俩的样子，我就要做给他们看。
　　老师，我会处理好你和学习之间的关系，请您放心吧。我要每一天都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好大学，获得一份很好的工作。等有一天我努力成功了，我就开着小轿车来娶你。
　　此致
　　敬礼
　　你的学生：裴艺飞
　　198*年*月*日
　　慧老师看了裴艺飞的“写给老师的一封信”以后，感到好感动、好心痛。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很幸运自己在20岁的时候拥有了它。很遗憾自己不能和心爱的人像别的恋人那样在一起，只能这样相对而不能相偎。
　　她伏在办公桌上偷偷的流泪，不让别的老师看到。
　　（15）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慧老师迫不及待的查看裴艺飞的各科成绩，裴艺飞考得很好，他的物理和化学都是班级第一，英语也考及格了。裴艺飞的总分是班级第2名。慧老师感到心里十分安慰。
　　考完期末考试，学校就放假了。住校的同学们陆续都回家了，裴艺飞却不想回家。
　　在期末考试这段时间，老师同学们都积极备考，裴艺飞和老师一直都不知道对方的信息。直到考完试了，裴艺飞也没有见到老师。
　　裴艺飞独自一人待在寝室。寝室里一夜之间变得冷冷清清，只有斜对门有一个高年级的还未走。楼下也只有一个宿舍开着门，里面有一点点动静。
　　晚上，裴艺飞感到好怀念曾经噪杂的宿舍，现在只盼望对门的灯不要熄灭。第二天一早，对门有了动静，裴艺飞赶紧趴在门缝里看，看到那个高年级的学生背着行李锁门，然后顺楼梯下去了。他晚上不会回来了。
　　裴艺飞穿好衣服，去一楼挨个寝室看，全都锁上门了，透过玻璃看到满地的纸张。
　　裴艺飞去教室和办公室看了看，慧老师不在那里，教学楼空荡荡的。
　　裴艺飞独自在空旷的操场上走。整个操场上是一片巨大的雪场，只有寝室和教学楼之间有一条踏出来的路。裴艺飞想起鲁迅说的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曾经同学之间开玩笑常说这一句名言，他感觉到自己现在好像理解一些其中的含义了。他在操场里的雪地里徘徊，踩出来一串串新的脚印。
　　裴艺飞不知道该去哪里，寝室里只剩下自己，班级里也没有人，食堂已经不供应饭了，一种孤独深深的侵袭着裴艺飞。
　　裴艺飞想象着老师和自己并排在雪地里踩脚印玩。他先踩出一串脚印，把它当做自己的脚印，再并排着倒退踩出一串脚印，把它当做老师的脚印。然后，他站在雪地里看着两串脚印，浮想联翩。看了一会儿，他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了。他想起了阿Q对吴妈说的那句名言“可惜脚太大”。
　　裴艺飞想在回家前见老师一面，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老师了，他一想到老师的模样就忍不住到处寻她。如果回家之前看不到老师，他感到自己就无法度过漫长的寒假。
　　裴艺飞百无聊赖的在校园里走，他感觉到肚子饿了。他跑到校外的包子铺吃了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米粥，然后又去教学楼里看看。
　　班级的门打开着！裴艺飞一阵激动，他赶紧走进去，里面没有人。裴艺飞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感觉座位上有一些温暖。刚有人坐过！裴艺飞想一定是老师来了！
　　裴艺飞想，老师去哪了呢？去办公室看看吧。
　　办公室的门开着一条缝，裴艺飞从缝隙往里看，看到慧老师正坐在座位上发呆！他轻轻的敲了敲门，慧老师一下就抬起头，她的面色红润，眼里闪着激动的亮光，她预感到是裴艺飞来了！她用那种喜悦的发抖的声音说：“进来，快进来！”
　　裴艺飞推开门，老师抬着头笑着看着他，裴艺飞也笑着看着老师。裴艺飞慢慢的向老师走过去，走到老师跟前，两个人面对面看着。裴艺飞就发觉自己手足无措了。
　　老师也感到手足无措。两人虽然思念彼此到缠绵悱恻的地步，但是两人连手都没有拉过。
　　两人尴尬了一会，慧老师让裴艺飞搬一把椅子过来，坐在自己对面。此时的状况有点像裴艺飞第一次向老师表白的气氛。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两人都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但又不知道怎样有效利用这个时间。
　　裴艺飞这几天在心里对慧老师有千言万语，但此时竟然一句话也不会说了。两个人无言对看了好一会，期间慧老师噗嗤笑了好几下，裴艺飞都开始脸红冒汗了，也不知道如何说第一句话。最后还是慧老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慧老师首先告诉裴艺飞这次考了班级第2名，祝贺他考试取得很大进步，让他继续努力。然后老师就和裴艺飞谈论班级里的事情。慧老师说她第一次见到全班同学的时候，她发觉有三名男同学特别帅，她分不清他们的谁是谁。后来过了一个星期才知道他们分别是裴艺飞、老马、老杨。老师也跟着裴艺飞叫“老杨、老马”，她开始受到裴艺飞的影响了。
　　他俩又回忆起第一次递纸条的情景，又紧张又刺激，那种心跳的感觉是别的恋人无法体会到的。这种无可复制的新奇感让两个人感到格外开心。
　　还有第二次递纸条。
　　还有裴艺飞跳舞的时候，老师的自豪和爱惜……
　　两个人平时天天见面，但是只能彼此偷偷看一眼还要故意掩饰，整天都在煎熬。所以单独见面时有无数没有说出来的话要说。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都要黑了。裴艺飞去校外买了包子和米粥，打包回来两人一起吃。裴艺飞感到一起吃饭是一种家的感觉，非常亲切而温馨。
　　办公室里光线越来越黑，慧老师突然想到裴艺飞期末考试写的作文。她说：“裴艺飞你真大胆啊，都敢在期末考试卷里写这样的作文”。裴艺飞说：“我就是想那样写，我才不怕别人看到，我平时都跟同学们说我喜欢你，他们都习惯了”。慧老师说：“你写的作文真情实意，都把我感动了哭了。”裴艺飞叹口气，又沉默了，他和老师的那种折磨人的等待还要坚持好多年。
　　慧老师突然说：“对了，你在作文里说你要给我讲一个吓人的鬼故事，你现在讲给我听吧！”
　　裴艺飞笑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目光神往，开始讲鬼故事。
　　慧老师老师像一个小女孩那样仰着头看着裴艺飞，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老师的身份，已经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幻想当中。
　　有一位年轻的女护士，她每天晚上都要上夜班。她每次下班的时候，已是下半夜了。她家在郊区，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她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片坟地，她每次经过那里的时候，都感觉到坟堆的草丛里站着一个黑影，一直盯着自己。她感到毛骨悚然，十分恐怖，从来都不敢转头去看。有一天晚上，女子下了夜班，一个人往家走，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当她经过那一堆草丛的时候，发觉那个黑影还在草丛后面盯着自己。当时不知她怎么想的，她突然大胆地向那个黑影走过去。她走到黑影跟前，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东西，她感到惊悚至极，她恐惧的问他：“你是人还是鬼！”那个东西阴森森的回答：“我是人”。女护士被那个东西吓得快要死了，她想“人有心脏，鬼没有心脏”，她发抖的问道：“你你是人？你的心、心脏在哪里？”。
　　那个怪物立刻呆在那里，不动了。
　　裴艺飞双眼看着黑洞洞的窗外，不说话。
　　慧老师吓坏了！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裴艺飞。
　　裴艺飞猛地伸出双手扑向慧老师，嘴里大喊：“我的心在这！！！”。
　　慧老师没料到裴艺飞会突然这样吓唬自己！她淬不及防，一声惊叫，花容失色，一下扑到裴艺飞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在这样漆黑的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讲这样吓人的故事，还冷不丁配合这样吓人的动作，真是想吓死人啊！裴艺飞后悔万分，他扶着老师的肩，不停的安慰她，给她道歉。
　　慧老师确确实实被裴艺飞吓坏了。女生被男生故意吓到了，是不是应该生气？可是慧老师这时候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感到一种奇妙的幸福和愉悦。她一边小声抽泣，一边把脸紧紧贴在裴艺飞的胸口，她浑身感到酥软无力，她心甘情愿被裴艺飞俘获。这一刻，慧老师不想在感情上挣扎了，她深深的爱上裴艺飞了。这个男生聪明帅气，痴心专一，温柔体贴，浪漫多情，她抗拒不了跟他在一起那种美妙的感觉。她什么都不想多想了，只要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外面的世界都可以全部抛开了。
　　裴艺飞第一次和老师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他从未和异性亲近过，他又幸福又有点不知所措。
　　裴艺飞把脸贴在慧老师的头顶，轻轻的拥抱着老师。慧老师的头发又黑又长，健康而美好，像瀑布一样倾泻下去。他觉得此时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东西值得追求，只要能像这样拥有自己的老师，什么前途、光阴、人生价值这些都变得毫无意义。他只想一直这样下去，感觉到她温柔的存在，闻着她身上香香的气味，任光阴如金如何肆意流失而在所不惜。
　　两个人就这样相依相偎，感受那种幸福的爱情，一直到晚上12点了。
　　慧老师该回家了。裴艺飞送慧老师回家。
　　外面的积雪很厚，路上被踩成光滑的冰雪路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在光滑的地方，裴艺飞拉着老师的手走，走出校门。外面的路灯很亮，裴艺飞和老师都赶紧松开手，害怕被路人看见。
　　路上有一段下坡的冰面，特别滑，裴艺飞去拉老师的手，老师笑了一下，拒绝了。老师害怕万一被熟人看见，流言蜚语可就传开了。裴艺飞只好站在老师的冰面下方，预防她不小心滑倒。
　　老师今天穿的是一双黑色的旧高跟鞋。曾经光亮的鞋面都磨出毛了，鞋跟夸张的歪了，很难看，实在是委屈老师了。老师站在平地上都不稳，更何况是冰雪路面。裴艺飞看得一阵心酸涌上心头，裴艺飞想将来我上班拿工资了，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师买一双新高跟鞋。老师侧着身子慢慢用脚往前探，前面的脚踩稳了，再把后面的脚一点一点挪到前面。老师的脚踝特别有力，平衡力也特别好，否则这样走几步早就崴脚脖子，或者摔大跟头了。裴艺飞在老师面前一步步后退，没多远地上铺了很多煤渣，冰面不再打滑了。老师和裴艺飞才放心大胆的走路。
　　裴艺飞和慧老师走到平坦的大路上。两人在大街上走，裴艺飞不时跑两步，围着老师转一圈。两人不敢手牵手，就这样走一回互相追着跑一会，老师还要注意不能太放肆。路灯的光线柔和均匀，黄黄的光亮照在两人身上，在街边投射出两个长长的影子，互相重叠，不分彼此。
　　裴艺飞和老师看着影子，又看看彼此的脸，眼中都是满满的爱。
　　两人走到老师家门口，老师告诉裴艺飞就在这里告别吧，并约定明天早上8点半在办公室见面。裴艺飞还舍不得走。他围着老师跑了一圈，突然亲了她脸一下，然后一边笑着，一边倒退着跑远了。
　　慧老师看着裴艺飞跑远了，他那样阳光帅气，真让人爱不释手。
　　晚上，裴艺飞独自一人住在寝室里，他回忆着老师跟自己的那些难忘的瞬间，捂着被子感动的哭。
　　第二天早晨，宿舍管理员来了，告诉裴艺飞寒假期间宿舍不能留人，让他今天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16)
　　吃过早饭，慧老师和裴艺飞如约而至。
　　裴艺飞在走廊里向办公室走去，他听到办公室里传来音乐声。是纯音乐，有好几个小节节奏鲜明有力，听起来让人奋进。
　　裴艺飞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门是打开的。裴艺飞心里一阵欢喜，老师一定在里面。他走过门口，然后回头往里面看。他看见老师正站在门口墙边，笑着看着他。老师的脸颊像桃花一样粉红，老师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西服，特别清新亮丽。裴艺飞感到一股温情袭上心头，他又激动又深情的看着老师，一夜未见，盼老师已经望眼欲穿，思念把他折磨得憔悴不堪。他现在又跟以前一样发懵了，一句话也不会说，所有的话都在他的眼神里。
　　慧老师走到裴艺飞身边，一把把他拉进办公室，两人一进办公室，立刻把门关上。马上拥抱在一起，好像两个人有一辈子没有见面那样想念。
　　慧老师抬起头看着裴艺飞，眼神迷离，如痴如醉。裴艺飞忍不住低头去亲吻她，慧老师立刻热烈的迎接上来。唇间接触的一瞬，两人紧紧拥抱彼此。两个人都是第一次体验到人世间恋人亲吻的美妙的感觉。
　　斗室清冷，温情充盈。
　　裴艺飞走进办公室，搬了一张椅子，和老师面对面坐下。
　　老师专注的看着裴艺飞说：“我今天一早就在听贝多芬的《命运》，我以前一直对这个钢琴曲理解不够，现在我才从里面真正听出来贝多芬想表达的情感。”
　　裴艺飞有一点尴尬，他很遗憾没有听过钢琴曲《命运》。但是他不像以前在城里同学面前那样感觉自卑，他很喜欢听老师讲自己不知道的知识，他觉得听老师讲话是一种听觉的享受，也是情感上的享受。
　　慧老师见裴艺飞不太懂，就继续给他解释。
　　《命运》是贝多芬创作的世界名曲，当时他的耳聋已失去治愈的希望，他热恋的情人离他而去。贝多芬在这种巨大的打击下创作了《命运》。《命运》全曲分四个乐章。第一乐章激昂奋进，充满巨大的冲击力，仿佛命运被死神逼入绝境；第二乐章悲哀恐惧，表达命运坎坷，造化弄人；第三乐章奋进中带着舞曲的旋律，表达了与命运作斗争的激烈与乐观心态。第四乐章辉煌而壮丽，表现与命运作斗争取得最终的胜利。
　　裴艺飞聪明而富有灵感，他很快在老师的解析下听懂了《命运》的含义，音乐的旋律打动了他，他和老师一起聆听《命运》，一起感受贝多芬对命运的抗争和乐观。
　　老师又放了一遍，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他俩一起体会音乐里那些带着情感的旋律，联想到两人现在所经历着的现实。
　　音乐结束了。裴艺飞从音乐里听到的是贝多芬的命运，慧老师从音乐里听到的是她和裴艺飞的命运。慧老师眼里充满了伤感，但是她此时也深深坠入两人的甜蜜爱情中，无法自拔。裴艺飞看着老师，他听懂了音乐，也看懂了老师的伤感。但他更多想的是，你在、我在，我俩的爱情就在。
　　慧老师跟裴艺飞说：“走，咱们去爬后山。”裴艺飞低头一看，慧老师今天特意穿了运动鞋。裴艺飞冬天一直都穿着齐膝的长靴子，他开心的说好啊！
　　两人走出办公室，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今天所有的教室都关门，没有平常那样喧哗，也没有无数双眼睛，让人感到多了一份自由，少了一份拘束。裴艺飞和老师感觉到特别轻松。
　　走出教学楼，整个操场空荡荡的。两个人向教学楼后面走去，教学楼后面是山坡，有一条小路一直通向后山顶。
　　两人走在小路上，此时四周空无一人，即使向远处的各个方向看也没有人影。慧老师和裴艺飞手牵着手，快乐的沿着斜坡上的小路往后山走。
　　两人走到靠近围墙的一个垛口，裴艺飞说：“老师，从这个垛口钻过去有一个木板加工厂，我们进去看一看呀？”慧老师非常愉快的答应了。从小路到垛口要经过很厚的积雪，裴艺飞的靴子可以顺利的走过去，老师的旅游鞋则会灌雪。裴艺飞先走了一遍，确定没有深坑，然后转过身，向老师伸开双臂，老师自然的走到他怀里，抱紧他，裴艺飞抱起老师，把她抱到垛口上。然后裴艺飞翻过垛口，站在下面张开双臂。慧老师这次闭上眼睛，信任的往下一扑，正好就落入裴艺飞的怀抱，然后开心的惊叫了一声。裴艺飞接住老师，把她抱到平地上放好。
　　慧老师此时只有20岁，如果说她是人们观念中的老师就有一点冤枉了。更准确的说，她其实正是一个情窦初开、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只不过被安排在了老师的位置上。
　　裴艺飞拉着慧老师的手，把她领到木材加工厂。工厂里已经放假了，周围都是高大的龙门吊，一堆一堆比房子还高的木头。仓库边上码放着整齐的三合板、五合板，地上还有好多零散的边角料。积雪夹杂着锯末，走在上面软软的，但不会陷脚。慧老师新奇的看着这些，就像跟裴艺飞去游览名胜景点一样开心。
　　加工厂的一角有一个小房子，是一个简陋的工人操作间，红色的砖砌墙，黑色的石棉瓦封顶。裴艺飞和老师钻进操作间，从操作间的窗户往外望。操作间四面都有小窗户，可以很好的观察周围的环境，而外面的人却无法发现屋里的情况。裴艺飞和老师把四周的窗外都看遍之后，互相看着对方，相视一笑，迫不及待的抱住彼此，把脸幸福的贴在一起。
　　此时正是北国一月的冬天，室外的温度在零下十多度。天空中飘落稀疏的小雪花，建筑物的棱角因积雪而模糊，冰冷的设备也因积雪而温柔。这仅仅是一个校园外普普通通的木板加工厂，但是在裴艺飞和老师眼里却是终身难忘的冰雪童话世界。
　　慧老师仰头看着裴艺飞说：“如果有一个摄像机就好了，把我俩此时的情景记录下来，老了以后拿出来看。”裴艺飞看着老师，她的脸庞晶莹光泽，嘴唇红润，眼睫毛特别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的长发及腰，头发的一侧扎了一条长长的小辫，看起来俏皮可爱。裴艺飞回答道：“我可以把我俩此时的情景完整的记在心里，老了以后清晰的讲给你听。”
　　两人不知在工人操作间呆了多久，脚都冻木了，也不愿离开。
　　裴艺飞记得后山有一个防空洞，他问老师是否愿意进去看看。慧老师此时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无论裴艺飞带她到那里都是一件美事。
　　裴艺飞和老师手拉手走出小房子。像来时那样返回到后山的小路。
　　半山腰是低矮的苗圃，其间布满了干枯的杂草。积雪覆盖在小路上，没有人的脚印，只有小动物或者小鸟经过留下的一串串小小的踪迹。空气还是很冷，如果有风吹来的时候，就会卷起一阵雪粉，密集的向人迎面扑来。每当这个时候，裴艺飞都会把老师保护在怀中，背向着雪粉吹来的方向，等风吹过去以后再继续山上。
　　到了防空洞口，裴艺飞问老师怕不怕，老师才不怕呢，只要跟裴艺飞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幸福快乐的。两人牵手进入洞中，裴艺飞在前面探路，慧老师跟在他身后，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洞里非常深，里面光线黑暗，无法继续前进。两人折转身，回到洞口处。
　　洞口的地上有几块大石头，石头上垫着学生留下的纸张。在期末考试前，有很多学生到后山来复习功课，胆大的学生也会来洞中复习。
　　裴艺飞坐在石头上，老师坐在他旁边的石头上。裴艺飞把老师的鞋脱掉，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羽绒衣内。老师的旅游鞋不是很保暖，鞋帮又低矮，袜子都打湿了，刚才在小房子里都快冻僵了。
　　慧老师把裴艺飞的手拿在自己手中。老师的手长得特别好看，肌肤细腻饱满，手指像水葱一样圆润尖尖。裴艺飞的手指颀长，是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他的大拇指和手腕间的两根筋腱特别明显。慧老师对这两根筋腱十分好奇，她用食指轻轻的触摸它，摩挲它，拿他的手和自己的手对比，感受裴艺飞这个小男子汉的异性特征。
　　裴艺飞低头看着老师的脸，他觉得老师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天真烂漫，心地善良，心里想的比自己还少。
　　慧老师把玩这裴艺飞的手，她突然想起裴艺飞跳霹雳舞时手像蛇一样的动作。她说裴艺飞你再给我表演一下我当时没看清楚。裴艺飞给老师起了个浪，老师佩服的说你的手关节真灵活，协调性真好。又拿着他的手让他把浪传到自己手里，也跟着他起浪。但是不太流畅，一股一股的浪，哈哈笑真好玩。两个人玩够了，慧老师又让裴艺飞给她像新疆舞那样动脖子，裴艺飞动了几下脖子，裴艺飞的脖子太灵活了，比跳新疆舞的演员还灵活明显。慧老师看得特别开心，特别可爱，忍不住捧着他的脸使劲亲。爱死了，真是爱死你了。
　　两人难舍难分，耳鬓厮磨，怎么爱也爱不够。
　　裴艺飞和老师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洞里享受着美好时光。他俩想得非常简单，除了拥有彼此，再无他求。此时什么高考、身份、地位、金钱都没有考虑过。有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吗？他俩在山洞里，两人就面对面坐在大石头上，也不知道冷，也不知道饿。他们是不会谈恋爱吗？还是很会谈恋爱呢？裴艺飞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在谈恋爱，他只是心疼她，就想保护她，一直和她在一起。
　　唉，真的那就是爱。好单纯的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