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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睡了一下午，晚上王杰还是早早就躺下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睡眠都不好，晚上很容易惊醒。所以总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
迷迷糊糊刚睡着，王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听这声音好像是赵山亭家。
就听赵二婶扯着嗓子骂道：“你说你是不是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出去逛游什么？”
然后就听到赵山亭吼道：“睡你的觉，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咣”一声，听着是赵山亭摔门而出的声音。
王杰暗自奇怪，这大晚上的，赵二叔去哪呢？听说他十几年没逛夜山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套上T恤就想出去看看，可又怕开门声音把爸妈惊醒，就轻轻推开窗户，翻身到了坪房上。
就着清亮的月光，他看到赵山亭提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肩上还扛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闷着头往北山走。
还没等王杰溜下墙头，突然，村西南边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接着就传来铺天盖地的哭喊声。
隔的太远，听不真切。
但王杰知道，这是村里谁家有人去世了啊。
村里家家户户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
王杰赶紧溜回卧室里，回去之前他又瞅了一眼，发现赵山亭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朝村西头去了。
不一会，王杰就听到隔壁王光明的手机响了，然后听他接了电话，应了几句，“吱呀”门轻轻打开，王光明披着外套就出来了。
“爸，这谁家啊？”王杰趴在窗户上问道。
王光明低着头往外走，回道：“你也起来了啊？没你的事，睡吧，赵四爷没了！我去看看。”
“赵四爷？”王杰依稀记得他应该有九十多岁了，也是高寿了，这是喜丧，村里人都要去祭拜的。
不过，王杰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好像应该去见一下赵四爷最后一面，不然，心里总是不踏实。
想了半天，他还是偷偷跟在王光明后面，来到西边的蛇盘岭山下。
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赵四爷了，听说搬了家，让他自己走还真找不到门。
王杰没敢走正门，而是绕到屋后，趴到后窗挨个瞧。
堂屋和东屋都站满了人，女人们在哭着整理赵四爷的遗物，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烟。
赵四爷的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到外面闯荡去了，后来的孙子、孙女也都在大城市扎了根。家里主事的，就是赵山亭。
此时，赵山亭耷拉着头，坐在堂屋的马扎上，不知在寻思什么。
王杰很快就寻到西屋，那里最安静。
王杰趴在窗上往里一瞅，顿时惊了一下。
此时赵四爷刚去世不久，一床毛毯盖到胸口，脸也没遮上，村里的习俗是要等死者的子侄来看完最后一面，才能盖上。
王杰被心里一股莫名的烦躁搞的心神不定。
他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赵四爷，可是看到赵四爷的遗容，他却觉得仿佛昨天才见过。
他极力去想什么时候见过老人家，可是，没有任何记忆，越想心里就越别扭。
这时，窗前突然凑过来一张惨白的面孔和一双诡异的大眼，王杰吓得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他爬起来就想往回跑，却突然发现不对。
这双眼睛他好像也见过。
王杰壮着胆子，往回走了几步，来到西窗前。
借着屋里的灯光，这次他看清了，刚才吓到他的，是一只雄俊的白头山鹰。
这只鹰，好像也在哪里见到过。
王杰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熟悉感。
白头山鹰直直的盯着王杰看了足足几分钟，忽然“扑棱”一下从窗台跳到赵四爷的尸身上。
白头山鹰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它在看自己！
王杰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只鹰认得自己。
王杰从这一眼中看到了一丝诡异的情绪。是的，他从山鹰的眼里看到一丝戏谑、一丝无奈、一丝解脱。
然后，就见白头山鹰狠狠将锐利的长喙啄向赵四爷的脑袋，一下一下啄的鲜血四溅，脑浆横飞。
西屋关着门，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王杰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弯腰剧烈呕吐起来。
他一边呕吐，一边还不忘用力拍了拍西窗，然后强忍着胃里的不适，赶紧往回走。
没走几步，他就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怒吼声，接着又传来山鹰的嘶鸣声。
回到家，王杰疲惫不已，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睡梦中隐约听到开门的声音，应该是王光明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王杰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喂！”王杰迷糊着接通手机。
“王老师，您好，我是刘卓，我们班的宋雪在发传单的时候突然晕倒了，到现在已经在医院躺了二十多个小时了，还没醒过来。”电话里一个年轻人着急道。
王杰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
“通知你们班主任了没有？通知宋雪家长了没有？”
刘卓在电话另一边回道：“班主任已经赶过来了，在医院里陪着呢，宋雪的父母联系不上，电话都是停机状态。”
“让你班主任打这个电话，这是他叔叔的号码。你们打她父母电话干嘛，不知道她父母三年前就去世了么？”王杰随口报出一串数字。说完之后，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宋雪叔叔的电话呢？宋雪父母的电话学院里是有记录的，不过宋雪的父母在她高三的时候就因为车祸去世了，那她父母的电话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面突然沉默下来，接着传出刘卓疑惑的声音：“宋雪父母三年前去世了？可是昨天我们一起发传单的时候，还听她谈起家里的事，说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现在在研究一个什么遗传学课题。老师，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记错啊。王杰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对宋雪的印象还是很深的。作为学院的辅导员，他几乎对每一个优秀学生都了如指掌。聪明活泼的宋雪更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去年年底，宋雪拿到的国家奖学金还是他经手给办的手续呢。
他对宋雪可是了解的很，比如她为了怕同学知道她是孤儿，隐瞒了父母去世的真相；她最喜欢的歌星是林俊杰，甚至一个人去听林俊杰的演唱会，但是她说自己从来不追星；比如说她喜欢喝橙汁，她喜欢吃芝士焗虾，她喜欢肖邦但是不喜欢莫扎特，她喜欢用薄荷味的洗发水，她喜欢穿白色的内衣——
不对，王杰突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宋雪的隐私？
他敢对九天玄女发誓，他从来没有过多关注过宋雪的私生活，也没偷窥过宋雪的隐私。
可是，关于宋雪的一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甚至，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段他和宋雪在某棵飘落着红叶的枫树下亲吻的画面。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那些无聊的念头甩出去。
他敢保证，他从来没有和宋雪发生过任何超越师生关系的事情。
“王老师？王老师？”电话那头刘卓着急的喊着。
“在呢。”王杰应道，“你别管那么多了，别人都联系不上，让你们班主任联系她二叔就行了。我马上赶回去。”
王杰匆匆穿上衣服，一边往洗刷间走，一边喊道：“妈，我们学校有急事，我得赶紧回去。”
张素丽推开厨房门，不满道：“你这刚回来，不是说要住上半个月么，这么急着回去干吗？”
“学校里学生出事了，我得回去看看。”王杰一边洗脸一边说。
“学校就你一个老师啊？再说，你就是个辅导员，别人还处理不了了？”
“妈，就因为我是辅导员，我才要回去。有个学生勤工俭学晕倒了，到现在没醒，这工作还是我给联系的，出了事我不得负责啊？”王杰沉声道。
“那你吃了饭走。有车回去啊？”张素丽问道。
“坐火车来不及了，我坐上午的飞机回去。”王杰擦着脸往卧室走，一眼看到王光明坐在客厅沙发上，手里掐着根烟，却没点着，在那发呆。
“爸，你怎么了？想什么呢？”王杰关切的问。
“我没事。我就是在想，老赵家怎么老出怪事呢。”王光明沉声道。
“出什么怪事了？”王杰心里一个机灵，想到王光明昨晚肯定也见到了那白头山鹰的诡异举动。
“昨晚，赵四爷去世，本来是喜丧，大家都顺其自然，按老规矩办。哪知道，赵四爷养那只白头山鹰凶性大发，把赵四爷尸身给毁了。赵家几代人，算起来没一个善终的，这赵四爷眼看着寿终正寝，临了毁在一只鹰手里。”王光明感慨道。
王杰故作惊讶道：“那只山鹰这是报复啊？赵四爷活着的时候它有怨气，去世之后它就报仇来了？”
王光明道：“也没这么玄乎。不过想想赵山城，再想想赵四爷，总觉得赵家一代代的都不安生。对了，赵山亭今早主持着丧事，不知怎么也突然病倒了。村里人都说，让赵四爷的事给吓的。”
王杰沉默了，赵山亭病倒却是意料之外。会不会跟他昨晚想去北山的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