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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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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连着几天吃过晚饭就去找四江,我一路经过桐城路桥,汗白玉桥栏被车灯照得很亮,伸在路中央悬在半空的一盏盏路灯闪烁蓝荧荧、亮晶晶的光芒,我凭栏看会下面幽暗河水和两岸散步锻炼的人们,在浓重夜幕下孤独地往前走。
  晚上又去四江家,经过桥头蓦地看到一个束长发的美丽姑娘,她穿条绿花连衣裙,坐在台阶边的石台上,对面还站着一个女伴,她温情含笑看向我低下脸了,我感到她的面容很熟悉。
  “你别搞错了,这个关键他们都不知道,我只跟你一个人讲了,你信不信?是我姐夫研究出来的。他们天天抱本传销书在那里读,没用的,看不出个门道。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不该都告诉你的,你要是不加入的话,我的话就白讲了。”
  “你还是去找小尖头、李刚他们吧。”
  “那些都是骗吃骗喝的,不拿他们当人看的。就算帮我一个忙,你不入就把你的关系转给我,你要多少钱?”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我就算加入也只能去拉我表哥,只有他才干这个。”
  “那不就行了吗,真能找到这样的人,那就等于成功一半了,那你就别管了,就交给他了,离他们远远的。”四江赶紧摆手皱眉,唯恐避之不及样。“不过我姐夫电话里也讲了,你表哥那里还有点麻烦,他已经“叫你大哥去找嘛,他们是战友,自卫在干别的传销了,看样子还像个小头目,现在再叫他干这个他不一定愿意。唉。”
  反击战一起打过者阴山的。你再把你大哥发展一下,有这两条线你就照了,你两条腿又粗又壮还均衡,你离总裁就真的不远了。”
  “唉,”四江坐在床上苦恼地抱着头,一副绞尽脑汁样。
  四江大哥就在外面,他今天来得迟,以前来都没碰到过。大海哥从外面叼支烟进来了,和蔼关心地问:“四江,不吃饭啊?”
  我从椅上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四江坐在床上背对他哥看电视没理,大海哥不由一笑,表情尴尬,低头讪讪地出去了。
  “你以前好怕他吧?”
  “我现在还怕他。”四江看着电视愣神,表情茫然,带点悻悻。
  “你哥那时候搞治安,在大街上逮小贩好凶啊。”
  “嗯,过年带回来好多烟花鞭炮,都是他们没收分的。那时小尖头就天天到我家来放,我每次都把他打哭了,他哭着走了,第二天又来了。”
  “有个哥哥也好,那时候钢刀队中队长把你帽子抢了,你哥去找他他不就还你吗,那厮好野啊。”
  “嗯,第二天就还我了,中午等在学校门口跟我讲对不起。对了,那个中队长后来死了,在火车站抱着电线柱掉下来摔死的,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被人家追到电线柱上了。”
  外面大海哥接儿子走了,他小孩中午和下午放学都来这边,四江爸妈都笑着出去送了。听到楼下警车发动四江才下床,一会又进来叫我:“没吃过我们来喝两杯。”
  我摆摆手,看会电视又想起桥上那姑娘了,觉得那笑容很像香港回归那晚路口茶座美丽姑娘,很像在宾馆大班台后看我的姑娘。
  四江吃过饭进来,躺在床上又开始前两天的回忆了,苦苦思索记忆中的一个女同学,还让我帮他想,我哪能想出来,他就记得人家屁股大。
  夜空阴沉可怖,风在空中刮来荡去,路上飞沙走石,天空都快被风摇掉了。晚上我沿着黑暗的巷道回来,到家听见外面一片混乱声响起,哗哗大雨中夹杂着路人惊慌的叫喊。到厨房窗口看到,院外路面已被雨浇透,灯光照着路上奔跑的行人,窗棚上噼啪作响。
  雨后清新的雨气和潮湿的泥土气息荡进了屋里。阳台上刮着凉风,下面黑暗树荫在风里婆娑,潮湿的路面遍布被雨打落的枝叶。酒店和那边宾馆大厅的灯光凄清朦胧。那女人穿着艳红的旗袍,走到背朝我的门后,她目光发现了我,转过来的脸上悄焉动容的神情让我一阵心惊。隔着玻璃门,她在灯光中默默地注视着我。人行道上水泥方砖在蒸发潮气,一轮圆月在宾馆顶上雾空升起,乌云和淡白色烟雾萦绕月华飞逝。
  酒店下班后,几个漂亮姑娘从店内出来了,但我已不为所动。我记忆中鲜明的印象是她伤逝而深情的微笑,就像在宾馆大班台后看我的姑娘。那女人撑开一把浅色雨伞,一步步走下台阶,在前面黑暗树荫边缘,那把伞飘起来了,飘得我瞬间有些慌乱。接着看到她冷冰冰的背影向前走去,似乎受了伤害。
  我想起了石川琢木的那首《柳叶》:
  柳叶
  从电车窗外落到我的膝上
  唉,何处没有飘零
  是的,这女人
  也是所注定的命运
  邻座打盹的女人
  她消瘦、凄楚,但是艳丽
  旅行的皮包放在膝头
  啊,你要往何处去
  中午宾馆外面汽车顶上布满树影和大片阳光。玻璃大厅显得很亮,里面人影闪动,暗处玻璃上投映路人滑动的影子。我没看到大班台后那个姑娘。
  晚上10点才去阳台,对面工地灯光已经熄灭,纱门外一片黑暗景象。我走到护栏边,看到灰蓝夜空繁星点点,圆月挂在宾馆上面,远景霓虹闪烁的商业大厦和近处的楼群都隐在黑暗中。车辆从下面驶过,灯镜掠过来的巨大黑影使眼前一片漆黑。
  我望着路口亮着灯光的茶座陷入沉思,目光又转向宾馆明亮的大厅,那边浓密的树荫充满了媚惑和诡谲,让我感到渺茫的期待已不可能实现,再也不会有她的身影突然闪现了。我还记得她美丽的形象,尤其是那青春单薄、但却充满朝气挺拔的身影,无人能够取代。
  我怊怅地移开目光,这时看见了一个美丽的身影,一个穿白长裤的姑娘,站在金枪鱼酒店前面,看到我发现了她,她走向树荫下面了,身影若隐若现,一切就像在重现那晚的情景。我紧盯住那片树荫看,酒店霓虹灯光映着那儿,我看到她走向后面一点,她松开了长发,又走到灯光照着的路上,从右肩挎的黑包拿出一把梳子,她望向这边一眼,转身背朝着我,在那梳起了头发,她穿着一件灰色短衫,波浪般蓬松的长发披在肩上,在灯光中显出似乎微微烫过。我知道这不会是她,但那条白色长裤却让我有种忧伤的感觉。她好几次回头看向这边,一直往后梳着蓬松的长发。过会我再去看她时,这姑娘已经不见了。
  回到屋里心神不定,再次去了阳台,刚走到护栏边,就瞥见宾馆前路沿下那姑娘的身影了,她的白色长裤在夜色中闪动,我看到她右肩挎着黑包,没入了一片树荫下面。我急慌慌地等着她出现,可过了很久没有动静。我紧张地判断着,还在犹疑不定,她又出现在宾馆大厅边树荫下,她站在路沿上,紧挨着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豪华旅行车。她一直站在那儿,心神不宁地摸着皮包和头发,她已经束起了马尾辫,脸容处在黑暗边缘,被路灯映得模糊不清。我看着她,她时而躲避,时而又看向我,样子显得很惊慌,她一会按按皮包,一边慌乱地防范着周围。一轮圆月挂在宾馆上面夜空,照映着树荫下她的半身剪影,无数汽车灯光从她脸上掠过,但都不能还原记忆中的她。她头抬了起来,又无端地垂下,慌张地用手去摸发辫,和挎在右肩的黑包,显得那样紧张和不安。
  她白皙的瓷质般的面容被黑色长辫和背后阴暗景物映衬着,一双幽怨的眸子已紧紧地盯牢了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又不安地回下头,紧张地翻着皮包,一股因她而来的清怨似在深切地召唤着我。
  夜色太暗,我辨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和感觉到她的耐心和不安。她突然走下路沿,穿过马路,走向路口茶座,那儿已空荡无人,她在一张背朝我的椅子边站住,什么也没要,她站了一会,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她的背面与我的视线平齐,她回过头来,又不安地翻动皮包。我在猜着这会是她吗,但已无勇气下去。我一直望着她,千回百转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想,她的头发不太像,她可能在等别人。她回了很多次头,不安地翻着皮包里东西,终于她起身了,面朝这边过来,她跑着绕过一辆停在路口的出租车,欢快的身影就像得到了解脱,她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出租车红色尾灯在树荫下闪动,车子驶过了路口,我看到窗口的司机和后面的她在视线里消失了,知道了那就是她。
  护栏铁管冰凉刺骨,深寂的路面比夜色更暗,无论那边的风都让我禁受不住。路口茶座她坐过的地方已聚满了客人,一切都已无迹可寻,就像一首弦断的乐曲和一场翻惊的美梦。当想着她时,她就近在眼前,近得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甚或全部,仿佛和灵魂融在了一起,有种被忘却后突然唤醒的亲切。眼前街道触目是空荡和黑暗的景象,灯光边缘一切都被忧伤淹没了。
  那晚,忧伤交织着欢畅裹住我沉入梦乡。醒来是一个阳光明亮的中午,我想着昨晚的一切,心里又充满了甜蜜和喜悦。
  晚上9点半到外屋,看到酒店霓虹灯牌已经熄灭,店内只有微弱灯光,以为那女人已经走过了,但还没推开纱门,就被惊得浑身一震,那女人还在玻璃门后,她被一点灯光映得美奂绝伦,正笑微微地面朝我,手扶着门把,身体倚在门中央,一条腿在花裙里得瑟地抖着。我赶紧转身回屋了。
  后来雨水打着我趴在护栏上的胳膊,寒意透骨。我看到几个姑娘从店内出来,又等了一会,看到那女人出现了,她穿着那条白色红花连衣裙,发髻改成了马尾辫,她挎着黑包,跟着娇美姑娘和背背囊女孩走出店门,她停下了脚步,把玻璃门关上,转身时目光向这边投来,她打伞一步步走下台阶,又看我一眼,去追走在前面的两个女孩了。
  在宾馆那边路沿下,一个打伞男的在拉一个女的,那女子长发披在蓝短衫上,穿着一条白色长裤。这一幕凝住了我的目光,我一直看着他们消失,脑子里填满了悲凉的想象。雨又下大了,我回屋时衣袖已经被雨淋透了。
  第二天晚上,我走出巷口,看见那女人落寞的身影站在玻璃门后。到家拉亮灯,眼前还不停地回闪前晚那姑娘不安而慌乱的神情。
  后来门被敲响了,来的又是四江和一帮同学。等他们走后,我从招待所前厅出去,路口金枪鱼酒店外面霓虹灯光已经熄灭,但那片空荡的林荫路还在静静地等着我。透过前晚她站立过的那片树荫,能看到住处被工地灯光映得通明的阳台。
  回来又在阳台站了很久,看到一个穿件灰短衫和白长裤的姑娘,正和一个女伴在宾馆前树荫下走着,她走得很慢,那披肩长发揪紧了我的心。我挺起身看时,正遇上她向后仰起的面容,那被黑发衬着的苍白的面容如惊鸿一闪,只在刹那之间,就被树荫遮没了。我等了又等,没见她再出现。回屋待了一会,又不安地出来,这回又真真切切看到她了,她身子被女伴挡着,走下宾馆前的路沿,她的白色长裤闪动着,目光望向我这边,很快在树荫下面消失了。我犹豫再三,终于追下楼去,从巷道飞快穿过,绕到路口那边,和之前那些晚上一样,越来越近地看到宾馆对面那条路时,紧张的心情就消失了,雾蒙蒙的路上一片空寂,前面路口茶座也没她们的身影。
  我又回来,脱了汗湿的上衣站到阳台上,宾馆前那片树荫下都是车辆,看不见一个行人。我难受地趴在护栏上,过会转向宾馆那边的目光被一辆出租车吸引了,那辆车亮着灯停在路沿边,后面是一辆豪华旅行车,这时出租车启动了,我看着车子穿过黑暗的树荫,往前面十字路口驶去了。
  这是八月的最后一天,也是周末。那女人已经好几天不露面了。9点半钟,隔着纱门看到酒店霓虹已经熄灭,玻璃门被灯光映得青森森的。我推门出去,倚在护栏上,向宾馆那边怅望,那儿树荫下一片空荡。转回视线时,看到一个美丽姑娘出现在招待所前的路上,那儿路面被荧光灯箱映得白苍苍的,显得空荡和悄寂无声。她拎着一只白色塑料袋,右肩挎着一只白包,和一个短发圆脸女伴过来。她穿件白短衫和一条牛仔裤,一只大号太阳镜扣在额头上,披着像微微烫过的波浪般长发,神情忧伤而委屈。她真美,柔唇秀靥,面容苍白忧伤,很委屈、凄楚地往前走着,一路赌气地低着头。边上那个穿红短衫的女伴红着脸,小心又羞羞地忍着笑。她们都拎只塑料袋,里面像装着衣服。她们从楼下经过,快到楼角处时,我看到她一只手去摸头发,那上面扣着的大号太阳镜和一道美丽的中分线让我蓦地心跳,她们拐过楼角消失了。我急忙追到厨房窗口,但她没再出现,我只看到一辆出租车向北边驶过。我不禁扪心自问我是谁?我配在这里痴心妄想吗?
  后来又到厨房,外面茫茫雾空和院落灯光映得玻璃窗白蒙蒙的,透过窗口,看到外面下雨了,细密的雨声在窗棚上沙沙地响,潮湿的凉风扑面而来,似在召唤我出去。
  九月的第一天,晚上我穿出巷口,酒店那边玻璃门后只有一片空落的灯光。到家隔着纱门看到,玻璃门后依旧空空荡荡,可能那女人也走了。出去倚着护栏向四下寻觅,什么也没看见,心头装满了渺茫和失落。宾馆月台上灯光映亮外面树荫在风中摇晃,衬得大厅一片凄凉。我趴在护栏上等了很久,望眼欲穿。眼前这雾夜和熄了灯的工地大楼,路上稀少的行人都能带给我安全感,但渴望她出现的急切期待还是破灭了。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玻璃门后,明亮灯光映着她乌黑如云的发髻,我一眼认出是那女人,她站在背朝我的一侧,正向这边转过身来,我立即移开目光,转身回屋了。我在回避与她的目光相遇,不愿再面对她。在她身上只是寄托对另一个人的思念和对孤独的逃避罢了。我坐在厨房回想昨晚的情景,又疲倦地回到卧室,想睡又不愿睡,又穿上衣服出去了。
  我绕过路口商店,沿着树荫下雾中路面往前走,同时望着斜对面透穿灯光的宾馆大厅。头顶覆盖着黑暗的树荫,前面驶来的汽车灯镜银亮,划开灰蒙蒙的雾气,掠过一根根树干,上面枝叶轻轻摇动。路边酒店的霓虹照着我,在这空荡的路上,被凄冷的夜风吹得异常清醒。到处是孤零零的身影在雾中晃动,一切生机都被秋寒淹没了。
  回来站到阳台上,又带着满眼失望回到屋里。我还是坐不住,起身又去了阳台,刚趴到护栏上,目光从招待所那边移过来时,突然震惊地仰起身子,怔怔地看到在酒店斜坡下的路上,一双眼睛正注视着我,她披着长发穿着黑色上衣正要乘车离去,她一只手已拉开了车门,那辆出租车挡住了她的下半身,我紧紧地盯着她,她也在望着我,头顶上有一道美丽的中分线,只有一、两秒钟的时间,她转身坐进了车里,我看到她黑色长发最后一拂,她关上了车门,车子往东边驶去了。
  九月里秋高气爽,阳光中充满了令人陶醉的气息。但对我却是一个倍感灰心和失望的月份。午后我坐在电脑前怅惘不已,转念又想会那些愉快的事情。我望向窗外正在紧张施工的大楼,和后面晴光闪闪的蓝天,心想她就在宾馆,还在一心一意地等着我。我又打开电脑,一个人静静地工作,慢慢平静下来。
  晚上小区黑暗的林荫路前后不见人影,我下车钻进路边的花圃,路上一辆汽车经过时,灯光扫进了漆黑一团的里面,错乱的光影在地面、树丛和我身旁游移变幻,我正对着一株松树撒尿被弄得很窘,但幸而路上无人经过。灯光又扫过前面繁枝密叶,无数碰撞的光影往我身前飞掠闪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味。
  那晚四江不在家,他妈妈说他相亲去了,这次是他二姐介绍的,他去女方家了。祝四江好运吧。
  回来阳台被工地大楼灯光照得很亮,对面是酒店艳丽的霓虹灯影,我整个地呈现在灯光中。没一会就看到那女人了,她出现在背朝我的玻璃门后,穿着那件红旗袍,显得自信而愉悦。
  9点半钟,酒店霓虹还没熄灭,我又去了阳台,外面秋寒并不太重,好几个熟悉的姑娘从店内出来了,她们都在抬头看我,我感到了一种久违的难堪。招待所那边灯光很暗,树荫下更显空荡。我目光又转向酒店,看见那女人和一个女伴一起出来,她披散着长发,穿着一条漂亮的长裙,一步步走下台阶,仰脸看着我没入了树荫下。
  这时我好像看到她了,她穿件米色短衫和一条白长裙,走在一个穿蓝色花裙的姑娘右边,我看不清她的全貌,她的步履极慢,低下头一点点地往前徜徉。她们从宾馆前树荫下过来,在路口茶座灯光中往北拐。她那波浪形长发清新脱俗地拂动着,那样瞥向我一眼,就在楼角边消失了。我怔怔地回想起春天的晚上,她穿着那身黑色衣裤的风采,急切地追到厨房窗口,看到她在女伴边上,说着话一路往北过去了。
  我飞快地追下楼去,往前跑了很远都没能找到她。这附近岔路太多了,也可能她们打车走了。一种忧伤又恬静的感觉伴着我回来,几点牛毛细雨落到了脸上。
  到家雨下大了,我感到头重脚轻,一身难受劲。外面阳台被雨淋透了,我头探向雨中,看路两头雾茫茫的街道,头发和肩膀很快被打湿了,顶着护栏的膝头将寒意送入心底。汽车灯光扫过树荫下的街面,一片水浪翻腾的景象。两旁人行道上呈现出水泥方砖纵横的纹路,在雨中就像空空的棋盘。远处几把女式花伞在视线里飘过。酒店已经熄灯关门,那边宾馆玻璃墙后亮着灯光,映着大厅的一角,别处都被深暗的树荫遮没了。我的好姑娘今晚不会再来了。
  夜里又是失眠,我从床上起来,拉亮电灯,在房间里转悠,后来打开一只柜子,看见了那只几乎遗忘的旅行包,似乎找到了什么。我把它放在地上,打量摸索,里面已空空如也。我想起了在南方工作的日子,又把它放回去,或许有一天还会用到。但我更想能找到相伴一生的她。一想到她,内心深处只觉一阵怅然。我打开电脑,外面车轧水浪声传入耳中,我倾听着,感到灯光下的宁静和对当初往来深圳旅程的怀念。
  午后护栏铁管被晒得滚烫,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下面绿荫遮掩着那些行人,闪闪发亮的路面到处投着树影。望着她曾出现过的一处处路段,又看向酒店玻璃门和白纱帘,蓝天白云下面一派物是人非的景象。
  晚上窗外被酒店霓虹映出一片红蒙蒙的氛围,工地大楼照着阳台的灯光变暗了,几乎没有一样。
  酒店下班后,我忘不了那晚她惊慌不安的样子和目光中深切的召唤,又来到阳台上,这一次得到了奇异的解脱。在宾馆外面树荫下,一个女子正走下路沿,她穿着棕色长裙,右肩挎只黑包,戴一顶浅黄色圆边帽遮住了长发,她望着我从一辆停下的出租车边绕过,转过身向后面一个回宾馆的男的举手挥挥。她迎着我的注视穿过马路,到路这边树荫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喊了一声:“嗨。”
  声音是那样熟悉,久久回响在我耳边。之前我就听到过一次了,那是春天晚上,披着长发一身黑衣裤的她,扬手打车时就喊了一声“嗨。”那辆出租车启动了,亮着的空载灯关了,车子在路上转弯,我看到在窗口里面,她的脸正朝这边仰起,目光在黑暗中看着我,车子往路口驶去了。我过了一会才回屋,想到明天是生日决定放弃算了,我根本就不了解她,应该干别的事情了。
  可是当我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抹把脸,准备回卧室上床看书时,恰好看到窗外一辆出租车慢慢从院门前驶过,就像她刚才乘坐的那辆车,看着车缓缓向北开去,院外深寂的路面被灯光映得灰沉沉的,我又想起那晚她经过这儿,笑着回头的情景,不禁怔忡当场,久久移不开视线。路面又被车灯光照亮了,我感到那辆车又回来了,还是同样的出租车,缓缓地向前开去。我想也不想追到阳台上,看到那辆车开到酒店前空地斜坡上,在一片树荫下停了几秒钟,又倒回路上,调头开往东边路口了,很快在前面穿梭的车流中消失了。
  中午宾馆大厅还是没见到那个姑娘。回来看到那女人在玻璃门外擦着海报牌,她的红影翩翩闪动。
  晚上回来,只感到沉重和疲惫。想起和那女人认识都两个月了,可和真正的她却连一句话都没说过。我走上阳台,几次看到那女人忙碌的身影,她穿行在玻璃门后,每次从门后经过,都会小心地看我一眼。
  我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看会书,透过帘缝看到外面一片黑暗,工地的灯光已经灭了。9点的钟声响起时,我又去了阳台,玻璃门后已空空荡荡,灯光照着盛宴必散的凄况。那女人下班出来了,她披散着长发,穿件黑短衫和一条牛仔裤,在玻璃门后和一个女孩站了一会,望着大厅深处像在等人,后来她从里面出来,返身关上了玻璃门,看着我走下台阶,她和女孩沿着宾馆往前走去。在我看不见的树荫下,她们穿过马路,又出现在路口商店边那片灯光中,她双腿轻盈地迈着,带着芳尘渐渐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我俯视招待所那边的目光发现,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正沿着楼下树荫往西去,这是一个束着长发,右肩挎只黑包,穿件灰短衫和黑色短裙的姑娘,她走到一片浓荫下面,又在前面出现了。我望着她一路往前走,背影在树荫下时隐时现,等一切都消失时,我还在望着那最前面一片灯光,可她没在那儿出现。我回屋看下已经10点半了,回到阳台巧极了,刚好来及看到她回来的身影,她已经走到对面酒店前空地上,纤细的双腿踩着高跟鞋没入一片树荫,再出现时已走上宾馆台阶,她侧身望着灯光映亮的玻璃墙,推开一扇门进了大厅。过会我看到大厅内一双纤细的腿闪动一下,好像她还在那儿,我激动万分地慌忙下楼。路口茶座上有很多男女,宾馆大厅亮着暖黄色灯光,但我没找到她的身影。回来在阳台站了很久,知道今晚又结束了,就这样度过了毫无意义的二十五岁生日。我看着手里的烟头掉下去,在树荫上掠过一片火花,又坠在地上溅出另一片火花,但这绚丽的火花不能给我任何启迪,望着它们一闪即逝,我脑子里只有一片混沌。
  第二天晚上去阳台时,已经过了9点半钟,只看到酒店漆黑的玻璃门,对面工地大楼的水银灯没有亮。我下楼出去,站在招待所外面路上等她。
  四周寂静,凉意侵骨。路上空青枝绿叶,路灯都藏在树荫里,街道被店面灯光照亮一块块区域,远近枝柯上树叶明暗层叠,在灯光中静美极了。前面路口一条绿枝垂在风中上下摇动,衬着那边宾馆仿如泊岸的巨轮,上面一层层窗口灯火闪亮。
  这时我看见一个穿件蓝白剑条衫和粉红短裙,扎着辫子的美丽姑娘在宾馆大厅玻璃墙后闪现,她正透过玻璃向这边楼上看。我立即想起那在大班台后看我的姑娘了,那会是她吗?她远远看见我了,在灯光透穿的大厅内,她望着我转过身轻盈地走开了。我穿过马路,沿着工地围墙往宾馆那边去,一边回望着住处的阳台和亮灯的窗口。前面驶来的汽车远灯光闪耀,掠过路边的树干,推出一片淡淡的光雾驶过明净的路面。
  我终于看到她了。
  她扎条麻花辫站在大厅服务台里面,正和几个姑娘为客人办理手续,她头顶正中有一道美丽的分际线,只到头颅三分之一处,乌黑光泽的秀发梳向两边,露出高高的光洁的额头,白皙的瓷质般的脸美得无法形容。她静静地低着脸,眼含笑意,似乎早已经看到我了。我从台阶下面过去,她始终没有抬头,那静静低着的含笑的面容清纯秀美,令人恍惚。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在灯光中看到她,她美得让我不敢认了。
  那晚,外面大雾弥漫,我在阳台站了很久没见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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