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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纸书爱情 / 7 怅惘

7 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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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起床,很希望她还在玻璃门后面朝这边,可等我拉开窗帘,却什么也没看到。我叠好毛巾被,感到像她站到了门中央,在朝我这边看着。我下楼出院,看到她依旧站在门后,正低头抚弄着指尖,样子异常惆怅。吃过饭回来,她已经不见了。站在玻璃门后的是另一个姑娘。我感到又将度过一个失落和难眠的夜晚了。
  晚上眺望着东边雾空低压的路口和雨中树荫,路面映照着潮蒙蒙的汽车和路灯的光影,一道蓝色闪电转瞬即逝地打在路面上,像灯光一闪,漂亮极了。空中响着雷声,雨下大了。在这个微凉的雨夜,我想起了少年时代因为一部电影、一个女演员而产生的对爱情的朦胧憧憬。凉风一阵接一阵在林荫路上刮着,像柔曼的水波从身边滑过。望着树荫上飘浮的雾气和路口雨中驶过的汽车灯光,心中掀起一阵阵怅惘。
  雨停后树荫中央一长串路灯蓝晶晶地闪烁着,衬映着路两旁一家家酒店的霓虹灯光。夜色滤去了行人衣服的颜色,到处是一条条轮廓鲜明的黑影在树荫下晃动。
  将近10点半钟,我才等到她从店内出来,她穿着一条素布长裙,挽着圆髻,挎只白色皮包,匆匆下了台阶,和一个往面包车上运台布的男的说了句什么,之后她进入了宾馆前面的树荫下,那儿停着一辆出租车,亮着红色尾灯。她走了过去,我听到车门哐的一声响,似乎是她用力关上的。车子掉过头,往这边丁字路口驶来了,车开得很慢,我看不见车里的情况,却能感到司机像在望着我这边。当车子开过我们楼角,我等了一会,终于冲动地追到厨房窗口,看到那辆红色出租车正缓缓经过院外。车子开走后,留下一段空荡荡灰蒙蒙的路面。我注视了很久,才慢慢回到屋里。不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还是才刚刚开始,情绪没有一点波动,又毫无感觉地去了阳台。我想又要站上很久了。这样一想,痛苦的感觉就袭来了,让我倍觉心酸。
  后来我看见酒店玻璃门被推开了,几个女孩从里面出来,其中一个似乎有点像她,她挽着发髻,挎着一只黑色皮包,穿件橘红短衫和一条黑色短裙。我看到她走下台阶,慢慢地走向一个男的,那男的在开一辆不知什么时候停在海鲜池边的自行车,那人骑上了车子,她低着头坐了上去,车子下了斜坡,沿着宾馆往前面骑去了。我趴在护栏上,望着那辆自行车在黑暗树荫下消失。随即目光又瞥见,在前面信号灯和汽车灯光照亮的路口,那女孩的黑色短裙一闪而过。她侧身低着头,坐在那男的身后。这要真是她,她在想什么?心中一种像铅一样沉的东西将我牢牢定住了,感到很悲凉,又面临了那晚分辨不清她的痛苦了,我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彻底的怀疑,这种动摇真能让我崩溃了。
  如果前一个是她,那这一个又是谁呢?如果前一个不是她,那四月八日晚上钻进出租车里的黑衣女子可能就是另一个人了,那让我无比痛苦的遭遇就变得可笑了。而且她也不会因此离去,更不会去而复回。我脑子很清醒,却理不清这其中的纠葛。只是感到后一个女孩忧伤的神情似乎更像她。也许那男的是她哥哥,或仅仅只是同事顺路带她,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有一会我的想象力发挥出来了,我想这不会是她在布迷魂阵吧?为了消除我对她的某些误会?但随即又否定了。关键就在于感到离她很近,其实还很远很远,甚至远到了分不出谁是她的地步。但愿这一切痛楚和猜疑都能像前些天晚上一样,在第二天就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回屋喝了一杯又一杯咖啡,这一夜已经无法睡了。但却意外的平静,印象最鲜明的是她右肩挎的那只黑色皮包,还有她的黑色短裙,应该就是她了。尽管那女孩的面容似去,从烈日暴晒的路口经过,酒店玻璃门后没她的身影。回来阳光已退出了阳台,依旧明晃晃地照耀着街道,被晒萎的树荫如浪涛般在风中翻动。我趴在微烫的护栏上,看酒店敞开的玻璃门后的空荡,和门外摆着的海报牌。天空一片淡蓝,大朵白云像棉花一样飘浮在远方。
  晚上随着最后一个姑娘出来,那个值班老头从里面反锁上了门。我又站了很久,看到老头又出来开门,一手扶在门上一边吸烟看着大厅深处。我感到是她了,一个穿条细格布连衣裙的高挑姑娘从里面欢快地跑出来了,像有人在外面等她一样匆匆下了台阶,她穿过马路,走向丁字路口。我从她的圆髻、娇羞面容和右肩挎的白色皮包认出了是她,就是昨晚那先出来的姑娘。她似乎很幸福的样子,我以为有人在路口树荫下等她。但她走出了那片树荫,一直往前在楼角消失了。
  我奔向厨房窗口,在阵阵凉风中看到她踽踽前行的背影在路上出现,她没有回头,挨着院门围栏匆匆往前走。她始终低着头,一手拉着右肩上挎的白包带子,一手拎着一只塑料袋过去了。
  我感到失魂落魄,在屋里待不住了,只想出去走走。我下楼出院,走上她刚才经过的路,在这条灯光昏暗的路上,感到了她身上轻盈的气息。我想或许她会在路上耽搁,可能还有机会遇上她呢。但我再往前走,就感觉不出她的去向了。
  从宾馆对面回来,看到金枪鱼酒店外面上次见过的那个悠着红伞的姑娘了,她穿条黄色碎花连衣裙,一边转动身子一边和女伴说话,她手上拿着一把梳子,长发披在肩上。我不禁想起了她,她的沉静、端庄、优雅和不卑不亢,以及偶尔一露的喜悦和娇羞。到家躺到床上看书,我开始怀疑春天晚上让我受到伤害的女子不是她了,她们的形象反差太大了。
  已经连续三天了,天气潮湿闷热。下午一个挽着发髻的女孩在外面擦着玻璃门,我趴在护栏上,看她和另一个已经注意到我不时在门后出现的穿蓝套裙的姑娘。外面风很大,天空阴云密布,雨随时会落下来。我又感到了旅途中的那些时刻,被阳台上的风勾起浓重的愁绪。我身上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来,皮肤凉爽极了,但心里却异常辛酸。她又到哪里去了?她的形象在我心中已完全改变了,变得那么温柔、敏感、和易受伤害。我有许多疑问需要她来澄清,否则她留给我的记忆将变得支离破碎。
  中午暴雨骄阳,蝉嘶满耳。传达室被杂树掩映的水泥平台上积水都染绿了。午后白亮刺眼的光雨泼洒在街道上,我从宾馆对面回来,被树荫边的炽烈阳光晒昏了头。我又到阳台上,向酒店玻璃门长久地注视,那儿阴森森的光线灰暗,外面空地在高清晰度的阳光下一片闪亮。阳台被暴晒着。我回屋一次又出来,这时看到对面林荫路上,几乎正对着我的地方站着一个束发姑娘,她戴着一只大号太阳镜,样子像在等人。起初我没在意,第二次瞧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路沿边,她脚下的水泥方砖上纹路清晰,距离如此之近,简直声息可闻。我感到不安了,开始紧张地注视着她,生怕会认错了人。她穿件蓝白短袖剑条衫,和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右肩挎着一只黑包。
  她仰着光洁的额头,抱着手臂,站在梧树浓荫下,在路沿上正从太阳镜后望着我,显得格外耐心。我抑制不住地想下去瞧个究竟,但心念一动,双腿如生根一样扎在阳台上。她的样子和目光很坚定,仰头望着我,身影一动不动。我已经看到酒店有几个女孩出来,向她这边过来了。她戴着太阳镜的脸显出了慌乱,隔着几辆车的距离,她匆匆转过身子,紧抱着手臂,避开了那几个过来的女孩,她最后看我一眼走下了路沿,身影消失在几辆出租车开过的绿树掩映的马路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打车走了,往西一带绿荫浓密,她没再出现。我等了一会耽误了时间,后来下楼往那边寻去,找了一路也没见到她。
  回来太阳消失了,天空密云衔雨,乌泱泱的一片。我等在阳台上,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希望还能看到她。我不知道站了多久,头脑昏沉沉的。晚上依旧没看到她出现,酒店玻璃门后是两个不认识的女孩。
  第二天晚上回来,我又趴在阳台护栏上,感到若不是酒店那边的灯光牵住了我,真会一头栽下去。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把许多在那边宾馆进进出出的女的都当成了她。酒店下班后,我看到她从灯光中出来了,她束着长发,身影美丽动人。我浑身开始了微抖,看着她推开明亮的玻璃门,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就进入了宾馆前一片树荫下。那儿路沿有几辆待客的出租车亮着红色尾灯,我看不见她了,真担心她又上了车。不久我看到她慢慢地走出树荫边缘,穿过马路向路口商店那边走去。我颤栗着离开了阳台。
  巷道一片漆黑,前面路上街灯闪烁着昏黄的光芒,在视线中不停地晃动,使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我在小巷飞跑了一阵,快到巷口时,才放慢了脚步,外面灯光中一个女孩的身影闪出,我目光越过这女孩看到了她,她没有看到我,无情无绪地往前走着。我心慌地出去,走到马路对面,悄悄地随在她后面。她没有发现我,在和那个背只背囊的女孩轻声说着话。她穿着一条深色素花连衣裙,挎只黑皮包,手里拿着一把淡红色折叠伞。看着她美丽的背影,我远远地走在路这边,就像注视着自己所有的梦想。
  夜空灰暗,凉风吹拂。潮湿的路上落满了槐花,路边汽车上面积聚着水珠和槐花落叶,路灯照得地上白白的槐花像一粒粒爆米花一样,风中凉意逼人,香气弥漫。在快到前面大街路口时,她已走到路的里侧,和那女孩分手了。她茕独的背影和那快步穿过马路的女孩一北一东,往前面的长江路慢慢走去。我感到一直以来的猜测就要被证实了,她是从这儿乘车回家的。我在街灯下穿过马路,走到她身后十几米左右,看到她果然走向路边的站台,那儿停着一辆公交车,但她没有上。她站在不锈钢顶棚圆柱边,周围还有几个人坐在塑料椅上。她身旁没有不引人注意的位置,我停在了路边人行道上,发现后面一个大妈坐在冰柜后感兴趣地瞅着我。
  我向前面灯火繁华处走去,当经过一片黑影地时,又回头去看站台,那儿被人行道上的灯柱和广告护栏遮住了,显得很暗。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等在那儿,几辆公交车正开过去。满街闪耀着霓虹灯光,我没机会看清她坐的是几路车,只觉得以后要改变自己的生活了,这新的生活可能会从坐车开始,也许我要买张月票了。我一路空想着回来,风刮到身上很冷,迎着夜幕下闹市中心的灯火,在雨后凉风中慢慢向前走。这或许是我感觉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但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从宾馆对面回来,在浸满凉意的风中,树荫里亮着蓝莹莹的路灯,车辆的灯镜射出一道道长而压缩的光柱,完全由淡白的雾粒凝聚而成,就像矿灯在黑暗的坑道里前行。在一家酒店前听到两个过来的女孩说:“其实这么晚好多男的到这来根本不是吃饭的,你看那个男的,他老盯着人家女的看。”
  她们在路上停下看里面,已经冷清下来的店内坐着寥寥无几的客人,我看到在一张靠墙的桌边,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漂亮女子,在灯光中看菜单的样子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侧对着店门,长长的双腿矜持地架着,上身端坐笔直,正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点单。我看到她挽着精致美丽的发髻,和她真是像极了。对面一个国字脸西装革履中年男的正吸着烟在看她愣神。我走了过去,只觉得这女子很熟悉,不禁想到了陈蕾,就感到很像她,但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况且我们分别已经有十年了,她现在什么样子根本无从知晓。
  我抬起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上楼,感觉就像一部电影中的人物,好像已经过了疲乏的终点,明天对我将会是崭新的开始。打开房门,把一种微微眩晕的安宁感带回屋里,在亮着灯的房间里,她怅怅的背影还那样令我憧憬,一个女孩在这样的雨后夜晚独自回家,就像踩着诗歌的韵律穿过路边一片片灯影和黑暗。可惜我没有才华去吟咏。我又走近纱门,看到了酒店黑暗的玻璃门,感到这儿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那熟悉的紧挨在一起的不锈钢圆形把手,就像命运的眼睛,我把自己呈现在它面前,对着这个无比寂静的夜晚。
  我又想到为什么会被她强烈地吸引了,她有一点像初中时我喜欢过的女孩陈蕾。当然她是她,我喜欢她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我又开始想她怎么会注意到我的?想起那年冬天从深圳回来休假,当时宾馆和酒店刚开始营业,晚上拿饭盒到东边路口排档买面条时,经常遇到酒店下班的女孩在那儿吃牛肉粉丝,也许她就在那时见过我,后来看到我在阳台晒被子开始留意的?
  那晚,我对她充满了深情惆怅的眷念,所思所想都是一些幸福的事。想到她将会成为我的女友时,心头掠过一阵战栗般的憧憬和陌生的激动。我心中无比憧憬着她。
  我把诗写在草稿本上,先是一段段写出来,但始终不端正,撕下来在水池里烧了。我躺到床上看会书,又喝杯滚烫的咖啡,拿着烟去了阳台,用铅笔边写边改。等我写好已是深夜1点多了。后来想着她和种种未来彻夜难眠。
  早上将近7点的时候,屋里光线还很暗,街道传来汽车轧过水花的声音,透过帘缝朝外看,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到雨,但听声音是在下着。
  中午阳台护栏上凝聚着一串串水珠,对面酒店玻璃门紧闭,阴暗里面没有她的身影。
  傍晚雨又密又急,阳台外面风很大,酒店玻璃门后一片空荡,还是没有她的身影。但我知道一定还能看到她,她会给我一个机会,从路口那边过还想到,如果她此时出现在玻璃门后,我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去,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又想起了那晚,她踱到白纱帘后面,透过玻璃墙,那美丽凄然的面容和向这边投来的苍白的注视。
  晚上回来,在阳台上看到她站在面朝我这边,不安地动了动,然后悄悄地踱向廊柱后面,之后又出来,到门的另一边给几个客人开门。酒店客人进出频繁,她耐心地拉开关上。一个姑娘走到她边上,她和那姑娘紧挨在一起,在明亮灯光中说话。又一个姑娘加入进来,她们显得很亲密。我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边看着她,她向大厅深处走去,然后又转身面朝我,我只能看到她头部以下的身体,感觉到她正注视着我,她的面容被门头下面闪亮的营业灯遮住了,当我趴到护栏上再看,她已经站到了面朝这边玻璃门后,每当开门关门之际,我都感到她在玻璃后面向我投来的注视。我拍了几下栏杆,下定了决心。
  今天是星期六。我回到屋里,打开收音机,躺到床上听中央广播电台《今晚8点半》的音乐排行榜。一个小时后,等到节目结束,那让我激动的时刻就会到来了。我得平稳心绪,不能过于紧张。
  9点半钟,我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走上阳台,吃惊地看到酒店的灯光已经没了,霓虹灯牌和营业灯一片沉寂,连玻璃门也被紧紧地关上了。我感到这是一个充满遗憾和失落的夜晚。但我不甘心,匆匆往车站赶去,又一路急急地回来。我又上了阳台,趴在护栏铁管上,看到几个女孩先后从里面出来了,感到心慌得厉害,完全被惆怅和忧伤攫住了,期待着她能出现。店内又重新亮了灯,我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了,她穿件灰色短衫和一条黑短裙,挽着发髻,肩上挎着黑包,手中还拿着昨晚那把折叠伞。
  我立即冲回房间,开门下楼,一口气跑到院门口,在传达室透出的灯光中放慢脚步经过,穿进对面黑暗巷子又开始飞跑。
  在巷口没有看见她过来,外面路灯照着满地槐花,如缟如素。我正准备向路口那边迎过去,这时看见她了,她美丽的身影从商店前路上过来了,她掠过暗处的身影又被路边小店灯光映照出了,那精致的发髻和纤细的脖颈使她看上去过于瘦削了。她抬起脸发现了我,目光在黑暗中震动了一下,随即让我见识到了她的冷淡、平静、高傲、和在我心中与她形象完全不符的一面。事后我甚至想起当时感到她很难看。我们在灯光中走近了,她凝视我的神情显得很冷淡,眼中没有丝毫感情。我感到了不妙,她有一双大眼睛,颧骨很高,深奥眼眶衬着瘦削的脸,眼睛无神,充满了冷漠。她的脸被浑身的美丽衬得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我心里几乎是失望的,因为我已经感到可能认错人了。但我根本没留退路,还是硬着头皮迎向她了。
  她没理我,往前面走去了。
  我没有再看她,知道找错人了,立即转过身往路口商店那边去了。我还是冷静的,头脑还很清醒,觉得自己很惨,整个地错完了,没有找到真正要找的人。也许她根本就不存在,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街道上空树荫黑暗离离,汽车灯光不时浮现闪过。商店边梧树宽大叶片随着枝条起伏摇晃,在白灯光中鲜绿极了。
  对面宾馆大厦一片昏沉的调子,裙楼上面红色霓虹字牌灯光如雾。当看到那边酒店还有灯光时,仿佛刹那间又怀抱住了一线希望。
  路口茶座没什么人,我找张藤椅坐下,什么也没要,就默默地看着对面酒店等着。我知道那女人绝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我希望真的她能出现,我会迎上去对她说:“我遭遇到了生命中最大的危机,差点被一个认错的女人毁了。”
  我点了支烟心情复杂地抽着,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向酒店,看到门头下面竟有那么多灯排列整齐,以前在上面视线被遮挡了,还从未发现过。这些灯曾照映过她美丽的姿影。我紧盯住酒店还映着灯光“我一直在找你,想和你说说话。”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她冷冰冰地往前走。
  “你不认识我吗?”
  她根本的玻璃门,只要灯还没熄门没有关,我的希望就一息尚存。一看到有人影在店内闪动,我即将冷却的心就被激活了,仅存的希望好像就在那了。在一次次失望后又燃起一次次新的希望,如果能看见她推门而出的身影,那将会是我此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但等了很久,终于玻璃门被值班老头从里面锁上了,我最后的虚妄彻底破灭了。我还是坐在那儿,不知道怎么收场。
  夜色恬静,风儿微凉,路口梧树叶子一片碧绿,在灯光中被微风吹动,几串果球垂在枝头轻摇。我第一次感到了这茶座的舒适美妙。两个女孩远远地从宾馆大厅那边过来,到我跟前时都笑着扭开了脸,我没理会她们。过了一会,在一对恋人从后面走近时,我起身走了。
  回来后痛苦已缓和了一些,对细节的反复回想,又觉得刚才就是她,我又开始原谅她了。毕竟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在路上我还想过,或许她受过伤害,或许只是欲擒故纵。但当我走近她时,她冷淡的言行在一瞬间深深刺伤了我。最初我只感到一点轻微的痛苦,之后在路口茶座等到酒店关门,我又走向东边路口,独对着商店边那片空荡景象,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了真正的她没有出现,我积压的痛楚无处倾泄,无法得到她的安抚。
  深夜依旧感到痛苦的同时已经如释重负,我知道搞错对象了,这女的至少二十六、七,绝不可能是她。她就是那个春夜曾让我痛苦万分发现不是她的女人。
  通阳台房间赭红色地板上倒映着乌蒙蒙的夜色,显得如水一样灰亮。我拉亮电灯,面对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在中央地上坐下。回想刚才的一幕仍令我心碎。我眯着被烟雾熏着的眼,在草稿本上写诗,诗写得一气呵成。
  中午掀起窗帘,又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背朝我不安地躲到廊柱后面。我走上阳台,看到她又站到玻璃门后,样子很平静,像从对面玻璃镜里观察我。
  我想起昨晚的一幕就感到好笑、感到悲哀。整个下午,都在这哭笑不得的回想和忧虑中度过了。
  晚上站在门沿,越过被雨水浇透的阳台和护栏铁管,望向酒店玻璃门。酒店门头和这边护栏铁管如平行的铁轨,护栏上面映着霓虹灯光。她在玻璃门后出现了,拉开门关上后,又在门后站好。这时她扬脸向我这边望了一眼,又略略低下头,像从门上贴的一张彩纸下面看我。门再一次被推开,一群客人走下台阶,她还扶门站在那儿,向我这边注视,过了一会才关上。我看到她的目光在门后盯着我。
  我下楼从招待所后面绕过,穿过前面接待厅时,看到刘哥正和服务台一个女人聊天。
  “到哪去啊?”
  “呃,找个人。”我像梦游一样从他边上经过。听到他在后面说:“这是陆总家公子。”
  我穿过马路,沿着对面工地围墙经过酒店前,她已经不在了。我从宾馆那边返回,又从酒店前经过,门后面对我的是一个穿黄裙子小姑娘,她缩手缩脚地站在那儿。一个男的上了台阶,门从里面拉开了,我知道一定是她,看到她拉开门后又关上,一直背对着我,她穿着蓝白短袖剑条衫和粉红短裙,脑后盘着海螺形发髻。我仅存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昨晚那个女人就是她。
  我往西边走到路口拐弯,又从院外路北边绕回来。昨晚的痛苦忽然无影无踪了,我在房间坐了一会,决定还是上阳台看看。
  她还站在面朝我的一侧,和对面那小姑娘说话。她一会看我,一会又看街景。我趴在护栏上,看向下面雨后凉爽的街道和树荫,后来目光转向她,看到她正得意地笑着,就在玻璃门后,她望着我得意地笑着。我也笑了,她对面的小姑娘看了我这边一眼,很快地转过身和她笑着说话,我看不出她们是不是在笑我,因为她们的目光不再投向这边了。我觉得受到了她们的嘲弄。望向东边路口和远处大厦若隐若现的轮廓,一切在雾中显得那么不真实。我又想起了过去的许多日子,转身回到屋里,坐在书桌前,开始在草稿本上续写昨夜的诗行。
  第二天晚上,我又站在被工地灯光映得微明的阳台上,凭栏望向玻璃门后背朝我的她,在她对面还站着一个蓝衣服姑娘。她不时地扭过脸来,那双深奥的眼睛隔着明亮玻璃门,头微微低下一点,像在看我这边。她对面的姑娘也注意到了这边,扭脸看下我和她说话,她们都在笑着。我感到这事已经尽人皆知,成了她们的笑柄。后来她时而摆出慵懒的姿势,放松地甩着双臂,时而又隐到廊柱后面去了。
  远处商业大厦顶上霓虹广告晕染着夜空,悦目光影不停地闪烁。树荫下面车辆灯光相衔,往来穿梭。我回到屋里,越来越无所谓那晚她使我感到失望的形象了,甚至已在心中给予了美化,当又感到自作多情时,重又陷入了痛苦和不安中。想起那晚与她走近的一幕,感到迷惑继而心寒。
  酒店营业灯已经熄灭,店内不再有人推门出来了。这又是一个漫长等待的夜晚,我已经不知道在等待谁。总想看到她出来的身影,看着她在前面那条路上消失,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即使她又做出等我的样子,我还能相信吗?这外面只剩下空荡的林荫路和未来的苍白还在召唤我。
  夜里从床上起来,浑身出汗,困得睁不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老在想她,想她在玻璃门后不安地注视我。我坐在厨房靠着瓷砖墙,手指在地上划来划去,划不出她的名字。
  回到床上,黎明已在玻璃窗上,帘布外面天空变蓝了。街道轰隆驶过的车声和蝉鸣、鸟啼交织成一片。我拉上毛巾被蒙住头,感到神倦魂销,内心浸满了痛苦。
  似乎不太像,好像也没她那么高。但这些我已经没法深究了。我想如果有什么心病都已经治好了,无论如何,我都会接受她的,除了她我不会再移情别人了。再不会有人像她那样关注我,尽管只是一下轻柔的注视,甚至惊不动眼前的空气。我又看指甲,上面还是找不到白点。笑容不禁长久地浮现在脸上,百感交集。我觉得自己陷得太深了,已无力自拔了。我又到阳台上,看着下面黑暗中摇晃的树荫,坐在路口茶座灯光中聊天的男女,路上驶过的汽车灯光推过来,阳台上掠过大片漂亮的树影,我很出神。
  那晚,我感激夜风的凉爽,它吹走了愁绪,心情渐渐平静了。我久久地眺望着酒店玻璃门,再一次感到安宁的可贵。东边路口商店雨廊下灯泡静悄悄地亮着,这边茶座上瀑布灯闪烁缤纷,一个短发女人坐在那好像注意到了我,我离开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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