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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纸书爱情 / 2 等待

2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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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拉开窗帘,看见她站在背朝这边玻璃门后,拿块手绢在鼻子上细心地揩拭,像是感冒了。这时一个女孩从店内出来,她把手绢握在手心里,过去给那女孩推开门,看着与她岁数相仿的女孩走下台阶,她又静静地站回门后,像是想起了心事。一会她扶好那扇来回不停摇动的门,从沉思中苏醒过来,又恢复了寂寞的等待。
  晚上从宾馆对面回来,远远就看到了她火红的身影。在玻璃门后灯光中,她目光瞥见了我,当我一直往前,快走到丁字路口时,隔着马路和酒店前的空地,她不安了,握在身前的双手动了几下,她目光移开又转回,我看到她在注视着我,一直看着我走到路口那儿。她显得有些紧张,挺立的一只膝盖弯向了前面,她看上去显得还很小,昨晚那个姑娘不是她。我同样心慌地拐过路口,感到身心都融化在了那一刻。
  那晚,当酒店霓虹灯牌熄灭后,我站在门沿看到她从店内下班出来了,她挽着高高的圆髻,这使她一走出酒店我就认出来了。她穿件鹅黄色毛线罩衫和一条米色长裤,仿佛一下子又大了好几岁。我看到她走下路沿,往我们楼这边路口过来了。这时从酒店出来一个姑娘在叫她,向她笑着追去。
  我关上纱门,往厨房窗口跑去,打开玻璃窗,外面夜风比阳台上小些,不一会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了,她紧挽着那姑娘的手臂,亲密地说笑着往前走,那鹅黄色毛线罩衫背面那么温暖、清新动人地在前面消失了。一阵强烈的失落感迎面扑来,附近楼房灯光和院外空荡的路面刺激着我的视线,她还没男友来接,这是我唯一感到的安慰。
  二月中旬,已经春光四溅,明媚流丽。外地一个大学同学和爱人带孩子来合肥探亲,中午我到机场接他们,出来吃过饭,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商场买东西。
  同学孩子刚会走路,我们三个轮流抱他,我从来没抱过小孩,累得双臂酸疼,浑身是汗。我们从三孝口逛到城隍庙,又打车到热闹的百货大楼下,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很多女孩都捧着一束玫瑰花,天桥上还有好些大学生模样女孩在兜售玫瑰。我纳闷地问今天什么日子,同学爱人笑着说今天是情人节,我这才知道合肥也开始流行这个了。
  在乐普生商场,我在人头攒动、玻璃晃眼的柜台边把脑袋都转晕了,我就没逛过商场,实在是走不动了,我在滚动扶梯边的塑料椅上坐下,等着他们来找我。无数人影在面前走来走去,我不时和附近柜台的女店员交流目光,或去看那些恋爱中的男女。好些年后,一个冬天周日中午,我来这买东西看到了方青青,她当时就坐在扶梯边塑料椅上,边上还有个小男孩。那时她已经离开宾馆了。
  后来我陪他们找到亲戚家,打车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看到公路两边广袤的的田地衬得下午的天空无比辽阔,那遥接东西南北的干线更是望不到尽头。干净白亮的公路在树木夹护中延伸向景色单调的前方,一片片农田、树木、楼房、电线杆、水塔和仓库在路两边展开,让人无限感慨。市区高耸的建筑在前面风景中遥遥在望了,越往前车辆和行人越多,视野在抬高,变窄。天色已阴沉下来,暮空中翻涌的棉花云一层叠一层地向前飘浮。我在西边路口下车,回来经过酒店对面,看到里面还没开始营业,灰沉沉的空地上寒风打着旋儿。我忘了那晚有没有看到她了,应该没有,我根本没敢看她。
  那几天我左脸上肌肉跳个不停,这边正好对着卧室窗口,我坐在电脑前整理素材的思路不时被打断,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好还是不好。
  原来一位世兄要结婚了,婚宴就订在宾馆顶层的旋转餐厅。我很失望不是在下面。傍晚我和家人一起去宾馆,整个婚宴期间我一直在寻找她,希望能看到她上来,但是没有见到她出现。
  8点多从宾馆大厅出来,我留意着那边酒店玻璃门,穿过丁字路口,还不住地回头看。
  几天后晚上,我应邀到世兄家吃饭。这几天所有电视台都在放革命战争题材的老电影,一代伟人邓小平逝世了。饭后我们看了一会婚礼录像,台上主持人在追问恋爱经过,新娘充满自信地看向新郎问:“好像是我追的你吧?”
  她说是在大学宿舍楼下看到新郎晒被子喜欢上他的,现场一片笑声。当时我只顾寻找她了,这些都没听到。嫂子就坐在边上,她目光温暖极了,深情地看着电视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晚从院外路北边回来,夜色昏暗浓重,街头一片凄迷。远远看到前方酒店灯火辉煌,但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
  中午到阳台晒被子,玻璃门后没看到她。远处天空有很多粗滚交错的白色航迹线,可能南京军区空军在春季演习。
  快到2点半的时候,我推开桌上的笔记本,去外面阳台收被子。刚推开纱门,在晴空下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她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酒店外黑色大理石台阶上,我投去的目光与她抬起的视线迅速相遇,这意外和惊讶同时触动了我们。风吹回了纱门,我用手挡回去。这时站在并不明显的阴影中的她不再看我,她像在等待什么低头站在那儿。
  她穿着红色棉衣和黑色长裤,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清晰地看到她的全貌,她很美丽,落寞惆怅的神情让人动容。她向台阶下走,又转身拐向楼边的铁门,她在铁门外站了一下,向那条发亮的小路只是一望,在午后明艳的阳光下,她又悄悄地走了回去。到酒店玻璃门前,她返身面向我这边站住了,望着路两边的街景没有看我。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去和她说话,我看向下面枯叶快落尽的树枝和在晴光中走动的行人,当我再去看她时,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她刚才站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空空的台阶衬着后面灰蒙蒙的玻璃门。我回到屋里,靠在藤椅上听见远处电讯大楼传来3点的钟声,才发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第二天午后,我算好时间回来,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期待,如果她还像昨天一样站在酒店外面,我一定要过去和她说话,我希望这一切能够发生。走到宾馆对面,这时我看见她了,她正背朝我站在酒店外面台阶上,望着铁门那儿。铁门边上建筑工地大门外停着一辆警车,几个警察拿着本子在和工地一个负责人说话。我刚准备过去时,她已经返回酒店了。我一路望着酒店的玻璃门,想等她身影出现就过去,但她始终没再出来。
  傍晚我从路口经过,她站在玻璃门后,显得有些紧张不安,握在身前的双手动了几下,之后静下来悄悄注视着我。以前总觉得她已经非常成熟,但现在她又像变了个人似的,显得娇柔怜人,她其实不大。
  晚上酒店即将下班时,她红衣黑裤静静地站在玻璃门后,在辉煌而静谧的灯光中,她低下脸,抬起左手内腕看表,掀起一种恍若站在寂寞舞台上的美感。我有些舍不得推开纱门了,怕破坏了这梦幻般的美景。我手中的香烟掉到了地上,等我弯腰拾起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我用手挡着纱门站了很久,后来一转眼,发现她又站到了玻璃门后,正悄悄凝视着我。
  初春的夜风扑面袭来,一阵阵呼啸而过。
  那年春天,北方冷空气频繁南下,我们这座不南不北的城市雨势连绵,数月不断。晚上面对门外黑暗的雨夜,我冲动地走了出去,迎着她远远投来的注视站在阳台上。我望着她,她在灯光中望着我,我双手握满了护栏铁管上的雨水,又一阵急雨扑面打来,我慌忙退回屋里,目光瞥见她一直默默注视着我。
  酒店下班后,外面大雨滂沱。我在屋里再也耐不住了,奋袂而起,心中激情澎湃,就想出去走走。院外白茫茫的,路面一片汪洋。我打伞在哗哗大雨中趟过宾馆对面,走到前面十字路口,跟在一对合打一把伞的中年男女后面,看他们搂着说着笑着前行,大雨中我停在路上茫然若失,不知去往哪里才好。到家脱掉上衣,背后一片雨水纵横滑落。
  一连几天晚上我在屋里待不住了,或许在这雨天的缘故。我打着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到酒店下班了才敢回来。
  中午放晴了,我翻看着刚买的报纸回来,在丁字路口一抬头,看到她在酒店玻璃门后正定睛凝视着我。
  2点多钟,我关上电脑,从书柜取出一本书,刚一转身,恰好看到她站在宾馆西侧二楼安全梯上的红色身影,她正在那儿向这边眺望,似乎时间已经很久了。那儿只有她一个人,发现我注意到了,来不及躲开的她显得很惊慌,几乎手足无措,她低下了头,要往安全梯边的门里去,但又抬起眼睛望向我,这一眼使我刚想躲开又停住了,我转过身去看她,可惜视线已被窗口墙壁挡住了,在这里她也看不见我了。过了好一会,我放好书再去看,只见她怅怅地从阶梯上下来,她抬头看着我,背后的天空映衬着她红色身影和白皙的额头,她的身影消失在转弯的地方了。我心慌得不行,匆匆下楼出院,望着酒店方向往路口走去,如愿地看到她站在还没营业的玻璃门后,看到我过来了,她双腿向灰蒙蒙的里面退了一步,像在等我又怕我过去。我低下头往宾馆对面走了。
  晚上隔着一辆豪华旅行车闪亮的玻璃窗,我看到她站在酒店玻璃门后,她目光像是瞥见了我,立即掉脸望向大厅里面。我看到了她脑后乌黑的圆髻。酒店前的空地上停满了车辆,大批外地来旅游的客人刚刚下车,几个保安在那儿指挥车辆,我没法过去接近她。到家拉亮灯,去外屋打开房门时,看见她背倚着玻璃门,正孤单地低头看着手指,那红色背影怅然的情绪深深地触动了我。我很想下去在她背后轻叩玻璃,向她面倾衷情,哪怕被她断然拒绝,但能说出心中的爱意也好啊。
  第二天晚上,外面下起雨了,我到外屋准备开门,这时看见她推开了一扇玻璃门,上半身随着门向前倾出,一条腿支撑身体,另一条腿像舞蹈般翘到了身后,呈水平伸直,她向夜雨外面张望几眼,门头上面球形橘灯光芒照在她脸上,是夕阳的颜色,红彤彤的。她又关上了玻璃门,背靠着廊柱懒懒地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她的身体开始有节奏地轻撞起廊柱,双手握在红袄下摆那儿,似乎将难以排解的寂寞化为撞击中的叹息。一个客人出来了,她拉开门又关上,抬起左手内腕看表。今晚会有人来接她吗?
  我下楼出去,雨点正好落在头上,肩膀上衣服被雨打得笃笃响。在院落一片沙沙雨声中我拐到外面,站在楼沿平台下望着酒店那边。
  酒店雕花玻璃屏风后面一派宝炬流辉。时间已过了9点,她依旧在屏风后闪动的红影不紧不慢地忙着。我有一种感觉,她知道我在等她。不久两个女孩合打一把伞从酒店方向过来了,她们像在辨认似的笑看着我,我看到她们往北边走去了。站在冷雨北风中,我焦急地等了又等,看到一个又一个姑娘从酒店出来,真怕她已经离开了。当我再次看到她火红的身影还在玻璃屏风后闪动,又放下心来,她还没有走呢。
  一个小学同学从路口悲哀哀地过来了,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但眼神很机敏,一抬头就看到了我,我没能躲掉,只好上前和他握住手。
  “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
  “听说你要结婚了?”
  他没回答,手还跟我握着,目光却遛向四周,眼神飘忽,瞳孔散乱。
  “他们讲你女朋友不错的。”
  他低着头笑笑,无奈地说:“分手了。”
  “怎么回事?要结婚了怎么分手了?”
  他还是没回答,样子显得很悲伤,一脸想笑却又抑制不住的失意和沮丧,沉重地说:“分手了。”
  “那你快点回去,别在外面晃了,赶快回家。”
  “哪天我去你家找你,我们好好聊聊,你晚上在家吧?”
  “你不要来找我,我现在不住在那边,你找不到我,有空我去看你。”
  “那就算了,我不去找你了。”
  “赶快回去,快点。”
  “好,你等吧,你等吧。别忘了结婚的时候通知我一声。”他骑车带着老婆孩子拐进院门了住在院里的赵哥骑摩托车带着老婆孩子回来了,他淋雨缩着头问我干什么,我指指那边路口说:“我等个人。”
  。
  我看到那两个女孩又打伞回来了,都在低头笑着。她们往前穿过马路从酒店边的铁门进去了,我不禁想到会是她们店里的吗?
  我两腿发酸,站在楼沿平台下等着她。夜风低沉而紧迫,橘黄色路灯光在一片水洼上映出晚霞般色彩。时间变得如此漫长,我的耳朵疼得钻心,这种在寒风中的等待,使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她的辛苦。后来我站在那里简直都要哭了,因为那边熄了营业灯的酒店外面,所有出来的人影都是黑的,我已经无法辨认出哪个是她了。
  当酒店外人都走光了,我才敢走到路口那边,恰巧又遇到一个大学同学和朋友骑车经过,我们在那说了半天话,雨下大了才分开。
  第二天晚上,看到酒店外面霓虹灯牌和营业灯都没有开,我感到一种痛苦的解脱。但当走到丁字路口,看到酒店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我又感到强烈的失落。当我到家走上阳台,一身红衣黑裤的她恰好从大厅踱了出来,她看到了我,转过身让我看到她挽在脑后的圆髻。她站到了门后,背对我在明亮灯光中款款地踱来踱去,就像一只美丽矜持的羚羊。她的岁数一下变大了,成熟了那么多,个子也显得更高了。璀璨的灯光照着她美艳、凝定的倦影,有一种独立舞台的雍容。几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趁家长们聊天的时候,一歪一歪地爬上了酒店的台阶,隔着玻璃门向里面好奇地张望,站在门后的她友好地伸出手,和孩子们做起了握手的游戏,孩子们都显得快活极了。
  后来雨下起来了,我又去外面,看到凄风苦雨笼罩着酒店,玻璃门外一派冷落,大厅灯光辉映着她美丽的身影,她正懒洋洋地倚在门上,用手指轻轻触碰玻璃上的凉意,这时她的脸迅速抬起,向这边看了过来。
  在这清新、潮湿的凉风荡进房间的晚上,我忍受着相思刻骨和急欲下去找她的冲动。我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难以下定决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终于我拿起雨伞,走到门口又放了回去,我想象着自己挤在她的伞下,送她回去的情景,不禁摇摇头关上门,抑制住紧张的心情走下楼去。
  我站在院外绵绵细雨中,一身齐整,坚定而又孤独,又开始了对她的等待。对面巷口小店的老板娘和路上行人对我投来的注视深深刺伤了我,感到他们已看穿了我的秘密似的。酒店已经下班,玻璃门后灯照离席,她的身影还迟迟不见。平生第一次这样,我只想落荒而逃。我想到或许刚才在路口打车的那个姑娘就是她?我转身回来了,难过地在藤椅上坐了很久,我不想再进行这种无谓的游戏了,我感到过去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四江远洋回来了。他们海员就是这样,一走就是大半年,回来一待也至少半年。有时到家没几天接到公司电话又要走,所以回来就到处找人玩。下午我们到街上逛了半天,买了几件衣服,又陪他到发廊剪发。我用店里的剃须刀刮了胡子,我一个月刮一、两次就够了。他吹头时发现头发稀了不少,说是下到船舱冲洗航空油掉的。回来在院外看到一个小贩三轮车上卖旧杂志,四江买了几本军事刊物,又去对面录像店租周星驰的片子。这工夫我翻看一本现在已记不清是叫《山花》还是《火花》的杂志,背下了上面的一首诗,这首诗让我想到了她。街头人来人往,薄暮中飘浮着春天的气息,那边酒店玻璃门后没有看到她。
  三月初,梧树梢上已长出了新枝,春色虽微,但走在路上,上空枝条几乎不动,下面街道阵阵和风沐身而过,我想起了女诗人张烨的那首《车过甜爱路》:
  ……
  初春
  梧桐枝头跳跃着嫩绿的希望
  汽车在清新的柏油路上奔驰
  一个声音在车后追赶
  呼唤着我的名字
  车过甜爱路没有停下
  我抓牢摇晃的把手一声也不响
  仿佛来时并不明了,我为何
  梳理得如此整洁优雅
  为何在衬衣的领口,悄悄地
  别着一朵清馨的春兰,为什么
  一路上胸口悸动脸颊发烫
  可这一切
  微笑在路边的梧桐
  旧时相识的飞鸟都知道
  车过甜爱路
  没有停下,我一声也不响
  心中的天空正在下雨
  
  晚上半块白月在高空云雾中鬼魅穿梭,忽隐忽现。路边梧树干在一人多高处分枝,上面刚刚修剪过,树梢只到三楼高。水泥色枝丫如牛脊般粗壮,从下面经过感到能一跃而上。
  酒店门头上营业灯和霓虹灯牌没有打开,紧闭的玻璃门后没有她的身影。我寂寞地走上阳台,看着店内的灯光。这时她的红影从一张圆桌旁绕过,手中托着一只银盘,袅袅婷婷地向大厅深处走去。原来在门后看不到她时,她都在这里。我耐心地捕捉她不时闪动的身影,感到以前太不细心了。
  后来她的身影走了过来,在我注视下关上了玻璃门。她转过身去,背对我站了一会,又向大厅踱去。很久她才绕向一张铺着白台布的圆桌旁,身影时隐时现。又过了一会,她出来为几个客人拉开门,关上后又悄悄离去。这中间她看了我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是充满幽怨。她没再出现。我扶着纱门的手硌得生疼,看着玻璃门后人们进进出出的那种空落,渐渐感到需要一点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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