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在余总的斡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仓储公司合作。他们正好准备进军滨海搞跨国边贸，急着想要建二栋员工住宅楼，双方一拍即合。而且他们提出除了建三栋返一栋，还想多要一栋楼，用作单位办公及招待所。为便于管理，应该返回的那栋楼房中的1/3，他们可以按市价予以回收。想不到有这等好事，他们马上一口应承。合同一签，其余便按程序
　　有条不紊地进行。建筑施工队进场，工地一派繁忙象。
　　出于管理方面的考虑，他们只好将剩余那栋自建楼开建的时间，与他们施工的时间错开。
　　一时没事可干。汪总回香港与太太和女儿团聚，享受了几天天伦之乐。电大入学考试将近，竹香也正好集中时间和精力复习。汪总从香港回来，旋即又全力予以了辅导，总算是圆满完成了辅导任务。
　　电大放榜，她名列其中。竹香很庆幸，命运之神，还是眷顾自己的。但却怎么也没料到，它也会瞬间翻脸，要抛弃她。没有任何预兆，也没任何觉察，完全是不经意间，滨海的房地产突然象过山车，瞬间就翻过了最高临界点，然后便飞滑直下，几近崩溃。一时间，帝都酒店退房如潮。一个个房地产公司，相继关门大吉。他们被弄得灰头土脸，下步怎么走，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余总上门，得知他们的那栋楼还未开工，替他们庆幸。说：没开工反而是好事，你们啥损失也没有。一个单元的房子已经作楼花卖了，还白得了块地。自建的那栋楼可以等到房地产形势好了再说。现在房地产公司呀，基本上都难逃厄运。不过也有例外，告诉你们啰，炒你们地的那个家伙才真叫厉害，硬是长了个狗鼻子，闻出了房地产要退潮的味道，赶在节骨眼上，拎着一大箱子钞票，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样的人，倒也算得上是滨海的弄潮儿。赚了个盆满钵满，末了，还能全身而退，确实厉害。汪总叹道。
　　我顶看不起这样的投机分子！余总呸道：我们再不及，总算干的是实事，建的是房子，赚的也是心安钱。竹香，你说是不是呀。
　　竹香正在想：要是我们这块地没被骗走，会不会也象那人那样弄呀……。猛地被问得一愣，不知该怎么作答。看看汪总，他也在皱眉凝神，不知思索什么。
　　我们公司总算还好，搭帮你竹香和汪总，售掉了一批楼房和别墅。后来又陆陆续续卖掉了一些，压在手里的不多，压力不大。现在形势急转，我想暂时放弃滨海这边，到三亚那边去考察考察，看看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告诉他们：至于这边嘛，我们正在争取一个大棚蔬菜扶贫项目。项目有专项资金下拨，争取的单位不少，所以，想先运作起来，才好说话。我已经租了一块地，也通过区扶贫办，与巴洪县扶贫办谈好了：第一步，先安排几户山区贫困人家来种蔬菜；争到项目，拿到了资金，再走第二步，建蔬菜大棚。你们现在正好没什么事，竹香应该懂点种菜，所以，想请你们帮着打理打理。我给你们留下一笔流动资金，反正一条，亏了算我的，赚了两家分。你们也好，来的贫困户也好，都开工资。一切都好说。
　　因为菜地离住地有点远，余总还专门拨了辆本田轿车给他们用。竹香很快就学会了开车，考取了驾驶执照。不久之后，第一批蔬菜喜获丰收。他们每天上午，开车去菜地打理，晚上，带一尾箱的菜蔬回来。第二天一大早，菜市就多了两个特殊的“菜贩”：一个手拿大哥大，西装革履的香港老板压阵，一个时髦漂亮的美女记者吆喝叫卖，尾箱的蔬菜瓜果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他俩互拍了好些种菜和卖菜的相片。他还开玩笑，说以后要向香港总部争取，再出一本扶贫的画册，他俩都可以上画册呢。
　　几个月下来，算算账，除去运营成本，略有盈余。竹香已就读于电大业余班，学的是企业管理。学校第一学期开课，其中有门课是成本管理。她略为估算，便知道照此下去，只能是花钱赚吆喝。打电话给余总，
　　余总豪气：扶贫项目申请失败，种菜准备放弃算了。前面的事你们别管，巴洪那边，我自会处理。土地的租期还剩半年，你们可以继续边生产经营，边作其他打算。骑驴找马，找找看有没有其他门路。从现在起，盈余的利润全部归你们。只是收摊时，请你们把贫困人员的工资结清，每人多发一个月的工资，再发个路费就可以了。我这边还不错，已经注册了公司，拿了地。你们那边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干脆就过来，到我公司也行，帮你们想其他办法也行。
　　他们只好把蔬菜继续种下去，先稳住阵脚，再作打算。
　　过了段时间，市扶贫办找上门来说，蔬菜项目因故没弄成，问他们愿不愿意参与新的扶贫项目。新项目是高位池养虾，由扶贫办和水产局牵头，市里给予三通一平的大力扶持，投入的资金相对产出而言，比较划算……。
　　汪总祖辈在福建就是捕海的。他父亲到香港之初，还在海边，搞过一段时期的网箱养鱼，所以他颇有兴趣。竹香也觉得眼前一亮，应声附和。扶贫办和水产局组织参与人员，到广东雷州的一个养虾基地，作了详细的考察。
　　所谓高位池养虾，就是在海岸防护安全线之外的地段，挖池养虾。每个池大约十亩，将原来粗放的养殖模式，变为集约化养殖模式。整个养殖周期，技术含量高，而且全程人工操控；加上进、排水和供氧条件十分优越，所以高位池养虾密度很高，产量也喜人。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个好项目，回到滨海，纷纷与扶贫办和水产局签订了协议。因是扶贫项目，市里承担了驳接基地简易道路，储水池围堰，堤坝、闸门，还有高压线、变压器等公共设施的全部费用。养殖户只需承担建池工程，加上抽水、打氧、备用发电机等设备的费用。他们也跟着占了扶贫红利的大便宜，估算下来，每个池的费用开支大概为十二、三万元，整整节约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汪总与竹香商量，根据资金情况，决定投资建四个虾池。因与余总的公司实质上已经脱钩，他们把本田车退了回去。常副不敢做主，打电话给余总。余总要他把话筒给竹香，直接朝她发脾气：……有看法，有意见，可以直接跟我提嘛。是不是结束蔬菜扶贫项目的事，你们有什么误会呀。退一万步说，就算要退车，也应该先跟我说，你们这么做不是打我的脸吗。竹香，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肯原谅我了。
　　余总，你别这么想……。
　　不这么想怎么想，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他顿了顿，还是说了。我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我与你之间的事，等这边一忙完，就过去……。
　　她满脸绯红。没等他讲完，就忙不迭地把话筒递给汪总。我不跟他说了，你来跟他说好了。
　　他接过话筒，跟余总解释：他们现在参与了高位池养虾扶贫新项目。项目实施后，需运送虾饲料和其他东西，小轿车不那么适用，所以他们准备把它退了，然后自己买俩小货车。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不可能是对他有意见，请千万不要误会……。
　　听罢解释，余总的语气才放平缓。继而告诉他，滨海公司正好有辆五菱小货车，并且还带个小货箱，挺适用的。车一直丢在车库里没怎么用，正好拿给他们养虾。他要他把话筒给常副，当即就作了安排，让他们换开那俩货车回去。
　　虾池竣工。竹香他们处理好菜地的收尾事宜，留了两户人家，到基地养虾。第一造养殖，顺风顺水。与蔬菜基地那边的运作差不多，他们每天上午买点菜，开车去养虾基地，晚上再开车回来。虾长得不错，一个月之后，便有小指姆大小。汪总随遇而安，也懒得西装革履了。晴天套件工装，雨天穿身雨衣，帮着捞池里的泡沫、污渍，投喂饵料。还不时到海里钓个鱼什么的，改善大伙的伙食。
　　第一造下来，收成颇丰。平均每个池收了差不多八千斤虾，四个池加起来，赚了差不多二十来万。以此类推，再养二造，收回成本应该绝无问题。
　　可第二造虾，就没预期的那么顺利了。因为十月过后，气温逐降，虾的食量大减，生长放缓，抵抗力降低，发病的机率大为增加。基地实际上并没个专职的技术员把控，集约养殖模式还在摸索、尝试，因此，许多虾池相继出现问题。他们也有个池的虾首先发病，而且来势凶猛，难以遏制。没几天，整池虾就耗得差不多了。为了不至于扩散到其他池，他俩商量之后，只能舍小求大，决定排掉那个池的病虾，全池撒石灰消毒，用高压水枪冲洗池底，然后翻沙、晒沙。
　　这下可把他们给累坏了。连续几天，太阳出山就去虾场，披星戴月才回家来，劳动量骤增。竹香以前干体力活有基础，还能对付。汪总可给累趴了，变得喜欢发无名火。碰到路上堵车，就不耐烦地猛按喇叭。前车的人不买账，对着他回怼。他又检讨是自己态度过火，忙着赔礼道歉。竹香知道他是心里窝火，没地方出气。所以主动担纲洗衣、做饭，连方向盘也抢了过来。总想着让他多休息，能尽快平复焦躁情绪。不久，第二个池又发生了类似状况。他信心顿失，象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整天浑浑噩噩，什么都懒得搭理。她只能用女人的韧性咬牙坚持，尽力挽救残局。
　　最终，那个池还是没能保住。剩下的两个池虽然保了下来，但虾长得参差不齐。收虾的老板看过之后，提出来虾是空运北京，客户对个头有要求，宁愿每斤多给几元钱，专挑选个头大的打包空运。小的则返回池里再养，养到春节，个头上来了，价格不也上来了嘛。他们想想也对，没多推敲，就同意了。因双方没说定大小的衡量标准，起网的时候，来拣虾选虾的十余个妇女，只管拣大的，而挑出小的，中不溜的，甚至比较大的，都统统扒拉回池里。他们拦了这个，挡不了那个，根本就阻止不了。结果平白被忽悠，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更要命的是，因为在岸上挑来拣去地折腾，再扒拉回池里的虾，有了应激反应，不少虾就不怎么吃料了。泛滥开去，几天过后，二个池便都没法控制，死虾越来越多。没法可想，只好忍痛割肉，降价甩卖。上造赚的钱，被亏掉了四分之三还多。
　　焦头烂额之际，水产局的那个技术员，又给大家出了个馊点子：冬造不如养日本对虾试试。说是日本对虾耐寒，适合冬天养。它白天钻进沙里睡觉，晚上才出来觅食。吃料少，也不用开多少打氧机，比较节约成本，市场价格却是斑节虾的三倍。唯一缺点是养殖期长，要三、四个月。
　　他们被收虾的忽悠过一次，这次没有跟风，而是想法从香港、台湾弄来一批养虾的书籍和资料，认真翻看、琢磨。他们总算找出了失败的症结所在：第一造因为是新建的池，沙很干净，无任何病菌，加之气温较高，非常适宜虾的生长。所以，养殖技术并显示不出能耐，瞎猫撞到死老鼠，所有的池都普遍获得丰收，一点也不稀奇。第二造虾便有点掉以轻心，消毒、洗池、翻沙晒沙以及培藻养水，大多是走走过场。头造池底本已被污染，积淀了不少亚硝酸盐。结果这造养殖，细菌、病毒大量滋生，引起虾相继染病，甚至慢性中毒。继而大面积扩散开去，最后以惨败收场。
　　他们决定改掉大池。在池中间垒个“十”字坝，隔出四个小池，小池均往原中央出水口排水。以大改小，能够提升养殖成功率，降低风险。原先，一个大池养八、九千，万把斤虾，成功率极低。而拆分到四个小池，每个才二千多斤，很容易就能养成功。再说，小池面积小，即使发病，也是四分之一比一的比率……。
　　刚巧，一个推销员上门来推销塑料黑膜，又使整个改造工程少走了很多弯路。他给出了一套方案：原农用底膜干脆废弃，用挖机，直接挖出菜锅状的小池。多余的沙，用来垒中间的“十”字坝。不够，再从池外取沙补充。四个“十”字坝和十六个小池底，均用一毫米的加厚黑膜剪裁、焊接、复盖。整个工程，省工、省时，省钱。
　　他们又听取了他的建议，舍弃了原来围堰取水的方式，重新打了二个4米直径，10多米深的滤井。深层海水经由过滤渗入井内，再抽上来使用，既干净，又避免了病毒感染。而且各家用各家的，互不干扰，易于管理。
　　池和水井完工后，竹香又根据之前养虾的具体情况。分析了虾生长各阶段的需氧情况，以及粪便、污秽排放量大小，在纸上写写画画，反复推敲，提出了分批轮放，巡回养殖的新模式，并重新合理地配置并增添了一些打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