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池新模式养殖下来，他们又大获全胜。看到他们的成功，那些养日本对虾的人后悔不迭。池底污染的问题，同样困扰喜欢钻沙的日本对虾，因此产量普遍太低，有个别池甚至只有二、三百斤的产量。除个别几个池赚了点钱，其他的能保本就算烧高香了。最主要的还是耽误了时间，谁也不可能为了改池，而耽误二造不养，所以只能再等到卖完虾，才可能实施改池。
　　终于到了冬季。按照他们的模式改造之后，基地虾池的数量增加了三倍，养殖人员也须相应增加，便又解决了一批贫困地区的人员就业。
　　市扶贫办大喜过望。汇报上去，上面非常重视，召集各县、市扶贫办，到他们这个扶贫基地，召开表彰、推广现场会。与会的贫困人员及其他有关人士，看到了致富的希望和途径，纷纷向与会的领导提出要求，希望能帮助他们在银行贷点款，个人也再想法凑些钱，依靠基地这个平台，一户搞一、二个这样的小池，通过这种新模式养虾，快速脱贫致富。领导答应把意见和要求带回去，商量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尽快答复大家。
　　市扶贫办接到上头的答复和指示，求功心切，觉得建新池见效太慢，不如收购几个池，先运作起来，摸索一点经验，再予推广。所以直接找到竹香他们商量，委婉地提出：他们的池比较多，能不能让出几个。他们可以按池子最初的造价收购。后面改造工程和增添设备的费用，也可以列个清单。总而言之，绝不会让他们吃亏。为了扶贫事业，希望他们能大力支持。话已经拔高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说“不”。
　　汪总：竹香，你觉得对这事该怎么处理？他现在什么事，习惯了先听听她的意见，处处迁就她，维护她。她与他之间，似乎已不再是从属关系，而是相互平等的关系了。当然，关系的转换，还有个隐匿的心理原因，那就是，他已经有点爱上她了。而这种爱，他很难拿捏分寸。有时脑子一热，就想直接向她表白。可又不得不压抑自己，他毕竟是有妇之夫，还有孩子。
　　竹香：我认为应该支持一下。碰到难题，她已习惯了动脑筋冷静地思考。有了正确的结论，往往就直接说出来，哪怕争辩得面红耳赤，也不退让。
　　对他那欲吐还休的隐匿情意，以女性在情感方面的敏感，不可能没有丁点觉察。但她一直把他当老总，当老师，更是当兄长。所以心怀坦荡，有问必答，不愿多想。她说出自己的理由：说实话，这个项目，我们是沾了扶贫的光。所有公共设施的费用，都是市里扶贫出的钱。要真按池来承担这部分费用，我们得多出不少钱呢。我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贫穷的滋味。脱贫致富确实不那么容易。我们场的这些贫困人家，从蔬菜基地到养虾基地，一路走来，看到了脱贫致富的好途径，免不了想跃跃欲试。这是件大好事。
　　汪总：那倒是。小池模式，投资不多，易于操控，非常适合他们。加上已养过几造，技术也差不多过关了，新来的只要肯用心学，很快就可以上路，成功的几率要大很多。要不，我们就让出一半来，匀给四个贫困人家，一家两个池。你看怎么样。
　　竹香：我的想法还不大一样。让出一半池，当然是没问题。可剩下的一半，我们以后的操作，不容易协调，会有不少的难题。这个基地，是扶贫基地，贫困户有什么问题，上面的相关部门会罩着，比较容易援助和解决。但我们，不可能心安理得，老是享受扶贫的优惠和红利，对吧。目前这种状况，我觉得还不如全身而退，另辟蹊径。
　　汪总：话是不假，可现在还不至于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吧。要不，你看这样好不好，早两天余总不是打电话来，说有个什么项目特别好，要我们过去考察考察吗。他战略眼光也好，经济眼光也好，毕竟比我们要厉害得多。我们就先过去看看，顺便也听听他的意见，回来后再作决定，如何。
　　好呀，这当然最稳妥了。其实她就是这个想法，碍于与余总那点膈应，不好先提。既然他提了，顺势一拍即合。
　　到了那边，余总引他们见过一个台湾老板。那个老板引进了一个新的虾种，叫南美白对虾。他说，斑节对虾在内地养殖历史太久，特定的病菌分布和病毒感染越来越泛滥。所以虾得病的几率，越来越频繁，防治越来越困难，养成率也就越来越低。而南美白对虾则方兴未艾，在国际上又是个普行的优良品种，养殖时间短，产量高，容易加工，需求量大，前景光明……。他们参观了他的种苗场，并相中了离他种苗场不远处的一片沙地。那块地，各方面条件都没得说，建个养殖场相当不错。
　　余总极力啜使，他们也当机立断，立即找村里面租了50亩沙地。并以此为址，注册了一个水产养殖公司。汪总与她商量：第一，他还做董事长，她则是总经理；第二，新公司独立经营，独立核算；第三，滨海那边养虾和虾场转让的收入，统统记在新公司的帐上，作为注册资金；第四，水产公司的股份，董事长占51%，总经理占49%……。另外还商定，他从香港带来的钱，作为个人投资，连同滨海改革画册及卖房的中介费，以及卖楼花等等的收入，都暂时记在房地产公司的帐上。她在房地产公司的股份增加为30%。
　　她除了坚决不同意增加自己的股份，对其余条款则均无异议。他拗她不过，只得由她。
　　他特意给她买了部手机。她第一次用配给总经理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个长途电话。这边基本搞定，他们便准备返回滨海，尽快办妥那边的收尾事宜，然后赶回这边，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新养殖场的建造。
　　余总已经办妥了离婚手续。本想忙完这段，就回滨海跟竹香告白，向她求婚。这么多年来，在与前妻没有爱的黑夜中，他已经耗掉了青春的光华。竹香准备移师到这边，令他大喜过望。他相信一见钟情之说，这辈子就认定她了。他对她的那份爱，如今已燃起了灼热的火焰。他要让这爱情和生命的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这次她过来，本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他有满肚子话要向她倾诉，但她却忙得晕头转向，让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见他们要回滨海，他借口要处理那边公司的遗留问题，也与他们同船而行。一路上，他暗暗发誓：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你，追到你的心。
　　市扶贫办得知他们同意转让全部虾池的决定，大为高兴，欣然同意原价收购。还专门送了一面“宅心仁厚”的旌旗，以示表彰。感谢他们深明大义，起了个很好的模范带头作用。并说，他们的举动，令扶贫办重新思考了扶贫的新路子、新模式。经与有关方面反复研究，他们准备采取这种收购，或者置换的模式，把不是贫困范畴内的单位和个人，逐步迁移出去。然后再进一步扩大基地规模，吸收更多的贫困人员进入基地，把基地真正建成脱贫致富的优良平台。
　　之后，商量了转让费等问题。他们靠这个扶贫项目赚了钱，所以，他们决定：就按最初52万的工程费用，取个整数，50万转让。前期自添的打氧机、发电机等设备，及后期改造的所有费用，包括打水井的钱，均不计入成本；新增添的打氧机，及所有生活用品，也都不带走，全部留给接盘的贫困人员，算是对他们创业起步的一点小小支持。
　　在清理物品时，竹香捧着那本滨海改革画册，一页页翻看，久久不想释手。她以前并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沉淀一段时间以后，再回过头来看，画册确实印得很精美，编排也很讲究，很大气。画册内，有她作为记者和编辑的名字，也有她担纲服装模特的照片……。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这个改革前行的时代，就是一本本恢弘而精美的画册，自己的人生之路也是画册里的一页。为它付出的一切辛苦、劳累、努力，都是值得的。她从画册文字和图片的背后，看到了自己成长的轨迹，感受到了创业之路的艰辛，和获得成功后的喜悦。
　　汪总则在翻看平时随意拍摄的一些照片。那些平凡而有趣的工作与生活，令他记忆犹新。看到其中她吆喝卖菜的照片，不禁笑出声来。竹香呀，什么时候我们再出本画册，一定要把你这张卖菜西施的照片给登上去。
　　好呀，到时候说不定我就变成有钱的女老板，也可以出钱赞助了。哈哈哈哈。
　　手机响了。是条短信，50万已打到了新公司的账上。在她心里，这虽然不是创业的第一桶金，但对于她这个新公司的总经理来说，却有着异乎寻常的特殊含义。
　　余总公司的收尾工作延后两天也告罄，他率常副与二妹等几个人，与竹香他们一起登上了轮船。二妹与常副不知成婚没有，但已然显怀，有了身孕。看着她脸上幸福满满的红晕，想成为这样的女人的意愿，涨溢出了竹香的心房。
　　月光洒在海面上，轮船在波光粼粼的海浪上摇曳。夜行的船由于没有比照物，似乎觉察不出速度的快慢。竹香与余总倚靠船舷的拦杆，望着大海的波涛，心潮起伏不平。他们久久静默无语，似乎有都有话要向对方讲，但又都觉得无从开口。
　　竹香，性格使然，还是他先出声：前段时间，我已经处理好了家庭的问题……。
　　这事，告，告诉我干什么……。她猜得出后面要说的话，脸不禁发烫，心也有点慌乱。
　　有些情况，我觉得还是应该要跟你细说一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把他与前妻两家关系的来龙去脉，他们婚后的极不和谐，前妻坚持丁克，不愿与他生孩子，他也不想与她过夫妻的生活，以及因此而逃避家庭的束缚，独身下海创业、打拼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她听。
　　他告诉她，前不久，前妻初恋情人的太太因癌症去世。那个男人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但抗生活打击的能力却太差。他痛不欲生，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得知消息后，哭求着请他放手，并要与他解除婚姻，不顾一切地到美国去陪伴他，拯救他……。
　　二人一起做她父亲的工作。他向岳父发誓，自己永远是他的亲儿子，她永远是自己的亲妹妹，终获岳父的同意，从婚姻的桎梏中得以解脱。
　　他特别强调：我与她从小生活在一起，兄妹相处，被岳父强扭在一起变为夫妻，这瓜怎么可能会甜。不甜也就算了，弄来弄去，后来竟弄出点敌意来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没有爱情，而在一起过日子，只会相互折磨。
　　他接着向她告白：我为那次在富丽华对你的伤害，再次向你郑重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个时候，我心里始终认为，一个男人只要征服了世界，就能轻易地征服女人。这种怪想法，一直在我头脑里作祟，令我干了那件蠢事。从现在起，我要重新来一次恋爱。竹香，你知道吗，你越来越美丽端庄，越来越知性漂亮了。我爱你的初心永远不改。我向你发誓，会爱你一生一世，会一辈子对你好。
　　她侧转身，眼光躲闪，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告白。她的心融化在月光和海风里。
　　竹香，嫁给我好吗？他单膝下跪，举着一枚钻戒向她求婚。
　　他伤害过她，也帮助过她。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好，也能感觉到他对她的爱。那浑厚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有种天然的吸引力。他第一次在她耳畔说“我爱你”的时候，她就被吸引了过去。打那之后，她的心，一面在被他吸引，又一面又在对他排斥，磕磕绊绊直到现在。面对他的再次表白，她的情，沦陷了，她的心，被他俘获了。
　　她醉了噫念，红了脸颊，含泪点头应允。
　　夜深了，看看周遭没人，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像银滩那次一样，她的脖颈和耳根处，顿时感觉到了他的嘴唇，在来回磨蹭。充满磁性的男声，喃喃的爱语，在耳边环绕，把她的心牢牢地缠住。两颗充满爱的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反转身一把紧紧地抱住他。他也紧紧地抱住她。四目传情，对视良久。她踮起脚，把嘴贴到了他的唇上，吻他，他也报以热烈的回吻……。
　　太阳出来了。轮船迎着朝阳靠向码头。竹香意气风发，信心满满。她已经准备好了，要重新扬帆启航，要在自己人生之路的画页上，涂抹更加美好漂亮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