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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到了中午，整个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
蔡之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叫卖大饼。回头看去，一个黑瘦少年拎着篮子叫卖。篮子上面盖着棉垫，防止热气散失。
蔡之翰走过去，大声喊到：“小子，饼子给大爷来一个！”
少年先是迟疑一下，接着还是颤抖着双手，将两张大饼从篮子中掏出来。少年浑身脏兮兮的，再看他的脸，久经太阳炙烤，双手修长的手指，指甲里面藏着污垢。看着完全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只见少年低头说句：“军爷，这是你的饼，请收好。”
声音非常沙哑，也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蔡之翰。
他右手刚接过来两张饼，旁边就挤过来一个人。那人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差点让他的饼飞出去。
刚想开口问候那人，却只见手心里多了张纸条。仔细看去，纸条上只写了四个大字：
“查案者死！”
回想刚才那人的身形，竟是那么熟悉。突然，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中闪现。
秦嘉楫！
就在蔡之翰低头看纸条时，卖饼少年与那人对视一眼，顿时变得慌张了起来。他刚要给饼钱，却只见少年在缓慢挪着步子。
当二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时，卖饼少年先是一惊，紧接着就慌忙逃窜。
蔡之翰指着卖饼少年，大吼一声：“卖饼的你快站住！爷有话问你！”
这声喊叫把两边过路的行人都吓了一大跳。卖饼少年听见蔡之翰的喊叫，脚下的步伐不免更快了，离他越来越远
事出反常必有妖。
蔡之翰当即就决定，追上去！
他这个时候的身体，并不比前世差太多，甚至于还很强于前世的身体。
毕竟自己今生是一个锦衣卫，长年缉拿犯人，身体机能已经是超过平常人很多，也是长年操练过的。
虽然他的速度比卖饼少年更快，但无奈街上行人颇多。
只见那个少年身形灵活，就像一只泥鳅四处乱窜，一下子就把二人的距离给拉开了。
这不免让蔡之翰的心里更是焦急万分，只见他拿起手里的长刀，口中大喊：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也亏得是蔡之翰力气大。若是普通人，挥舞着长刀定会被累个半死。路人躲闪不及，被他撞了个踉跄，顿时就骂骂咧咧。
蔡之翰奋力直追，看见卖饼少年拐进了巷子，他不加思考地跟了上去。进了巷子，他这时才发现竟是个死胡同。
不大，但很长。
少年还在前面焦急地爬墙。蔡之翰这边却不紧不慢地走着，距离少年越来越近。
人一旦被逼近死胡同，哪里还能逃脱？
少年看见蔡之翰在逼近，心中更是万分慌张。接着脚下一滑，旋即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蔡之翰紧紧攥着长刀，看着蹲在墙角的猎物，心中不免更加兴奋了。
少年跌坐在那里，顿时就哇哇大哭。这声哭喊，却让蔡之翰彻底傻眼了——
竟然是女扮男装？！
方才买饼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儿，少年声音实在太过尖细，又很稚嫩，根本不像男孩子。只想着是还没发育。如今看来蔡之翰大约的确错了。
人家就是个女孩子，声音可不就是稚嫩嘛！
但是，纵使是女的，他也要抓住审讯一番。
看着蔡之翰在狞笑，少女挣扎着身子向后蠕动，被吓得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蔡之翰快要接近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而又沉稳。少女听见这声音，抬头一看，顿时就转悲为喜。
蔡之翰觉得事情不对，就想回头查看。还没来得及回头看，“砰”地一声，一个闷棍就朝着他的后脑勺打了下去。
“扑通”一声，蔡之翰双腿弯曲，直接跪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棍……
两棍子下去，蔡之翰彻底晕了过去。在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分明听见身后的人碎碎道：“不听吾言，这次就让你长长记性！”
……
不知过了多久，蔡之翰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他缓缓睁开双眼，看见自己身前站着一男一女。女的是骆芷蓉。
蔡之翰看向那个男人，只见他腰间用草绳胡乱系着，穿了一身灰色短衫，脚下是一双破旧草鞋。男人正与骆芷蓉奋力往外面推围观的百姓。
蔡之翰刚想说话，那个男人直接将衣服扔在他的脸上。他拿开一看，是一件大襟青色袍衫。
拿衣服时，衣服上的汗臭味扑鼻而来。忍着恶臭，他赶紧站了起来。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他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全身赤裸，身上的衣服早就没了。
“格老子的，这是谁干的？”
蔡之翰骂骂咧咧喊道，顺手就将臭气熏天的衣服裹在身上。
将围观的百姓彻底赶走后，蔡之翰这才看清男人的模样。这个人他很熟悉，一辈子都忘不掉。
正是自己的死对头——北镇抚司理刑管事副千户韦孝宽！
韦孝宽走过来，笑着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刚到南司报到，就有一小乞丐找上来。说是有一个名叫蔡之翰的锦衣卫，被人打晕后就扔在了宣武门里街的巷子里。
蔡之翰揉着太阳穴，尽力地接收着这些信息：“那我的衣服被谁扒了？”
韦孝宽耸肩不语，顿时就哭笑不得。他与骆芷蓉赶来时，蔡之翰的身上就已经没了衣服。
韦孝宽还没说完，一旁的骆芷蓉突然伸手掐了蔡之翰一下：“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蔡之翰强忍着疼痛，一脸假笑：“令尊乃是锦衣卫骆佥书，堂堂南司掌司官，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你？”
骆芷蓉翘着秀气的小鼻子，气鼓鼓地反驳：“暂领南司，还不是掌印呢！哼，那个人就是你！”
看着骆芷蓉生气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蔡之翰禁不住一阵苦笑，对妹妹哪能越界呢？
看见蔡之翰与骆芷蓉斗嘴，韦孝宽自觉地闭嘴离开。
直到进了南司衙门，看见怒发冲冠的骆养性，蔡之翰与骆芷蓉二人这才停止了斗嘴。
骆养性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他着实想不明白，一个有武器的锦衣卫，竟然能被人打晕，还扒光了衣服躺在街上，被众多人围观取笑。
听着骆养性的训斥，蔡之翰微笑不语。
本想着继续教训蔡之翰，但骆养性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说：“韦千户奉命返京协助你调查案子。韦千户虽常年专司审讯，但缉捕之术也是一流的。希望你俩通力合作！我还有事，就这样！”
说罢，不等蔡之翰恭维，骆养性就拉着骆芷蓉离去。
待骆养性离开后，屋中只剩下蔡之翰与韦孝宽两个人。
二人素来有仇，蔡之翰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径直坐下后就威胁道：“此案由我负责，你当副贰就成。如若干扰我查案子，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韦孝宽好歹是北司理刑管事副千户，是北司中仅次于掌印王崇德的二号人物。论实际地位，着实高出蔡之翰不少。
韦孝宽并不生气。只见他唇角勾起，邪魅一笑：“掌卫事乃是首辅义子。首辅尚在嫌疑之中，掌卫事岂能逃脱？万岁爷召回本千户，就是希望衙门能秉公执法，蔡兄此言是何意？”
崇祯皇帝怀疑凶手与内阁首辅温体仁有关系，而锦衣卫掌卫事邹之有乃是温体仁义子，又执掌北镇抚司，自然是对所有锦衣卫不放心。当然，除了北镇抚司。
看着蔡之翰不说话，韦孝宽笑着朝蔡之翰走来，在他的耳边轻语：“水云间的饭菜可合蔡爷口味？”
蔡之翰听见这话，先是慌张地盯着韦孝宽看，转而哈哈大笑起来：“那是自然。既是韦兄的店，吾自当多多光顾，照顾韦兄的生意才是。”
蔡之翰说罢，韦孝宽一改笑态，瞬间阴沉着脸，死死盯着蔡之翰。
蔡之翰也不管他。喊来一名力士，就让力士驾着马车送自己回家休养。
临走还不忘提醒韦孝宽：“既然韦兄已来南司，那就替我当值一日。”
说罢，力士扬鞭催马，只留下恼羞成怒的韦孝宽。
在回家之前，蔡之翰又去了趟水云间。
既然他与韦孝宽已经撕破脸皮，那就不用再给韦孝宽留面子了。
这次他进店没人阻拦。点了胡椒醋鲜虾、元汁羊骨头、五味蒸面筋三个菜，配上香米饭，堂倌刚要装进食盒，蔡之翰连忙叫住了堂倌。
思前想后，他又加了羊肉水晶饺儿、丝鹅粉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堂倌快装食盒。
临走前，掌柜的又送了一壶上好的泡茶。
水云间在大时雍坊，西侧外就是宣武门里街。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北走，快至新开道街时往西拐进西直门大街，便是蔡之翰的宅子了。
回到宅子时，天空已漆黑一片。蔡之翰这边拎着食盒刚刚走下马车，力士突然甩鞭驾车而去，差点给蔡之翰撞倒。
蔡之翰啐了一口，想着明日定要教训这名力士一番。
刚要推门进去，就发现大门早已打开，院中还有说话声。他连忙躲在一旁，偷偷注视着院里的动静。
只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说：“姐姐，这个箱子很重啊！”
姐姐安慰着：“乖，趁着他没回来，我们赶紧将这些金子搬走！”
听见姐姐口中的“金子”，蔡之翰顿时就疑惑了。
哪里来的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