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东厂师徒

　　之后的几天陈楚生再未遇到山贼拦路，这与他预料的相差甚远。本以为越接近京师山贼的数量会越多，但连续几日都不见山贼踪影，让他开始慢慢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这一日陈楚生走在山间小路上，突然发现路中间横七竖八的躺了众多尸体，这些尸体的死法与当日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所杀山贼一模一样，如果不出所料，应该就是那位姑娘的手笔了。
　　只是以那位姑娘的心性，既然第一次都没有把人杀光，应该也没必要之后再下死手，除非她又遇到了什么事情，令她改变了想法。陈楚生与那位姑娘虽然是萍水相逢，但确实不希望见到那位姑娘出事，这世道每一位敢于抗争的人都是勇士。
　　突然远处传来阵阵说话声，陈楚生想了想随即闪身躲在树后，竖起耳朵听对方在说什么。
　　大概来了四五个人，来到尸体面前打扫战场，将散落的刀剑聚到一起，准备带走。其中一人说道：“这小妞是真生猛，一百多人围着，居然也能让她逃了。”
　　“可不是，附近几个寨子联手都防不住这尊杀神，也不知咱们怎么招惹她了，好像盯上咱们不放了。天天在寨子附近蹲着，专门趁着天黑进寨子偷袭，还专门只伤不杀。”
　　第一个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那叫只伤不杀？还不如杀了呢。不是刺瞎双眼就是挑断手筋脚筋，这活着不是活遭罪嘛。”
　　“说话小心点，上面不让咱们讨论这事，怕咱们害怕，只是不停的说快解决她了。”
　　“听说是上面的上面，派人下来了，毕竟再放任不管，不出一个月，寨子都得散。你是没听见那些残废的伙计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们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像狗一样活着啦……”
　　几人收拾了兵器之后就走远了，把尸体就那样仍在官道上不管不顾。就凭这种举动，陈楚生就知道这种寨子难成大事。一座山寨最重要的是人心，所谓人心齐泰山移，若是人心散了再强大的寨子也离崩溃不远了。
　　把同伴的尸体晾在路上的行为，长远来看无异于自掘坟墓。
　　但更要的是刚才这几人谈到的那位姑娘，如果只是这群乌合之众陈楚生倒是不会担心那为姑娘，但若是他们所谓上面的上面派人下来，恐怕还真有些不太安全。
　　毕竟这群山贼上报战况，也只会更加夸大这名姑娘的实力，这样才不会显得自己太无能。这位姑娘的剑法本就擅长这种战斗，再夸大一下，恐怕派下来的不会是一般的高手。
　　犹豫片刻，陈楚生还是跟上了刚刚那几名山贼，毕竟不能见死不救，能帮则帮一把，不多时，几名山贼便顺着小路像山上走去。
　　陈楚生坠在后面，发现山林中死亡的山贼更多，照这个数量，那位姑娘可能已经剿灭了数个如李天霸那样的小寨子，怪不得会引来众多寨子的联合围剿。
　　只是不知道那位姑娘处境如何，这些山贼毕竟对地形更熟悉。正思考间，已经来到山寨门口，陈楚生没有继续跟进，而是远远的藏了起来。附近几座山的山寨连番被偷袭，不可能一点防范没有。
　　毕竟自己只是打算关键时刻出手救人，又不是打算跟这些山庄死磕，被发现就不妙了。
　　果然没过多久，陈楚生便在附近树稍上发现了几名暗哨，自己刚刚如果贸然跟进，必然被暗哨发现，到时候免不了发生冲突。
　　从白天蹲到黑夜，陈楚生终于摸清楚了暗哨的换岗规律吗，趁着换岗间隙偷偷溜进了山寨。山寨比想象中要更庞大一些，错落着几十座茅草屋，依照江湖中山寨的制式标准，聚义大厅必然是在山寨正中心。
　　陈楚生三转两转绕过守卫，来到大厅窗外，偷听里面人的谈话。不得不说这种江湖中统一的山寨布局虽然省了寨子不少事，但也给了陈楚生很大的便利。
　　聚义大厅中几位穿着寻常武服武者，却坐在高位，寨主装扮的人却坐在下手位置，看来这几人便是寨子请来的帮手了。仔细打量这几人，陈楚生没发觉有什么异常，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自己是绝对没见过这几人的，应该不是面熟的关系。为了避免被发现，陈楚生选择了距离几人较远的窗口，因此他们在谈论什么是听不真切了，只是隐约听见诸如：大人、不可、必死无疑之类的词。
　　大人？陈楚生暗自疑惑，这称呼可不象是江湖中的称谓，莫非这些山寨是官家在背后默默支持？突然陈楚生惊觉，怪不得总觉得那几名高手哪里不对，原来是这群人无论年龄大小尽皆无须。
　　加上山寨寨主对他们的称谓，代表什么不言而喻——东厂！如果是这帮阉狗的话，那他们暗中扶持山贼截杀难民们便有了理由，毕竟他们本就是准备将难民们拦截在层层关卡之外，绝不会让难民入京。
　　只是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令难民们自相残杀，这种事就算捅到官府去，他们也可以推脱说是难民之间的纠纷，从而置身事外。
　　现在对陈楚生来说有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那为姑娘暂时应该安全，自己也已经知道对方为东厂的阉狗们，可以早做准备。坏消息则是既然是东厂的高手，恐怕比想象中更难对付，毕竟受东厂厂督影响，这帮阉人对武学的追求都过于偏执，况且还有那邪门的童子功，阉人练起来事半功倍，威力不俗。
　　打探到消息的陈楚生不敢久留，悄悄退去。待陈楚生走远，聚义大厅的宦官们才开始谈论要事，其中一位年轻宦官对为首的一名老太监说道：“六爷爷，刚刚是什么人在偷听我们说话啊？“
　　为首的那名老太监是东厂元老之一，一生之中为东厂立下了汗马功劳，数十年间杀人成性，纵使年迈也不愿退居幕后，执意要留在一线，此时轻轻活动着手腕回答道：“将死之人罢了，既然暴露了行踪就构不成威胁了。“
　　年轻宦官似乎非常得宠，并不满意老太监敷衍的回答，撒娇道：“六爷爷，您就讲讲吧，那人到底跟那名女刺客是不是一伙的？”
　　老太监摸了摸年轻宦官的头，宠溺的说道：“小红喜啊，给皇家当差的，可不能这么好奇啊，好奇心太重会活不长的。”
　　年轻宦官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嘻嘻的说道：“六爷爷，咱知道的，这不是出来执行任务吗？何况那名女刺客据说手法凌厉，杀人不眨眼，真想见识一下呢，也不知道这种高手吃起来会不会味道不一样。”
　　小山寨的寨主听的冷汗直冒，若不是那女子将整个附近寨子逼到了悬崖边上，他们还真不愿意去请东厂的这群杀神。要不是之前动用两百人的围杀都失败了，自己也不会在这里胆战心惊的伺候这群魔头。
　　老太监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习武的女子虽然更有嚼劲，但论滋味却远远不如平时赏给你的那些官家小姐，还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们更值得回味一些。
　　至于那名听墙根的鼠辈不过是屏息术都未曾修习过的江湖雏儿，根本不值一提，至于是不是跟那名女刺客是一伙的，谁知道呢？反正到时候顺便一起处理掉就是了。”
　　小宦官红喜贴心的说道：“知道六爷爷最心疼红喜了，平时把好吃的都让给我了，这次要是能抓住那名女刺客先给六爷爷尝鲜。”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平时六爷爷没白对你好。其余几个老家伙可没机会享受这待遇。”看得出来老太监对小宦官十分满意。
　　其余五名宦官对此视若无睹，毕竟这两位身份都不一般，一位是功勋卓著的老太监，同时也是红喜七位授业恩师之一。另一位则是很可能继承督主之位的小太监，若不是东厂要让他从底层磨练，将来继承大位。根本不会把他下放到这种穷乡僻壤受苦。
　　要知道，红喜其余几位师兄都是直接担任东厂要职的，以几位老太监的实力，教导出来的弟子已经足以服众了，根本没必要费此周章，如此作为只是为了堵住东厂悠悠众口。所以几位宦官对于二人的态度十分微妙。
　　面对这对性格扭曲的师徒，几位宦官不好明目张胆的讨好，也不敢有丝毫忤逆，只求这次任务顺利结束，安稳的将这两尊大神送走，自己好继续当那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陈楚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还在寨子里小心的躲藏。好在几位宦官也没有打草惊蛇的打算，索性就没通知山寨里的山贼，有人潜伏进来，反正对于东厂来说，这群山贼都是必死之人，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附近寨子的人陆陆续续迁移到这座大寨了，表面上是防止女刺客逐一突破，实际上则是为了勾引女刺客再次出手，好让东厂的大人们将其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