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山贼草寇

　　陈楚生步行沿着官道，路过一个又一个难民。他们浑浊的眼睛中迷茫而无神，这让陈楚生想起了父亲小时候对自己说的话：有些人还活着，但生活已经没有了希望，所以这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20岁就死了，只不过60岁才埋。
　　突然前面难民突然多了起来，似乎都拥堵在前方的山口处，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陈楚生循声看去，原来是一伙二三十人的山贼，手里拿着破破烂烂的武器衣着褴褛。
　　干旱一年，流离失所者何止百万，纵然大部分人只是老实的求个温饱，不远千里的向着富饶的地区迁徙，希冀着大城市有更多的谋生机会，能活得更容易些。
　　但总会有人不满足单纯的活下去，也会有人不满足于一日三餐，这群在生活重压下喘不过气来的人就会铤而走险，其中一部分尝到甜头的人就会愈演愈烈。
　　这群脱身于穷苦大众的贼人聚在一起，慢慢变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群人，此时他们不仅不会为百姓着想，反而变本加厉的欺压良善。倾尽全力的体现着自己与穷人的不同，生怕别人说他是穷人，仿佛这种出身就是原罪。
　　令陈楚生奇怪的是这群人哪里来的武器呢，虽然都是破破烂烂的刀剑，但这种东西完全不像是流民草寇买得起的。
　　此时为首一名山大王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下面的难民们喊话：“老子叫李天霸，这道山口现在是老子管，遇到本大爷，你们中有人就要走好运了！现在老子的天霸寨要招人，来的人就有吃的，兵器管够！“
　　一听说有吃的，流民们顿时起了精神，一位胆子稍大的汉子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咧出一个笑容，问道：“大王，你看咱能加入不？“
　　李天霸倒提一把破刀，看着下面的汉子，哈哈笑道：“哈哈哈，能啊！你在这群人李挑一个宰了，以后你就是我李天霸的人了！”汉子脸色巨变，青白交替了两次，最后还是默默退回了人群中。
　　李天霸一挥手，手下这几十人便把难民们围住，向着旁边的山沟一指，开口道：“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这是给你们活路，现在世道变了，有胆识的人才有资格活着，你不吃人，人就吃你！看见那边的山沟了吗？！向你们这样的猪已经死了上百头了！
　　要不是老子缺人手，等着和隔壁的赵天霸争地盘，你们以为这等好事会轮到你们吗？给你们脸就乖乖兜好了，兜不住的，这就是下场！”
　　说罢，手下一人对着刚才上前问话的汉子就是一刀，只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名汉子捂住腹部的伤口缓缓倒下，顷刻间便没了气息。
　　陈楚生知道，这群人与古剑镇的地痞流氓不同，这帮人是真的杀过人的。而且看他们熟练的样子，怕是杀的人不在少数，正要发作，身旁一位青年发出声音：“你们大庭广众之下屠戮无辜，真当世上没有王法了吗？”
　　这名青年明显不是流民中的一份子，恐怕与陈楚生一般都是赶路的行人，恰巧被堵在了这里。李天霸歪了歪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名年轻人，开口说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呦，原来是个小妞啊，哥几个今天可以开荤了。”
　　陈楚生听到这帮山贼提醒，侧身看去，果然没有喉结，还真被这帮人说中了，是个姑娘无疑。这名姑娘被人道破身份，却也不恼，开口道：“认出姑奶奶又如何，你们这帮畜生，今天该着栽在姑奶奶手里。”
　　嗯……看来天下女子也不都如娘秦说的一般温柔贤惠，陈楚生暗自撇撇嘴，看来这位姑娘是很难找婆家了。
　　为首几名山贼嘿嘿一笑：“小妞还挺辣，大爷就喜欢这样的。”说着就欲伸手调戏，陈楚生正欲出手，只见寒芒一闪，又被人抢了先，这位姑娘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软剑直接将山贼伸出的左手斩掉。
　　许是软剑太过锋锐，山贼看着掉落在地的手掌愣了片刻才怪叫出来，只听刷刷刷的声音，二十几位山贼纷纷拔出了武器，将这位姑娘团团围住。
　　只见这位姑娘环顾一圈，冷笑一声：“你们这群人，活该被杀，刀都砍到头上了，也不知道反击，指望着神仙来救你们吗？”
　　说话间又看到了佩剑的陈楚生，嘲笑道：“还有挂把剑做摆设的，带把的不如不带把的，算什么男人。”
　　这……陈楚生心想：你打架归打架，杀人归杀人，扯上我做什么，你这么火爆的脾气，哪里轮得到我出手救你。
　　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没给陈楚生解释的机会，面对着层层包围，丝毫不惧，率先发难，短剑如毒蛇吐信一般专攻要害。手筋脚筋，双眼双手，眉心裆部，怎么狠辣怎么来。
　　有一说一，这种招式虽然狠辣，效果却出奇的好，尤其是对付这些身手奇差的普通人，这种方法更迅速。
　　若是说陈楚生打不过这二三十位乌合之众，那是小瞧他了，就算没拜入名剑山庄前的陈楚生，对付这些流民组成的山贼也是手到擒来。
　　更别说修炼内功心法又练了一年剑法之后的他了，应对起来只会更轻松。只是轻松归轻松，与这位姑娘稳准狠的风格还是相差甚远。仿佛这位姑娘所学的武功招法就是为了以一敌多。
　　说是以一敌多也不是十分恰当，应该说是为了屠戮弱小而生，这种招式对高手作用简直小的可怜，但对付比自己弱小的人，简直是利器。
　　剑光闪烁之间，山贼们纷纷重伤，直接毙命者也不在少数。李天霸见此情形哪里不知道自己自己是踢到了铁板之上，看着自己招来不久的小弟书片刻之间便伤亡过半，也不敢上前，只是在高处徒劳的尝试命令手下包围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奈何这帮乌合之众完全没有配合，根本不会对这名姑娘造成多大威胁，倒地十几人后，便四散而逃。陈楚生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这位姑娘杀的慢一些，恐怕只要杀上三五个人就能令这群人崩溃。
　　李天霸看着溃逃的山贼气的哇哇直叫，但做头领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见势不妙，扭头就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那位姑娘怎会轻易放过他，顺势将跑的最慢的两名山贼放倒在地，便纵身追了上去。
　　陈楚生看着倒在地上不住惨叫的山贼们，没做任何多余的举动。毕竟自己不是活菩萨，也没有对这些罪恶之徒散发怜悯的闲情逸致。要说出剑结果这些人的性命，陈楚生对这些丧失反抗能力的贼人着实提不起兴致来。
　　再者说这帮人口口声声说世道变了，那就让他们在这世道中慢慢煎熬吧。在这种大旱之年，饥民遍野，重伤残疾的他们活着，绝对比死还要艰难万分。但以这群人杀同胞求生的性子来看，是万万不会主动结果自己的。
　　他们命中注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在往后余生中，苟延残喘，直到被世界无情的抛弃，最终惨死路边。或许正因为预见到了这种比死亡更凄惨的活法，那位杀伐果断的女子才没有直接杀死他们。
　　或许方法残忍毒辣了一些，但不得不说此举当真大快人心。现在这世道，恶人就该有恶人磨。虽说山贼们已经没有丝毫威胁，可难民们还是远远的绕开了躺在地上的山贼们，向着山谷中缓缓前进。
　　经过这番插曲的陈楚生唯一好奇之处便是这群人哪里来的武器，毕竟大明对于铁器的管控向来是很严的，这群人又是逃难至此，按理来说不应该有如此多的武器。
　　何况听那位李天霸的意思，隔壁山头还有个赵天霸，似乎双方有些恩怨，还涉及到抢地盘的事。双方之间有纠缠，意味着强弱差距不是太大，若是动动手指就能灭了对方的话也不至于争夺。
　　那就是说还有一股难民纠结在一起落草为寇，人数肯定要更多一些，也就意味着武器也更多，这件事情细想起来，怎么想怎么不简单。
　　与此同时东昌府行路署中，几名东厂宦官正在一起饮茶，下属一名番子对着为首的宦官恭维道：“上面派我们封住入京要道，可又将大部分人调回了京城，以防万一，导致我们这里人手奇缺，若不是大人的锦囊妙计，咱们必定免不了一番责罚。”
　　另一位番子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按照大人的指挥将破损的刀剑兵器发给那些有野心的难民们，再让他们扮山贼去截杀其余难民，能省下咱们不少力气。”
　　为首那名宦官对这类恭维十分受用，顺着两位下属的话继续说道：“同时鼓动山贼之间争抢地盘，等旱情快结束了扶持其中最大的一家，统一所有寨子。最后咱们东厂出兵剿匪，于陛下处得功劳，于民间得人心，又有大把得银子可以赚，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