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元始天尊无私情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元始天尊再难坐视不理。只好命亲传大弟子伏羲出面，与信徒代表进行反复磋商。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宫殿既已建成，当不能再去拆毁或任其荒废。可将所有建筑分成前后两部分。后殿设为始祖、鼻祖的起居之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随便入内，以免打扰二位的清修。
　　前边殿群则设为世人参观膜拜的场所，并答应挑选一批虔诚信徒，专门负责殿堂的清洁维护，以及鼻祖、始祖的应答服侍。
　　道家信徒见伏羲处理得当，尽皆拜服。后经层层选拔，有三百六十五位贤德之士取得入驻鹤鸣山的资格。余人各回己家，按照道学典籍的指引自学自修。
　　就这般，鹤鸣山后殿严密封锁，前殿则按照规矩开始接待香客游人，各项事宜总算尘埃落定。
　　却说太上老君不肯以天尊自称，元始天尊终难释怀。为了彻底解决三弟身份的问题，苦思数日，终于又想出了个新法子。
　　他决定将道家学说里养心炼气、吐浊纳清等自我修行的方式称为内丹。太上老君平日里喜欢烧铅炼汞，那么可将他炼成的药丸子称为外丹，做为道家的另外一种修行方式。反正道学理论是自己家的，如何分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灵宝天尊听说后，却颇有顾虑道：“近百年来，三弟废寝忘食，不遗余力地炼制他的丹药。可时至今日。竟无一丝一毫进展。师兄将他强行归并于我教之内，只怕有徇私情之嫌哪。”
　　元始天尊却笑道：“此言差矣。三弟一直坚称，他的金丹可生死人、肉白骨，甚至让服用者免却种种的修行障碍，直接成就仙身，意义岂同凡响？虽然目前进展缓慢，但本尊相信，他的丹药一旦炼成，必会产生震惊三界的效果。到了那时，不但会使道家理论更加完善，亦可填补我教在实用领域的一项空白。将他归并于道家之列，又岂是完全出于私情？”
　　灵宝天尊听罢，深服其言。乃招来伏羲，让他按照元始天尊的意思将此事告知太上老君。
　　元始天尊座下有三位嫡传弟子，皆是他隐居鹤鸣山之后所收。伏羲排行老大，因勤奋好学，在师父身边修习多年，设计出一幅阴阳五行八卦图。这幅图分阴阳，列八卦，类万物之情，生动直观地表明了天地循环变化与相生相克的原理，为道家学说开辟出一块极其广阔的领域。因此，伏羲深得师父的赏识。
　　自从鹤鸣山成了道家圣地，元始天尊便将一切事务全权交与伏羲掌管，从不多加半点干涉。
　　元始天尊的二徒弟唤做女娲，却对本门之事漠不关心。
　　因天地初分之时，轻清上腾，升起的轻细之物未能分布均匀，于是天上东一个窟窿、西一个洞眼着实留了不少。
　　女娲看着碍眼，便弄到老大一堆石头挑选琢磨，四处修补天上的漏洞，一天到晚根本抓不着影。
　　在女娲之下，还有位小师弟，唤做神农。神农醉心于尝草辨味，治病救人，整天对些树皮草根之类爱不释手。
　　元始天尊御徒甚宽，见他们无心道学也不勉强，毕竟干的都是正经事，遂任其自为。
　　且说伏羲领了元始天尊之命，忙赶至太上老君处，将师父的想法告其知晓。太上老君见元始天尊又把自己算成道家外丹学派的创始人，顿感压力倍增。
　　想到自己炼丹烧药弄了几十年，仍未做出半点成果，不禁惭愧万端。又知这是师兄的一片盛意，再难推辞，也只好接受下来。
　　伏羲既将师父的话带到，便向太上老君告辞离去。出了大门，却见神农迎面而至，兄弟两个说了会话，这才拱手作别。
　　神农是太上老君府上的常客，因二人所做之事多有相通之处，闲暇时便会来到这里坐坐，彼此做些学术上的探讨。
　　神农上次登门，还是在十几天之前。当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半天闲话，太上老君忽然话锋一转，道：“我说农大侄子，咱爷儿俩相处的时日不算短了，有句话已在我肚里憋了好久，今日刚巧没事，所以呢，师叔便想与你推心置腹，一吐为快。”
　　神农见太上老君神色郑重，连忙毕恭毕敬的应道：“师叔有话请讲，小侄洗耳恭听就是。”
　　太上老君笑着点了点头，沉思半晌，手点桌面，说道：“我说农大侄子，不是师叔故意贬低你，就你平时干的那些事儿，短期内或可成点小名、得些小利。但要往长远看，最后落得两手空空，白忙一场都很难说。”
　　神农大惑不解道：“我这行当一直做得好好的，师叔何出此言哪？”
　　太上老君摇头叹道：“唉，我都把话讲到这份儿上了，你怎么还不开窍。”
　　神农挠着脑袋道：“小侄愚钝，还请师叔把话说明白点。”
　　太上老君将手一摊，道：“你仔细想啊，咱爷儿俩一个炼丹，一个配药。表面看去并无冲突，而且平时还有些互补之处。可假如有一天，我的金丹炼成了，想做神仙的，往嘴里扔一丸，立马见效。你的草药再好用，不也都成了废材么？”
　　神农听罢，顿时目瞪口呆。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住处，愈想愈觉师叔的话大有道理：“倘若人人都成了神仙，世间便没了生老病死，当然也就没人会用我的草药了。这连三岁小孩都明白的事，我怎么就从没想到过呢？”
　　可他在研究动植物的医药特性方面，花费了无数心力，如今才有些小成，又怎么舍得半途而废？
　　在家中苦思数日，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事情。于是这日匆匆来到太上老君的府上，打算重新探讨一下前次的问题。
　　与太上老君见了面，请安已毕，神农便迫不及待说道：“小侄有一事不明，特来向师叔请教。”
　　太上老君对这个师侄表面上不冷不热，在心底下却是由衷喜爱。曾数次明提暗示，希望他能给自己做个帮手。怎奈神农总是舍不下他的那一摊子，最后便都不了了之。
　　这次见他主动来向自己请教，太上老君很是高兴。给他让了个座，和颜道：“师侄有话，但讲无妨。”
　　神农谢了座，吐掉嘴里嚼着的一团草药，擦了把舌头道：“师叔啊，小侄此次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件事。”
　　太上老君端起茶碗，将左右屏退，向神农抬了抬手，示意他先漱漱口。
　　神农咽了口唾沫道：“无妨，小侄早就习惯了。”捏着茶碗转两圈，小心翼翼的问道：“呃，其实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打听一下，师叔的金丹目前可曾烧得成功？”
　　太上老君见他提及金丹之事，便微微有些不悦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神农忙道：“小侄并无他意，只想对金丹的进展做些了解。您老要是不方便说……”
　　太上老君见他一脸诚恳，并无半点讥讽之态，这才松了口气。朝他摆了摆手道：“你又不是外人，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心中猛一转念：这小子平时对我老人家的暗示总是装聋作哑，今日却主动提出要对金丹做些了解，莫非合作的事有门儿？
　　想到此处，脸上立时堆满笑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慢声道：“你既对炼丹之事如此上心，我便仔细同你讲讲。这个——首先呢，你要知道，炼制仙丹乃是一门极为精深的学问，绝非你成天往嘴里塞的草根树叶子可比。那玩意随手一拔一大把，又何足珍贵。”
　　神农陪笑道：“师叔说得是。”
　　太上老君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而炼制仙丹则完全不同了，所用原料，光是挑选、萃取就需要下一番狠功夫。再经反复的配比试验，最后用三昧真火慢慢熬炼。期间火候的掌握、温度的控制、时候的长短等等，哪一件不是精细活……”
　　神农笑着打断道：“那个……小侄只是想问问，师叔目前的进展如何。”
　　太上老君想了想道：“你要问进展么，嗯，倘若各种条件都满足的情况下，少则四五十天，多则八十来天，也就差不离了。”
　　神农惊讶道：“难道会这么容易？”
　　太上老君稍显局促道：“呃……当然了，这其中总是有若干问题需要解决，所以……所以很难都一步到位。”
　　见神农搔着脑袋不知所云，太上老君只得摊牌道：“这么说吧，要是不顺利的话，反复炼上千百年也是有的。”
　　神农忙又追问道：“一直以来，可还顺利？”
　　太上老君摇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不太顺利，否则……”
　　神农小心翼翼道：“也就是说，有可能还得等上千余年了？”
　　太上老君轻轻叹了口气，道：“唉，其实……其实象这种极品金丹的炼制，我从没奢望短期内就能有所收获。慢慢来，一次次的失败也是享受嘛。呵呵呵……”
　　笑声未了，却见神农猛地一拍大腿，从椅子上蹦起道：“嗐，这不就结了！”
　　太上老君被他吓了一跳。瞪眼瞧他半晌，问道：“什……什么结了？”
　　神农从怀里掏出一把草药，扔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师叔哇，金丹的炼制遥遥无期，这让世上之人如何等得？该生病的还得生病，生了病后就得吃药。那么，我所做之事怎么能说没有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