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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长吟到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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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回县城,李十二吟诗一首,其余少年皆拍手叫好,唯有一老翁走来,朗声大笑,颇有些陆放翁的气势。但县中的人都知道,这老先生乃是本县私塾中人,专门教书为生。然这老先生所教,偶有儒术,其余皆是剑南奇闻,亦或是《淮南子》奇事。曾有其他私塾的先生其与辩驳,没曾想方才几句话出口便被还击得哑口无言,无奈只好作罢。
  时隔多年,对老先生的猜测也是颇多,据传曾有一年仲夏,大雨连绵不绝,山洪崩腾,便是这老先生在县城一方,口中念念有词,竟然一只手便让那山洪改道转向西边,县城这才得以存留。若是如此说来,这老先生也应当是仙人。
  “小友的诗,繁杂铺垫,倒是迎合了当下科举时风。只是,小友整日饮酒如饮水,不知何来三年素意,无功也是自然。朱墀之上,乃是天朝,天朝之中有天子,当今天子昏庸无能,如何可羡?再说回来,小友年纪轻轻,何必哀伤于年岁,明明正值青春年华,何来华发苍髯。不过那东宫太子太师与宦官奸臣沆瀣一气,确实可笑。前些日子太子出游,浮槎于西湖之上,竟然沉船。”
  老先生说着,竟自顾自地笑起来。李十二见老先生,当即便行了个礼。事实上,他们早有交流,李十二曾多次请教老先生,最初同样是听说了老先生只手断洪的传闻,只是几年来都未能再见到老先生神威,多少有些气馁,久而久之,便也就将其视作一般野老。想着,李十二道:“受教了,老先生。近来可好?”
  “哈哈,托小友的福,每过些日子便送来银两,自然是好的很。小友的诗也是大有进步呀,只是如先前所说,阳春白雪之人或远在高山,下里巴人之人抑或在高山,华嵩岳泰自然形胜九州,然这附近的大匡山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处。何况小友还尚年少,只需放手做自己想做之事即可。这天下江湖无数,谁人不在江湖,白雪高歌唱出来便是,又何必托付与无情春风。”老先生笑道,而后看向大匡山深处,“小友可知,令尊前去寻找那位大匡山仙人?”
  李十二怔住,确实不知此事,问:“老先生是如何得知家翁前去找寻大匡山仙人,莫非老先生与那仙人有联系不成?”
  “哈哈,某一介匹夫,怎会和仙人有联系,小友误会。只是今日一早便见到小友的父亲带着一匹骡子往大匡山中去,想来大匡山中除了赏景,应当便是寻仙人了吧?如若老夫所想不错,恐怕是去给小友拜师去了。只是那大匡山仙人久不出世,想来应该也不会答应,不出意外的话,令尊应就快回城了,快去看看吧!”
  “老先生,我且最后问你一问,所谓修行,对于我等凡夫俗子而言,是否可行?”
  “天下一石修行,彭祖独占八斗,其余二斗,世人抢之。哪怕是锱铢之小,也算得上是修行了。然这终究是是违背天时,偷了多少阴阳,或生时,或死后,多少都要还的。”老先生抚着苍髯说,“那么小友的问题回答完了,请容老夫问小友一个问题,小友修行,目的为何,或者说,小友为何对于修行一事,如此着迷?”
  李十二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搪塞道:“侠之大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说罢,便要走人。老先生将其拦下,递给李十二一墨条:“这可是上好的徽墨,小友若是不嫌弃便收下好了,也算是老夫的一片心意。小友志向远大,只是老夫希望,做事仍需慢着来,且可不要再说什么苍髯老翁之类以自比了。待至几十年后,又换了人间!”说罢,老先生便离开了。
  “这什么墨条,容我看看?”陈璞醉醺醺地接过墨条,只见墨条上鎏金写着四个字——“浩然正气”。“亚圣所言,妙极!妙极!”说罢,陈璞便醉得昏倒一旁,好在周遭其他少年及时扶住,而后将那墨条交还给李十二。此时已日薄西山,少年们便也互相搀扶着离开。李十二看着墨条上所言的“浩然正气”,迟迟没有离开,如此念叨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十二才在酒馆中结了账离开。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李十二心中默念,遂又想起那大匡山神仙来,倘若那大匡山仙人当真长生,也确是了不得。而对于老先生方才那一提问,李十二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若是成了仙人,究竟所为何事。至于方才那一番话,只不过是将前人贤者的话复述一遍罢,老者又怎会不知?
  行侠仗义确实是李十二的追求,但李十二此时回顾自己十几年所来,似乎大多是时间都在吃喝玩乐。全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的模样,如此一来,当真还能够如先前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李十二自己也难以相信。或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墨条上的四个大字却是给了李十二另一条路,侠者为小。倘若真的要做到方才所言,那么就须以圣人为原则。孔夫子,亚圣,皆是圣人。
  然李十二又向来不喜儒术,只觉得那些天理之命,多少让他觉得不舒服。当下又是一阵矛盾,不知如何是好。正当其思考之际,只听一串人马从闹市中传出,个个身着皮甲,领头的男人手持长枪,一路飞奔向李十二的住宅处。个个凶神恶煞,不知所为何事。李十二此时自然也注意到此状,认出领头的那位乃是当今朝廷北衙禁军将军,李宪。
  李十二疾步跟上,发现其父李琦已被李宪击昏抓住,横置于马背之上就要离开,情急之下,李宪竟那那把随身匕首猛地掷出,直奔李宪眉心。然李十二万万没想到,这李宪仅仅一个抬手,便挥出一道极强的气流,将那个匕首反插在李十二脚掌前方,同将李十二掀翻在地。此时李十二脑中想起先前老先生的一番话,万千思绪交织,却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
  李宪有些疑惑地转向这个少年,片刻后醒悟:“难不成,这就是你那小儿子不成?倒是有幅模样,只是缺少调教,不知天高地厚,连我等北衙禁卫也敢阻拦。殊不知只需我一个抬手,便能斩杀此子于无形。走罢,莫要耽误了时间。”李宪见李十二惊恐地瘫在地上,冷笑着便招呼其余人离开。
  就在十日前,当今圣上不知为何,突然下旨将剑南道富商李琦抓至长安。而这李宪乃是朝廷北衙禁卫将军,其暗地里更是当仅圣上的内弟,故而授予其这一职务,凡有大小事,皆由其办理。近年来,圣上越发暴躁,曾因头痛欲裂难以治愈,便下旨将太医署太医全部斩首,好在当朝尚书令上谏阻拦,否则又是几十个人头落地。此次李琦被抓往太医院,朝中便有不少重臣猜测缘由,或说李琦行商损害到朝廷的利益,或说李琦那些行为诋毁圣上,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所谓伴君如伴虎,当下朝廷深处就如一盘烂棋,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放开家君!”李十二看着父亲被带走的刹那,想象先前所言所感,登时便不知为何无意识地愤喊出声,同时拔出插在地上的匕首,向李宪冲去。李宪见此状,自然不屑。仅仅招呼了两个下手,两支长刀便分别插入李十二的肩中,并将李十二便如此钉在地上。刺痛伴随着酥麻直冲大脑,以至于李十二开始发昏。
  李宪见李十二痛苦的模样,对一旁记录的官兵说道:“记下来,剑南道富商李氏十二子,因不满不能参加科举,袭击北衙禁卫,李氏一族,全家抄斩,连诛……罢了,麻烦,就将李琦子女共计十二余人斩首示众罢,即日起发布通缉,协同剑南道,江南道,山西道,山南道,河南道,关西道,京畿三辅。”
  恰此时,县尉带着官兵赶来,但看到是朝廷御用禁卫,霎时便妥协。不再管李十二分毫。像县尉这样的职业,就是死上一百个朝廷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此时又如何与那禁卫将军相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不过一会儿,县尉所带县兵便又灰溜溜地离开。县中有居民围观此事,议论纷纷,同样没有人敢出手。
  十二郎如何能受此等屈辱,登时含着血渣一口啐向李宪,奈何被其一点内气吹飞。十二郎开口:“谁稀罕科举,我今日便告诉你,所谓科举,不过是当朝廷的走狗。你就笑吧,等十几年后,你那姐夫皇帝命归黄泉,看你还能如何!”十二郎说着想要挣扎,但是双肩都被长刀钉住,稍一动弹便血流如注,只好静待。
  “罢了,与一个将死之人,也没有什么好争的,不过是一时的口舌之快。识时务者为俊杰,或许这时候当一条狗,还能活下去呢?倒是可怜你做狗都没机会呢。”李宪嗤笑,随即让手下先将十二郎斩首示众,日后再去抓捕李琦其他子女。
  两手下靠近十二郎,一个控制住十二郎的身体,一个则直接抽出短刃,顺势往十二郎的咽喉插入。这时候倏得一个少年身影扑过来,将禁卫扑倒在地,正想要有什么动作之时,那少年的身躯便被炸出几道拳头大小的窟窿,从窟窿中可以看见禁卫冷峻的眼神。李十二见此惨状,睚眦欲裂,奈何两把利刃钉得他不能动弹,便只得如此看着这少年死去。怒气攻心,以至于李十二当即晕眩过去。
  几乎没有停留,禁卫推开少年的尸体,便将匕首甩向李十二。只听闻一声巨响,那匕首并未如意料般插入李十二的咽喉中,而是仿佛受到什么外力的撞击,插进其身边几尺远的地中。禁卫与其将军李宪此时都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仰头观望,但此时依旧是薄暮残阳,几只大雁斜斜地划过天幕,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是谁,竟敢阻拦朝廷办事,杀无赦!”李宪怒斥,一支长枪甩动红缨,往空中一插。霎时一股强大的威压如洪水奔流,雅雀四散,霞云崩溃。李宪感觉到,就在这个小镇中,有人布下阵法,故能将那枚匕首击落。但越发感知,李宪便越是冷汗直流,这方大阵远比他想象中要强悍的多,越是以其威压撞击,便越能以极强的力量反噬。
  李宪迟疑之时,骤然一道声音环绕在他耳畔:“退去罢,一刻钟时间。就是你们的当朝皇帝李构见了我,也须恭敬三分。今日你杀人,我取你一命,往后莫再出现于此。”李宪非常清楚,方才那声音实际上只有他能听闻。话毕约莫一息,骤然一道妖风卷来,将方才那杀人的禁卫压倒在地,嵌入地中三尺,没有了气息。李宪这番才反应过来,顾不上许多,便带着李琦与一众人马疾驰离开。至于李十二,则留在原地,无人再敢向前半步。而那被嵌入地中的禁卫与最终导致事件巨变的纵导者,谁还会在意呢?
  这时候,众多县民才上来搭救李十二,对于这样的一个纨绔,他们并没有什么反感。李氏一家向来温良,平日里救济不少百姓,如何也想不到竟被朝廷抓走。县令此刻也前来看望李十二,并请来县中最好的医者来行医,但愿莫要留下什么残疾为好。就这样,李十二最终被安顿在自家户中,并以医者照料。据医者所言,这伤所幸并未伤及根本,想来应不会落下病根,但毕竟伤情不容小觑,还需耐心静养。同时开了几副药给予李十二,辅以疗伤。
  而此时李氏一家上上下下皆不知所措,李琦毫无音讯地被朝廷如此抓走,任谁也难以接受。但好在偌大的李氏,并非毫无人才可用,此时应当说还在比较不错的运转。家中主管听闻事件后则当即写草,送往李琦散落各地的其余十一位子女,好生照顾自己。
  直到夜中,李十二方苏醒,惟见窗外一轮明月,杨柳垂条,再回忆起先前发生之事,五味陈杂,难以言明,只吟诗一首以表感怀。
  诗曰:
  飘摇丁松梦,复醒已三更。
  江曲沙洲绕,波光月影行。
  萋萋伤柳泣,袅袅诉声轻。
  挥泣遥东去,哀歌伴启明。
  恰此时,私塾老先生从门外走近:“此诗较之前首,更是不错,然萋萋一句过于伤感,反倒显得有些媚俗了。”说罢,老先生坐于床沿,查看李十二的情况。
  李十二强忍剧痛坐起,思索片刻:“老先生,我破例了,且再问你一句,今日之事,是你解救否?”事实上,李十二当时也听到那不知何处的声音,只是迷糊之中,能依稀辨出这是老先生的声音已是极限,随后很久方才真正晕去。
  老先生点头,表示此时确实是他。
  “告诉我你的身份。”
  “前朝遗老一位罢。”
  “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来源,为何来此,如何来此?”李十二不明白,老者为何隐忍如此之久,为何出手救自己却又让贼人抓走父亲,更因此死了一位结伴宾客。李十二至今回想起那少年的死状,都为之惨烈而悲痛堕泪。
  老先生沉默,最终还是开口:“子欲知,某便说罢。令尊之于某有恩,早在几日前,令尊前来寻我,告知我今日之事,并托我护你平安,可以说,令尊是有意被朝廷抓走,至于所为何事,某不知晓。然某可言,令尊在下一盘大棋局,这棋局所向,某也不知。李氏一家的野心,尽在此局之中。故而容某多嘴一句,令尊的安全,尚且不必担心。”
  “至于老夫,前朝遗老,倘若说道说道,便是前朝王姝皇帝永成三年的大司空。王姝皇帝驾崩,某便不再问政事,直至王姝皇帝儿子王越驾崩,王氏王朝从此崩溃,李氏王朝出现,某受邀于江南道小城,拜大司徒,辅佐天子治理天下,然不盈一月,天子驾崩,其子嗣尚小,朝廷之中争权夺利,全然散乱一盘,某出面主持朝纲,直到天下平定,皇子有能力继位后,隐居于此,不出山矣,至今已五十余年。如何?可满意否?”
  李十二一边昂首观月,一边听老先生说话,直至结束很久,方才微微颔首,转向老先生问道:“教我修行,先生。”
  “某此番前来,便是为此事。”
  “这也是家君所言?”
  “是的,令尊说,子将随我修行春秋二载,随后前往大匡山主峰脚下瀑布帘中,寻那仙人所在,再修行三载,此后一切,便再无要求。令尊真乃神人,作为贾商,着实用小。此番棋局,亦不知结局如何,然某有预料,李氏王朝恐要换血了。哈哈,然话说回来,小友这般状况,如何得以修行?还是先静养月余,再做打算罢,老夫先行离去,告辞。”
  少年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颔首,随后迎着一轮月华睡去。
  睡梦中,少年依稀听闻有人吟诗,化作杨柳清风,散落于剑南道大小山脉之中。
  诗曰:
  此生将剩几,把酒问夜阑。
  玉镜花颜落,矮纸壮心残。
  应晓蓬莱水,昔为清浅滩。
  且行东海上,剑歌唤凤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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