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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钩,寒庭厌厌下青州。
墙内红杏檐外柳,断水水更流。
零落成泥,欲比娇娥,无言羞。
那堪回首,一夜风急雨骤。
很多年前,在远山还不叫远山的时候,白衣女子仗剑下山。
一路到了青州。
当时的青州,正是战火纷飞之际。与南蛮争,烽烟积年不绝。
见惯了山间明月,月下清泉的女子自然是不曾见过这般景象。
那一天女子在将军的陪同下登上了城头,眠不卸甲、死不弃城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膝下跪。
“山楼关内,是七十万青州百姓。山楼关里,是我十二万青州同袍。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仙师,您知道有您这样一位大修士,能少阵亡多少将士吗?”
女子看着跪下的将军,和跪在将军身后的将士,红了眼睛。她知道,他跪的是她,可他们跪的却是他。
“不走了。”女子坐在城头,残阳如血。
山楼关实则也有千许修士,大都是朝廷调遣过来的也有些是宗门援手,可八境的大修,只有女子一人。
女子到后,伤亡少了很多。
军中有策士笑称:“须道铁甲当羞,红妆应妒,白衣轻尽天下夫。”
只是还是有许多笑颜,远了硝烟。女子总是在城头默然。
云中谁寄锦书来?是眼中月,心上人。
女子下山,他守山。
山上为何只有女子一人到青州?只因为山门内也是风波暗涌。
这一次,信中依然是讲的寻常琐事,新收的弟子、抽芽的花、偶得的剑式、老龙的蛀牙。
可女子这次却舒不开眉头。
这封信,墨迹很老,边角有缺。
将军得了消息,将女子请入帐中,昔日曾下跪求女子留下,而今却只是说:“仙师请回去吧。”
帐内百甲皆屈膝下跪:“山楼再无恙,求仙师归。”
关内铁甲皆屈膝,请愿声一遍遍响起,遏了天外的云,山楼无恙,求仙师归。
女子看着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嘴角张了张,哑声道:“不回去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便上了战场,看尽生死。青州百姓,凡有气力者,皆是兵。山楼以外,青州大地,竟全然只见妇孺老残。自己又如何走得?直把青州作北州。
女子没有回信,那边也不再寄来。
再往后,女子在一场历时三月的大战中倒在了珏水。睡一觉吧,不要惊动我。
此后锦书休寄,画楼云雨无凭。
北岭,男子也斗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剑。宗门上下,死者五成,伤者五成。山岭成灰,平野为壑。
没有意思,想去青州了。
男子便去了青州,到了珏水。
没有说话,甚至不敢回看。
当风尘仆仆的男子又回到北岭时,终于忍不住仆倒在地,泪水又叫做追悔莫及:“不叫北岭了,叫远山吧。”
山长水远,恨不能再见。
山长水远,终不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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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弄成这样?”女子凝神望着慕白。
慕白笑了笑“出剑而已。不知前辈是远山哪位先贤?”
女子神情怅然,现在是叫远山么。软绵绵的,哪有北岭好听。
“远山现在如何?“当年自山门下来后就再也没能回去,不知山门无恙否,更不知他后来如何。
“当世大宗,天下剑首。”慕白眼中满是胜意。
女子点点头:“理应如此。”
“你可知阮晦?“女子心下黯然,踌躇良久,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慕白心头了然,言至于此,女子身份也就明了了。
“山上曾有一组短句广为流传:
最虚渺处才敢轻声呼喊
声嘶魂断都极尽温婉
未果的故事讲完
荒唐半生都不忍回看。”
女子点头不语。
慕白接着道:“阮祖是远山中兴之祖,奠定了远山千载。”
“然后呢?”
“然后……”慕白沉默片刻:“阮祖去世极早,厌了人间。”
女子怅然北望。
良久,女子转头问道:“修行之事,可有安排?”
慕白点点头:“早在递剑之前便有安排。”
女子微微颔首:“北岭曾有心剑与器剑两个流派,心剑难修,每代不过三五人。我那一代更是只有我一人。自我下山后,心剑应当是断了传承了。”
不待慕白言语,女子紧接着道:“心剑自成一体,与其它无碍。”
话至于此,慕白自然不会推脱:“请前辈赐教。”
“这泉,是我神念所凝,我引之灌入你魂海,余下事,就看你造化了。”
女子顿了顿:“要忍住。”
慕白皱眉道:“这泉是珏水剑门立身之本……”
女子摇摇头:“扬汤止沸而已,她们根本在于法门有缺。你若在意,另传法门便是。”
慕白点点头。
魂海本无物,泉入并莲生。
心泉注入魂海,慕白空荡无一物的魂海里,便有一灯点亮。
一朵并蒂青莲敲亮长夜,缓缓散发着月华。
慕白如沐春风,如眠三月,心神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要知道,在这之前,慕白魂海内铺天盖地全是剑气。
女子暗暗咧嘴,她当年接受传承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舒服,头疼欲裂,五内俱焚。可当年,哪还有当年呢?
这人间,再不复当年。
女子身影缓缓消散,这一次彻底别了人间。
慕白魂海荡起微波,青莲缓缓摇曳,莲叶上经文隐现,慕白从未修行心剑,在此刻却已然习得。
怪不得心剑在远山断了传承,这剑法完全是靠灌顶来传承,且对修行者要求极高。若非慕白魂海自出生起就由剑气淬炼,也承接不了这心泉灌顶。
慕白心念随青莲起伏,良久,心神微动,身前巨石瞬间两断,切面如镜。
睁开眼睛,果然,还是白天。
残阳如烧。
唐蔚从泉外走入:“珏水剑门,今日便没了。”
“我可以给你另一部不次于你们原来的心法,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远山长老将你们原来的心法补全。”发生这种事,虽说有唐蔚的推动,但珏水剑门损失确实太重。
白衣女子,奕非欢,八境心剑,当年一度被认为九境是铁板钉钉的事。
只是后来负剑下青州,再无音讯。
唐蔚缓缓摇头:“剑门走到今天,差不多了。只是我尚有个不情之请。”
慕白暗叹一声,心头了然:“放心,剑门弟子,有意愿者皆可随我去远山。”
“我剑门弟子,不比远山差。”唐蔚傲然道
这一点,唐蔚没有托大,珏水剑门弟子虽少,天赋却都不差。
“只是去远山,就得修远山的功法了。”慕白惋惜道。从头再来,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
“任何事都有代价,若是这个代价都负不起,远山也不会收吧。”唐蔚神色平静。
慕白点点头:“宗主可以安排她们去了,余下的,交由我就好。”
唐蔚躬身行礼。
慕白还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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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湖位于珏水上游,半包着珏水城形成了乌云托月般的格局。
此时,一个青年在青云湖畔高谈阔论,可他身前并无人。
青年便是岱涛,他口中不可说指的便是这件事。
大楚世子,有哪个当真蠢笨?
岱涛心头冷笑。
于是乎,另一个青年来到了珏水城中,青年墨色衣袍,青丝披散,眉目轻佻。手中还倒提着一柄浅绿如意,径直向济府走去。
于是登楼远望的济元齐便下了楼。
有客至,相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