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可笑书院三千客

　　“放着你的书院贤人不做，何故来此送死。”
　　“人间的事要人间来管才好。”
　　“人间事，向来不由人。”
　　“所以今后要由人。”
　　粗服男子摇摇头，一拳递出:“你说不了这话。”
　　儒冠笑了笑:“吾善养浩然气，人间有快哉风。”
　　是的，他说不了这话，可自此以后终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这样想，这样说，这样做。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弟子，一个自幼道心通明，一个生而剑气纵横。
　　师父丢下的场子，自然有徒弟撑起来。
　　会死人，那就自我而始，某，愿为天下先。
　　那一日，无风无雨，只是春日渐寒。
　　那年春，飞花不谢，似为故人送别。
　　慕白没有去远山，他想去书院看看。他想看看教出先生这般读书人的书院，是什么样子。
　　天下间书院众多，但慕白说的自然非是其余。而是大楚京城盛京的书院。书院名称便是书院，去芜存真。楚以武立国，以文治世，基石便是书院。
　　书院院长与楚皇、远山掌座、静玄山大天师、卧听寺住持、唤云楼楼主、写年台教首，均以师兄弟相称。固书院在入世之外实则也有几分超然物外之意。
　　儒冠提及书院，总是在微醺时候，那时候，润音淳语，仿佛天地都温柔。
　　慕白回到盛京的时候，天光正好，沾衣都是暖软。
　　一路问道，慕白到了书院正门，幼时在盛京住过两年的慕白这才知道，原来三成的盛京都是书院。
　　庄严肃穆的大门前，或站或坐着许多位读书人模样的少年。
　　慕白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敲响了书院大门。
　　旁人看着慕白的举动，像看傻子般窃窃私语。
　　一个身着花鸟纹白袍的少年提醒道：“兄弟，书院大考还有两天，你敲门干啥。”
　　慕白认真道：“进书院。”
　　人群哄堂大笑，先前提醒慕白的青年也忍俊不禁。
　　当真是不知者不畏，若是书院这般好进，那他们又何必在此苦等？
　　半晌，一群五个青衫青年结伴而出。
　　领头的青年朗声道：“何人敲我书院门？
　　“在下。”慕白不卑不亢。
　　“你是谁？”
　　“慕白。”
　　“为何敲门？”
　　“进书院。”
　　人群再一次哄堂大笑，青年道：“你如何认为敲门就能进书院。”
　　慕白神色平静，反问道：“你等当真不知家师是许白？”
　　一语毕，如惊雷炸响，先前围聚在书院门前的读书人俱都肃然起敬，再无嬉笑。
　　书院领头的青年却突然大声道：“许白的徒弟就能免试而入院？你当书院是什么地方？”
　　慕白看着从书院出来的几个青年脸上奚讽的表情，沉默了片刻。
　　“我只是想进去看看，不会进书院就学。”
　　青年傲然道：“只有大考当天，或是大考考生方能进书院。只有通过大考者才能在书院就读，谁家弟子都一样。”
　　慕白点点头：“有武试吗？”
　　青年咧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自然，是有的。”
　　“那就好。”慕白转身离去。
　　人群义愤填膺，却无人敢出头。
　　先前提醒慕白的少年拦住了领头的书院青年，：“许白的弟子，天下皆可去得。书院，也一样。”
　　青年推开少年，：“这句话，我说了才算。”
　　慕白离开书院后径直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住了两天，誊写了一些东西。
　　大考如期而至。
　　慕白随着拥挤人潮，涌入书院。
　　考场在一处满是桃花的山上。
　　这一天，上到达官，下至百姓都能来此观望。
　　慕白拿出置办的考牌进入考场，在考官一声令下后开始答题。
　　考场外，空中悬浮着一张巨大榜单。榜单最上方罗列着六项大字：诗、文、书、数、略、武。
　　随着考生答过每道题，分数就会显示在榜单上，相应的分数越高，名次越靠前。当然，在揭榜前，一切都是未知。
　　而考生每做一道题，试卷上便会少去一道题，没有改正的机会。
　　书院大考历来如此，人生亦是如此。
　　而此次前来观望的众人却不知后面将会看到的，会是多震撼人心，随着时间渐渐推移，笔试完毕。
　　考生们放下纸笔，走出考场，在榜单前静候。
　　榜单开始亮起。
　　第一榜：诗。
　　榜首：慕白。
　　第二榜：文。
　　榜首：慕白。
　　第三榜：书。
　　榜首：慕白。
　　看到三榜后，人群开始沸腾，三连榜首。多少年没出过了？慕白是何人，为何之前从未听过此等才俊？
　　当日与慕白同在书院门外的读书人，神情激动。
　　“再中三榜，再中三榜。”呼声渐渐高昂。
　　榜单继续亮起。
　　数榜：慕白。
　　人群更加激动。
　　许多读书人涨红了脸，喊哑了嗓子。
　　许多人遣小斯准备请柬，想好好结识今年榜首。
　　盛京最宏伟的大殿内，男人听着来人汇报，大笑道：“由他去，想怎么闹怎么闹，有事我担着。书院再如何，也是大楚的书院。只是有些人，记不牢靠了。”
　　极紧张而喧闹的空气中，第五榜缓缓亮起。
　　略：慕白。
　　人群彻底沸腾，报考的书生们扔掉了帽子，踩脱了鞋子，相拥欢呼。
　　一处高台上，礼部员外郎望着沸腾的人群激动道：“五连榜首，三十年没出过了，上一个还是大先生许白。”
　　站在前面的三部尚书显然知道更多，只是笑而不言。但满脸分明全是欣慰。
　　慕白神色平静，他甚至没有看榜。笔试完之后，他便躺在桃树上等着武试开场。
　　所有人将榜单周围区域找遍，却不见慕白。正疑惑间，有人突然反映过来，：“去武场。”
　　是的，人没现身，那自然是去武场了。
　　所有人便浩浩荡荡地赶赴到了武场。
　　但是，还是没有慕白。焦急的情绪开始蔓延。
　　武试实行二进制，十处擂台同时进行，但此次书院考生三百一十八人，要等到最后，也得大半日。
　　就在武试开始的前一刻，有人登台。
　　当日同在书院外的读书人看到慕白登台，俱都松了口气。
　　但慕白随后说的话，却又让他们神情紧绷，差点把舌头咬掉。
　　慕白从背后抽出剑器，剑长四尺三，剑名荔枝春。此剑是许白走之前留给慕白的。：“我有点赶时间，所以你们一起上吧。”
　　人群大震，各色言论皆有。喝彩的很多，出言讽刺的也自然不少。
　　监考夫子闻言大怒：“竖子安敢不知天高地厚？”
　　慕白看着千人千面，各种情绪，觉得有些无聊。
　　所以，磅礴的剑气便冲天而起，搅碎天边游云，压榻演武石台。
　　众人无不惊惧，这是何等剑气？
　　慕白分明是轻声在说，但却满座皆闻，：“如果无人，那我便胜了。”
　　依旧无人应答，就连夫子们都沉默不语。
　　慕白接着道：“书院弟子呢？我有剑，你敢接吗？”
　　少年笑得讥讽：“可笑书院三千客，竟无一人是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