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布达拉宫，晨。
　　仓央嘉措掀开被子，这一觉闷得他脸色涨红，大汗淋漓。“我昨晚是去舍利舍看戏了吧。唔，还见到了达娃卓玛。可我是怎么回来的？嗯，应该还聊了聊关于羌姆舞的预言。”仓央嘉措回忆着，“对了，还有预言！”
　　“她好像猜出来我是个喇嘛，所以把我送回来了？那我之前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心悸感穿透了仓央嘉措。
　　“算了，等喇嘛问罪就是。”仓央嘉措叹气道。
　　反常地，铁棒喇嘛并没有兴师问罪，第巴那边也没有动静。
　　白天，仓央嘉措在忐忑中度过。日影阑珊，仓央嘉措随手翻乱了案头的经文，咂摸着新读的经义。没有找到关于预言的只言片语，甚至连头绪都捉摸不定。
　　夜。
　　去？还是不去？
　　仓央嘉措坐在门槛上，深思、纠结、积蓄勇气。“出去转转吧，反正她又不是守在舍利舍。”仓央心道。于是，公子打扮的少年消失在了街角。消失在了檐上月下的密探眼中。
　　——还是问问昨晚发生什么吧。仓央嘉措脚步一转，改去舍利舍。
　　“客爷您来了，小姐有请。”小二殷勤地迎上来，道。
　　仓央嘉措跟在后面。
　　二层看台。
　　“你来头不小，寺里面哪个大人物的私生子？”达娃眼波流转，斟一杯酒摆在仓央嘉措面前。
　　“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仓央嘉措问。
　　“放心，没你的亏吃。”达娃卓玛回答，“寺里派人接你而已，我们家知道寺里的密探都什么装束，大家都熟。”达娃喝了口酒，道：“要是寺里闷得话，可以常来我这儿。酒菜管饱，本小姐拿你解闷。”
　　鬼使神差地，仓央嘉措点点头，没拒绝。
　　“我觉得，你挺神秘的。跟那些公子哥儿不一样，我看不透你，很好奇你的真面目。”达娃开口。
　　“门规所限，抛头露面对谁都不好。”仓央应答，“我的确还有牵挂，出家并不彻底。”
　　“语无伦次。”达娃翻了翻白眼，“这都哪跟哪啊。”
　　“我从一个信奉红教的家庭进入了一个信奉黄教的寺庙，爱情从自由变成了禁忌。但我无法理解，明明佛祖都接纳了红教的供奉，默许了婚嫁，为什么还要维持教派间的鸿沟呢？”仓央嘉措陈述着，“我曾坐在佛像前，询问智慧的菩萨，可没有答案。或许，这也是默认吧。于是白天的我，贯彻着黄教的清规；夜里的我，信奉着红教的自由。”
　　“那么，我所见的神秘，就是你夜里藏起来的、信奉黄教的你？”达娃皱了皱好看的眉头，似乎不满意于这个答案。
　　“不准确，白天的我，匍匐在黄教的清规之下。”仓央嘉措自嘲地笑，“那群怪物认为，背叛了清规，就如同背叛了佛祖。可佛祖从来没用清规要求红教。”
　　“第巴的态度呢？”达娃卓玛不解，“他有权力改变现状。”
　　“第巴大人高高在上，见一面都如同浏览天颜，谈何请他解惑？”仓央嘉措装模作样地叹息。
　　“可你夜游的事情，第巴一定是默许了的。”达娃分析着，“他在观察你，你的表现，或许就决定着他的态度。”
　　你的表现，或许就决定着他的态度...仓央嘉措品着，品着，悚然一惊。
　　“给你羌姆剧本的人，不会是第巴派来的吧？”仓央嘉措压低声音，问道。
　　“谁知道呢？我也只是一个女孩，我懂什么。”达娃顶了一句。
　　“小姐，我喜欢你，我们可以试着交往吗？”仓央嘉措突然发难。
　　“这么急着想吃热豆腐？滚出去！”达娃叫道。
　　见状，仓央嘉措吓得仓皇逃窜。——他心通表示，她的反应竟然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