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布达拉宫，晨。
　　前任达赖座下弟子，当今执掌权力的第巴——桑结嘉措，在那个门隅接引仓央嘉措的老喇嘛的带领下，走入了仓央嘉措的禅房。
　　老喇嘛上前，施礼。“呼毕勒罕，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执掌教内戒律的喇嘛，被庙里的小家伙们取一个诨号，曰铁棒。”老喇嘛笑了笑，似是自嘲：“按说您在亲政之前，也免不得听一番我的告诫。”随后，老喇嘛闪身，亮出身后的第巴，说道：“不过第巴与我的见解不同，他认为我所提及的情况不会出现。”
　　“尊贵的呼必勒罕，桑结嘉措在此向您致敬。”第巴眼中带着一丝情绪，似是虔诚，亦或是狂热。“谨遵先师的教诲，若您成长得如同先师当年接任之时那般，相信不出年您就是雪域最大的王。届时，我这个第巴就闭关修习先师所教的学问，不问世事。”
　　“如您所愿。”仓央嘉措合十。“我现今正在修习坐床典仪上的共鸣之法，不知第巴有何见教？”
　　“第巴不知，这是历任达赖的不传之秘，当然，班禅应当知道，他们或许也有类似的秘法。”桑结嘉措回答。“不过，秘法也同样需要心静，相信您也这样认为。但据我所知，您坐禅的时候似乎并不平静。”
　　“甚至诵经文都半途而止，您手上念珠拨过的珠子可不会撒谎。”铁棒喇嘛补刀。
　　“…”我能说这是正常现象吗？仓央嘉措心想。坐床典仪的时候我面对活生生的佛的意志都没有静得下来，现在让我对着一个佛像静心打坐？
　　“第巴若是繁忙，还望批准我可以得到铁棒喇嘛的教导。”仓央嘉措眼珠一转，以退为进道。
　　“我也没空，我让乾德乾顺他们来，毕竟是我调教过的孩子，懂事儿。”铁棒喇嘛开始踢皮球了。
　　“那便谢过喇嘛。”仓央嘉措回道。
　　“我们先走了，刻苦修习吧。”铁棒喇嘛说道。
　　二人远去。在转角处，桑结嘉措叫住来往的喇嘛，低声吩咐些许事项。铁棒喇嘛脸转向另一侧，似是望着风景。
　　禅房，午。
　　“乾德，你说第巴怎么看出来我坐禅时心不静呢？”仓央嘉措问道。
　　“可能是见惯了先师坐禅，看你这生面孔有些不习惯吧”乾德思索半晌，憋出一句很正确的废话。
　　“有些事我不该说，但你应该知道。”寡言的乾顺主动开口道：“第巴据传天资聪颖，自小就受大喇嘛看重。后来服侍先师修习，在处理与和硕特汗王及背后的清廷关系时，展露了政务上的才华。这也是先师信赖他，不顾我师父的劝阻，给桑结嘉措第巴之位的原因。”
　　“为什么劝阻先师？”仓央嘉措问道。
　　乾顺说：“师父认为此人为人过伪，连对佛的虔敬都是装出来的。野心极大，是一个自负与才华的矛盾结合。位卑则展露才华，权重则目中无人。”
　　“所以后来先师圆寂，第巴掌握权力，秘不发丧。并让我师父去看住你，如果秘不发丧败露，立即接你进宫。不然你可能十年前就进布达拉宫了。”乾德插话。
　　因为他，我在门隅多待了十年，还真得谢谢他。仓央嘉措暗想。继而问道：“败露了？”
　　“接你来那年，就是从门隅出发那年，清朝皇帝偶然得知，下诏问罪。”乾顺说道。
　　“第巴其实不太想把权力给我？”仓央嘉措问道。
　　“的确，不过我师父也是惊叹于他治藏的才华，因而没有责难他秘不发丧的事宜，并派我二人暗中助你修习佛法。师父的意思是，助你熟悉佛法，希望你正常继任达赖之位。第巴此人，只能用其才，不能信其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