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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玩游戏。”这句话听着不像是问句。
当宇凡这样问起宇扬时，宇扬诚实地点了点头。
兄弟两人正在一间类似通讯会议室的房间中。宇凡坐在宇扬面前，两手十指轻轻交叉着，手肘轻抵在光滑的桌面上。他正用一种凝望儿子的眼神看着与他长相差无几的弟弟。
这是兄弟两人十五年来首次相见。
房间四周布满屏幕、投影、触控探头等操控或监听设备，但身在其中的宇扬一点都不觉得局促。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宇凡的人，比本人都了解。
他清楚哥哥的手段，也知道哥哥在牢狱期间保护了家庭。在地表生活的二十年，哥哥是一个虽不能见面，但亦兄亦父的偶像。宇扬明白哥哥把自己找来肯定有事，只是没想到入座后哥哥的第一句话是喜不喜欢玩游戏。
宇扬点头后又补充了一句：“小时候玩过一些，虚拟游戏占多数。”
宇凡满意地看着宇扬：“有玩不过去的时候吗？”
“……有过。”
“之后是放弃还是继续？”
宇扬有点好奇，哥哥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聊起家常，但他因此也心生温暖。对他来说，实在太缺乏一个男性长辈的关爱了。这时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把宇凡当作了真正的哥哥而不是一个偶像，语气也自然起来：“我当然不放弃啊。但有时实在过不去就会看一些评测、攻略或者请教一些游戏里的玩家。”
“嗯。”宇凡笑了笑，将双手握紧了些，“我需要你帮我写游戏攻略。”
“我来写？”宇扬眉头微蹙，“我没试过，我其实游戏水平不太……”
“那就这么定了。”宇凡说完后起身，抬头说了句指令就出门了，“让他明白。”
门关上后，房间顶部慢慢垂下一个带有四个端口的脑机接口机械臂，同时也传出女声让宇扬选择纳取信息的速度。宇扬想了想，他不想浪费哥哥太多时间，就选了速率最快的那个端口，虽然这会让大脑十分疲惫。
之后的15分钟里，宇扬一直闭着眼睛，通过后脖颈的脑机接口滑片，迅速从脑机接口中获取着大量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宇凡在红衣女士处问得另一个世界的状况后，对其更改后的信息。
变成魔方后的红衣女士起初不愿全盘托出，但在威胁下只能妥协。掌握大致的现实世界情况后，宇凡将红衣女士其他三人的记忆组一起转移到了记忆存储器内。
宇凡暂时对那个世界不太关心，他想先找到撒旦。反复思考后他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就是将弟弟的记忆组转移到红衣女士的身体中。如果记忆组相当于灵魂，那么当宇扬的记忆组进入红衣女士的身体，也就相当于换了个身体。
这个技术早已成熟，而其大胆的地方在于，宇凡无法确认当萨斯将红衣女士的记忆组召回时，被召回的能否是弟弟的记忆组。
宇凡明白，一旦萨斯将四人召回，自己就少了个找到撒旦的可能。所以将四人的记忆组一起转移走，也是为提高弟弟找到撒旦的成功率。就算失败，至少他们四人没一个人能回去，那就还有通往撒旦所在世界的机会。
然而，这个计划最关键的不是如何去到撒旦的真实世界，这只是第一步。
派谁去，去到后又怎么找到撒旦才是最重要的。宇凡自己是不能去的，这里需有人把持大局，所以他想到了弟弟宇扬。
但若将事情原委全告诉宇扬，面对如此大的世界和任务，才二十岁的宇扬一定不堪重压。所以宇凡才想出“编写攻略”的说法来委托弟弟。
由于这番考量，宇扬现在了解到的任务就变成了：去到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找到一个假的撒旦是过关条件。
为确保游戏的极致体验，游戏内的所有感官体验是100%模拟真实的，进入游戏后也没有任何资源，一切从头开始。除此以外，还会设有一些乔装成认识自己的NPC和不可知的意外事件来增加难度。但可以确定的是，该游戏一定可以顺利通关。
作为唯一的测试玩家，宇扬不能光顾着玩，需要做的还有通关后写出详细攻略，并带回现实。
介绍完任务后，还有一些游戏世界的基础设定信息介绍。比如游戏世界中有个月亮，也有靠近太阳的戴森云环日基地，还介绍了一整套的政策和人文习惯等等……
『那是个虚假的世界，所以有的设定会过于美好或丑恶，希望玩家永远不要迷失自己而沉浸其中。
玩家可以尽情在游戏中体验一些现实中不敢做的事情。而作为奖励，美食、xing爱、荣誉、权力等奖励机制与真实获得的快感一致，但也因此痛苦也只能统一。
至此，游戏《另一颗地球》介绍完毕，祝玩家早日过关，攻略有成，再见……』
“等等！”宇扬叫出声来，上方正在回缩的机械臂也随之停止，同时又传出了刚才的女声：『玩家有什么问题，需要脑机接口再次接驳吗？』
宇扬摇摇头，十五分钟巨量的信息载入再加上女声的详细介绍，宇扬对任务的了解已经足够，他现在能想到的问题只有两个：“我想问这游戏有时间限制吗？还有就是……死了可以重来几次？”
『没有时间限制，但是越快找到撒旦越好。第二个问题，只能死一次。』
“死了会怎么样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信息库中没有对任务失败的介绍，玩家可询问统帅。』
“好的我没问题了。”
宇扬太了解哥哥了，他的人生没有失败也不允许失败。这个游戏不介绍失败机制也的确是哥哥的风格。
总之，自己尽量攻略吧，说不定这游戏对找到撒旦真的有大帮助。至于找到后如何回来，等找到后自然就知道了吧。
宇扬如此想着，虽然大脑十分疲惫，但也同时心生愉悦。在刚才的脑机信息交互中，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款游戏的制作之宏大与对细节把控的细腻。
虽然信息有所空缺，对于角色的介绍几乎空白，但无处不在的细节令他有种自己就是里面真实生活的人的错觉。除了对角色的性别不太满意外，他真挑不出如此一款虚拟大作的毛病。
他能预感到，等待自己的几乎是另一个人生……
与母亲和朋友远程简单地道别后，宇凡将宇扬带到了恢复身体原样，却被抽走记忆组的红衣女士面前。
看着一身武道服，满脸古东方男子形象的肉体，宇扬觉得有趣和新奇极了：“哥……宇统帅，为什么这个入口是男的，玩家角色是女的啊？可以换性别吗？”
宇凡将脑机接口递给了宇扬，这一刻，他们真的像极了兄弟：“这都需要你去探索。”
宇扬兴奋的搓了搓手，接过端口接到了后脖颈的滑片上：“宇统帅，这个游戏开发了很久吧？”
“你只管快速攻略。”
“嗯，还有还有，这个游戏里的地图边界在哪里啊？还有规则是什么？对了，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是几比几啊？”宇扬不断发问。见宇凡对他的态度好极了，也越来越轻松，彻底认可了自己身为游戏探索先驱的身份，对各个细节都想尽量负责。
只听滋啦一声，宇扬的记忆组被传输进了红衣女士的脑中，同一时间，他原先的身体也瘫倒在地。
“冷冻起来。”宇凡一声令下，四个机械臂将宇扬的身体运送了出去。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宇扬的问题。
看着那具本不属于弟弟的身体，以及随后弟弟缓缓张开的眼睛，仍是期待又崇拜地望着自己，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自己新的身体。这是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亲情最不可替代的信任。
宇凡明白，自己必须给出答案。虽然这些答案都只能是那句：“这需要你去探索。”
“好嘞！我什么时候出发！？”
“很快，还有些准备工作。”
宇凡的心情是矛盾的。宇扬的任务一旦失败，可能就再没机会找到撒旦。而就算成功，他也不知宇扬能否成功回来，这个任务太冒险了。
但这个险是值得冒的，杀了撒旦是他人生唯一的使命，只要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全力以赴。
看着墙上自己徒手爬塔的素描，宇凡真希望去到真实世界的是自己。等待弟弟的东西太多也太不可测了，那可是一整个世界。
他也很想告诉弟弟几个找撒旦的思路和可行性方案，但若那个世界有什么变故或是红衣女子所不知道的事情，这些未经综合考量的方案可能会适得其反。
也就在宇凡沉思还有什么事可以补充的时候，变故来了。
宇扬双眼一瞪身体一震，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重击，紧接着整个身体发出一阵强光，刹那间身体消失不见了。
“我们这个世界，真是假的么……”
知道与见到是两回事。宇扬身体的凭空消失证明了世界的虚假，也预示着萨斯的召回成功。
但他是宇凡，是要弑神的人。面对这个事实他只原地待了一秒，就转身踏出屋去：
“好，成功一半了……”
不论如何逼供，宇凡也只能得知自己所在的世界是虚拟的。而对这个世界的各种设定和目的，红衣女士所知太少太少了。
宇凡再聪明也无法料到，就在弟弟去到的真实世界中，还有一个宇扬，还有一个宇凡，也还有一个父亲。
就是这个出入，两个世界的命运又被改变。
*****
老陈很满意。
素素受命上任那天，联合国调取了82%的媒体卫星和信息渠道来作星际级直播。仪式在戴森云上最大的广场举行，在那座足有18米高的此岸花雕塑前，从各个付费花园移挪来的花卉盆栽，围出了三个大花卉圈。
现场情况从戴森云传输到地球需要8分多钟的时间，但这并不影响人们欣赏这位政府亲手炮制出的天使。
和老陈想的一样，当吴素素身穿一身白洁的轻纱连衣裙，光着脚丫，头顶一圈橄榄枝帽箍，站在三个花卉圈正中央时，真像极了一个天使。
“她像是只鸽子……”媒体适时造势，引领着多数公众的注意力，“一只亲吻太阳的白鸽。”
事情正朝老陈计划的那样发展着，这个继戴森云成立以来太阳系最大的仪式庄重而活泼。所有的灯光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吴素素头上每片小橄榄叶都被照射的冉冉生辉。
她此刻站着什么都不做，都像极了一个称职的，代表美好和未来的娃娃。
“最新的舆论怎么样？”老陈满脸笑意，眯着双眼看着吴素素，嘴里却轻问着身边的雷德。
雷德也被现场的强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但老陈规定不能戴墨镜，只能皱着眉头硬撑：“73.22%支持，6.5%无所谓，还有弃权……”
“说反对的比例。”老陈说着扬起右手，对远处另一个正拍向自己的媒体镜头挥手示意着。
“2.33%”雷德道。
“执行A方案。”
“好的。”
雷德一番操作和通知后，一位身穿金色礼服的男性主持人走到了吴素素身边。站稳后，主持人环顾了所有的直播镜头，之后保持微笑地沉默了整整十秒，开始了贺词的第一句：
【我们的太阳仍能燃烧50亿年。在她熄灭之前，人类会铭记今天的日期，2176年10月10日。在那之后，星际新人类会感谢今天……】
大部分镜头对准主持人后，老陈暗暗放松了些表情。他望向雷德道：“反对吴素素的主要原因是？”
“之前特地让媒体透露她以后会握有大权，小众反对的原因和预想的一样，觉得她就是个傀儡或者根本无法胜任。”
“但她不会撒谎。”
“还是有聪明人的，都说诚信不能代表能力。”
“但没人想要谎话连篇的首相，而且她会长大，我们会极力培养。”
“是让媒体这样引导公众的，我们还请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意见领袖和地下媒体，甚至商人也在帮忙发声支持。否则反对的……应该远不止这个数字。”
老陈点点头：“2.33这个数字是足够安全的，你密切关注舆论，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说完他看向主持，此时他的心情比任何人都紧张。他明白当主持执行A方案，公开吴素素将握有的权力后，公众和媒体的即时态度决定了之后所有的计划的执行难度。
他不希望看到任何抵触或反对，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在这之前，吴素素只是民选出来的戴森云代言人而已。
自己的确急了点，但他别无选择。
现在的老陈，听着主持激进的词藻，等待着民意的审判。
【我们！正是我们！为后人铺设了通向奇迹的道路！我们每个支持，每声祝福，都注定是后人的福祉！
我们不难想象，在二十年后对我们的后代，在二百年后对我们的后裔，在两万年后对我们的下一代文明，我们都可以亲口历历诉说这段史诗。
你可以在孩子们入睡时的枕边轻声细语，你可以诉说那关于整条银河的过去，告诉他们每一个为我们璀璨文明奋斗的名字。
这些功勋之名有你，有我，有吴素素和所有改变未来的人！
我们将引领后世从蒙昧走出，走向星空最深处……】
“快公布了，还有六分钟的演讲，注意实时舆论数据。”
“好！”雷德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俊俏的脸庞正被强烈的灯光晒的发烫。
【……是的，我们再公布一遍联合国与此案政府做出的超前决定：吴素素将同时代表两个政府，成为一个独立的第三方机构负责人。机构全称是“戴森云资源配置及监察机构”，简称“戴森监察”。吴素素也在今天，被任命为戴森监察的主席，可做任何资源上的调动。她仍受所有公众及媒体监督，这预示着戴森监察是民主的产物，更是制度的立新……】
“快，平均反对率！”
“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