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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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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你的造物主!
  因而,我的念,仍处于我造设的寰宇内,伴同新一轮的演化运动。时间前行,思维倘徉,如人间般,有序递进。
  成熟的大脑皮层下,藏匿有上百亿个神经元胞体,每日能记录大约八千六百万条信息。据估计,人的一生能凭记忆力存储一百万亿条内容,每一秒钟,大脑中开展着十万种不一样的化学变化。身体五种感觉器官持续接纳的信息内容中,仅有百分之一的历经大脑解决,其余百分之九十九均被筛去。大脑的四周包着一层带有静脉和主动脉的薄膜,这里布满感觉神经,可是大脑自身却没有感觉,即便将它一切为二,也不会觉得疼痛。
  据说,受其影响最深的记忆,会永久残留在脑中的印象之海,科学上管这位置叫海马区。越是深刻,越是清晰;越是欲遗忘,越是愈永固。对父亲和韦必言,即属于这种,以致在无极的虚拟里,思维依旧散射着相关此类的电磁波。
  如此漫长的回忆,为何偏偏只选了这两
  位?也许,记忆扫描,才刚刚开始。既然可以回顾,自然也能展望,真实的时间进度,只是略略持续了一小会儿。
  父亲究竟是不是皇族后裔?在之前的幻境中,他最终化为赤龙。历史上,五行以火德为正朔的王朝,有周汉隋宋明。
  明代时凤阳花鼓里这样唱道:说凤阳道凤阳,手打花鼓咚咚响;凤阳真是好地方,赤龙升天金凤翔;数数天上多少星,点点凤阳多少将。
  时过境迁,这一切还重要嘛。正如清人撰写的明史初稿,将这个伟大王朝贬的一无是处,最后连康熙都读不下去了,是否恶心的吐了一夜,并语重心长提醒编修班子:著史之道,务必要秉公持平,不能持有私心而作偏颇之论。
  真正的历史,有多少是存在的;前人说的话,有多少是编造的。
  无尽空虚予我纵情穿越的自由,远古基因召唤并敦促我继续敞开心扉,追随祖先精魄,跃至天下纷争的元末。
  我来到当时的和州,今日的和县。
  和县古名历阳,因“县南有历水”而得名,今隶属于安徽省马鞍山市。
  此刻,它刚刚被朱兴宗攻占。
  朱之前将滁州让给了岳父郭子兴,自己则将和州开辟为新的根据地,而濠州城中岳父的政敌孙德崖,仗着兵强马壮,强行前来混饭吃。朱还未表态,郭却更恼了:暗中害我并逼我出走的恩怨还未了结,又来欺负我女婿,咄咄逼人太不人道,必须让你明白狂妄自大会招致怎样的严重后果,我把主力都带来,全家人一齐灭了你。
  孙一看对方人多势众,立马怂了,当即表态自己只是打酱油路过,顺便看望下未来的新贵,既然你们家人团聚,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接着聊,我先拜拜。谁知郭太过急躁,喝点小酒一上头就派人把孙抓了起来,这下麻烦了,孙的大部队正由朱陪同着检视城外考察城防经验,消息传来,各位嘉宾就要动朱的手。
  朱赶紧拨马往回跑,架不住对方士兵早有打算,被精准甩出的铁索套住了,巧合的是我的化身也正从半空中疾速砸下,落地时翻滚着撞倒了一大片围着他的兵丁,这些痞子骂骂咧咧的相继爬起,看到我从天而降却毫发无伤,都诧异的揉着眼并再次强行睁大,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着什么。半晌,一个小头领模样的凶脸家伙,大胆移到我面前,前后绕着转了几圈,还像模像样闻了闻我的脖颈肩头,嘴里蹦出连续一长串问题:“谁派你来的?你怎么会飞?这就是轻功?练了好些年?你怎么没事?”
  说真话估计凶多吉少,幸好以前看过不少关于明代的书,对当中很多事情经过都还算了解,那就只能忽悠了,保命要紧。
  “我乃天上黄道十二宫之第七宫天秤星座的使者,叫吴益石,字童虎。我的老大雅典娜看到人间战乱纷飞百姓水深火热,特派Me下凡主持公道,你若敢对我不敬,必遭天谴。”
  趁着旁人离得远,我凑近他的耳朵轻轻补了一句:“若能助我脱险,必有重谢。”
  “你居然敢把持我,真是不想活了!我堂堂红巾义军前队首领,蒙崖帅看得起,赐职十夫长,谋天下苍生为己任,揭竿而起反抗暴元,以战止战任重道远,岂能光听一面之词就放了你。”
  看样子,当时的人已经很擅长吹牛皮了,还自称首领,不就是个小班长嘛。
  “也休要吓唬我,甭管你是天上哪位哑天尊派来的,说什么对我们都没用。饭都吃不饱,谁还信天,我们只信自己,打仗获胜攻下城池就有无数粮食吃。来,弟兄们,给我把这位满口主持公道的狂妄之人押下,和朱兴宗一并解送到城中谈判。”
  他回头踏入行列,几个年轻的兵卒举步向前,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哈哈笑着,像看着羔羊。
  “慢着,统统给我住手。这位兄台,我看你眉目坚定气宇轩昂,是可造之人,若不嫌弃,请加入我的队伍,大家凝心聚力共谋大业,朱某在此先谢过了。”
  他又朗声对重新环着他的那些人说道:“对他客气些,带我们去见崖帅,让他与我并行。”
  好个天生的领袖之才,虽然此时才二十七岁,却已深具王者之气。那帮恶狠狠的小杂兵们收起狠样,老老实实让出一条道,我和他,终于会面了。
  挑眉星目高鼻阔耳,皮肤略黑下巴宽厚,中等身材结实有力,和后朝诋毁他的传闻相貌差距甚远。四子朱棣与他最像,绝对靠谱。
  他边走边悄声问我:“你说你是天秤星座使者,这个座是二十八星宿里的哪个?”
  “这是西方占星学的叫法,把恒星和神话联系在一起归了类统一了划分,称为星座,也指出生的日期段,蛮有意思的。”
  “哦…有点繁复,不懂。我是十月二十一日生人,算什么星座?”
  “你也是天秤座,咱俩是一个星座,果然有缘。”
  我挺开心,他要是没做成皇帝估摸着也能做艺术家,明代,有艺术家这个职业吗?
  “必然有缘。今日你从天而降,且身体未损,在我看来,是天降吉兆,乃天助我也。他们不懂,我懂,紧随我走,他们不敢拿我们怎样的。”
  “你这么有把握!不过史书里确实…”我压住了未说出的话。天机不可泄露,泄漏会不会改变历史?哦,我又忘了,历史,说着玩而已。
  “孙德崖就一欺软怕硬之辈,来我这只是想仗势得些粮食,义父心胸狭窄小题大做,好好的事硬是给办砸了。本来人家参观学习完就要走了,忽然来这一出,搞得我变成了人质。不过你放心,只要孙不死,我们就没事,进了城,反倒安全,那是我的地盘。他也不可能轻易死,义父没那个胆量。”
  “把我当兄弟的话叫我元璋,没问题吧。从今以后,有空陪我拉呱儿就行。”
  果然直爽霸道。不过,我可不敢做你的兄弟,你可是我的…不,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弟,我比你大,我要助你。
  所有城内的我方路哨和军队都被提前打过招呼,不得上前阻拦,只能在外围保持着一定距离,随时警惕准备着应对。
  一路辗转来到了城里的临时指挥部,应该是之前元廷安抚司衙门,乡下的几间房简陋寒酸,全靠上方的牌匾撑着门面。
  一个长身魁梧的汉子迎了上来,八字眉桃花眼,嘴巴不大,一发声却极其洪亮,“外面风传郭帅抓了崖帅,纯属天大误会,他二人正在屋内猜拳拼酒,你们莫要打扰。怕你们不知情而做错决定,崖帅令我换朱公子进去,待得他尽兴并商讨完要事,自会出门与你们相会。”
  “你算什么东西,能代替总兵官,我们一定要见着崖帅,才得放心。”一个百夫长叫嚣道。
  “他是徐达,和州城就是他打下的,我的好兄弟,帐下第一大将,他不能代表我,谁还能!就是崖帅,平素对他也是客气有加,你算什么东西,真是瞎了狗眼,赶紧赔罪!”元璋发火了,眼睛瞪的浑圆。
  那百夫长很是尴尬,混社会,没文化已是拖了后腿,没眼力更是大大的不足。
  “不要紧的,陪什么罪,都是自家兄弟,误会解开后我们好好喝一场。崖帅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酒已喝的半醉,一旦违抗他的命令,让他伤了面子,盛怒之下砍了谁,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一个智勇双全的中山王,明成祖朱棣的岳丈兼老师,轻轻松松就将困局破开。
  元璋进去没多久,孙德崖出来了,脸上哪有喝酒的模样。他一路小跑着来到众军士前,对着正与大伙吹嘘调侃缓解气氛的徐达上来就是一个拱手礼:“谢徐老弟居中化解,孙某佩服你的胆识,后会有期。郭子兴有个一方大能的义子,兴宗有你这个总角之交,我是羡慕不及啊。”
  说罢,对围的水泄不通的手下们一挥手:“我们走,回濠州。”
  一个月后,郭子兴毙。他咽不下这口气,又苦于无人才和实力攻下濠州一雪前耻,活活把自己给气死了。
  我和军中将领们相处甚欢。一来承蒙元璋垂青,二来这帮人大都是贫寒人家出身,都吃过不一般的苦,能屈能伸善解人意,交流起来很是方便。当时军中主要是淮西集团的成员,四年后浙东集团的刘伯温才被元璋礼聘过来。
  只有常遇春这人比较怪。他原是强盗团伙小头目,胸怀志向不甘人下,边打劫边寻觅机会,于和州战役时主动加入我方,却不得元璋的重视。这小子整日苦练武功,很少与别人接触,我能感觉到,他在等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要让大伙刮目相看。
  元璋严于律己为人仗义,没什么架子,他的军队纪律严明,不骚扰和州百姓,慕名从军者,日趋增多。
  军中还有他的另两个发小私下来往较频繁,一个叫汤和,另一个叫周德兴。汤天性恬淡对兄弟情深义重,听说小时候就经常偷自家口粮贴济元璋,他先投奔郭子兴混成了团长,又邀请元璋过来一起创业。后来元璋娶了郭的义女马氏成了朱公子,汤从不羡慕嫉妒恨,而是尽心辅佐,他看好元璋,知道他必成龙。
  周能力不错做事不拘小节,但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干了点成绩能嘘半天,唯恐别人不知,用今天的话来说太过招摇,我很担心他这样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古代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每晚都尽量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元璋点到即止从不过量,李善长总是喜欢偷偷观察他人。除了此前已出场的人物,还有冯国用和他弟弟冯胜、廖永安廖永忠兄弟、吴良吴祯兄弟、胡大海、花云、陈德、顾时、费聚…以及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外甥李文忠、养子邓愈、沐英等,堂上人才济济意气风发。每回,周德兴都会喝多,然后众人就只能听他狂吹死吹,依照他酒后的德性,天下都是他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城内兵多将广粮草充足。有一日,徐达奉命请我去元璋那里会面,进得屋里,除了我们三人,还有李善长。元璋很慎重的开了头:“现在的局势对我们不太有利,高邮的盐贩子张士诚和湖北的打渔郎陈友谅都在大肆扩充力量,我们据有的地盘,不足以与他们抗衡,一旦先声弱于下风,以后就更难扳回局面。各位都是我最重要的智囊、朋友、知己,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我们虽然已有了些实力,但还未达成可向外拓展的有利时机,我的提议是,再等等观察下,准备的越充分越稳操胜券。”
  李善长先跟着发言。这个书呆子果然有点迂直,缺乏战略上的灵活变通。按照他的思路,等到快老死了我们仍在和州街头摆摊下棋,旁边围着一帮老兵看热闹,估计对手还没来我们终于倒下了。
  徐达的见解比较高明。他认为我们要往外突破加速发展,不能墨守成规。我们需要更多的钱粮,更大的地盘,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手加入。
  我双手赞成徐达的建议,并暗示元璋可以从就近着眼,他招子一亮,兴奋的一拍大腿:“是啊,差点云里雾里舍近求远。在和州边上,不就有现成的好地方嘛,得到了它,达弟说的钱粮人都有了。”
  第二天,他下了命令,攻占集庆。
  集庆是哪里,今天的南京。
  这座城背山面水,在明之前,已经有六朝定都于此。到了元朝,管它叫集庆路,不但地势险要,关键很富裕。
  紫金山纵横南北,恰似巨龙潜伏,石头山则临江陡峭,如虎盘踞,这就是龙蟠虎踞的来历。此外,在城池前方,还有一条长江,易守难攻。
  
  附近不但有首要的粮食产区,还兼着商业中心的作用,最要紧的,这里有运河之利,在那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水路实在是太重要了。
  元璋早前就很有针对性的收编了个叫俞通海的水盗头子,这位悍匪召集了上千条渔船协助大军先攻采石再破太平,大家齐心合力,迫降陈兆先,再添上张士诚的无心配合,没多久就拿下了集庆,并改名应天。新地名一目了然:集体庆祝胜利,一切顺应天意。
  此时,元璋手里已掌握有南京、马鞍山(太平~今当涂,和州~今和县)等地,部队精良,据长江两岸,有了与群雄逐鹿天下的基本底子。
  在这场战役中,常遇春厚积薄发大显身手,一举奠定了他在军中的常胜地位。
  采石矶之战,他乘小船冒箭雨挥戈勇进,纵身登岸,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刺死元将卜喇,从此长期担当起明军的正牌无敌急先锋使命。
  太平之战中,他一马当先奋勇杀敌,砍的元兵是溃不成军落荒而逃,将士在他的带领下群情激昂,各个都发飙成天兵神将所向披靡,很快占领了姑孰。
  他是天生的将才,身先士卒骁勇善战,打起仗来绝对不怕死,同时缺点也很明显,生性残忍且嗜杀。元璋曾多次规劝,他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后来他的早逝,可能确实跟屡次“杀降不祥”有关。
  元璋在此役也充分展现了自己完备的军政领导力。打采石时,他巧妙激励将领发挥参战积极性,攻下后,他即下令斩断船上缆索,弃船江中,示无归意,鼓励三军直取太平,一番负隅顽抗后,元守将弃城而逃。他禁止军士掳掠,违者军法处置,并且派出巡逻队到处纠察,一旦有人违命,立即重惩处决。另外,他还说服当地大户,捐出些金银财帛,分赏给将士,使得大家心里是既平衡又服气。
  有天晚上庆功宴后,他悄悄喊我出门,我俩在月光下边散步边聊天,他对我说:“若是不抓军纪,就得不到百姓支持;若是不从人性角度考虑赏罚举措,弟兄们肯定也是失了干劲。这世上任何决策,都得把握好这些相关要点,方可如预见履行下去。”
  “是啊,熟知人性,乃成功要素之一,需要灵活运用掌握自如,怎样贯彻施行,相当考验执行技巧。你懂这个道理没用,你懂怎样把道理拆分成具体行动步骤,才是重中之重。”我对他一向也是坦诚相待。
  “大哥,你每次说的话都挺深奥的,从天界下凡传播理念的大神就是不一样,缸坛店里卖钵头,一套一套的。我其实听不大懂你讲的话,就觉得和你在一起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你是我冥冥中的亲人,真的太感谢我俩的相遇。”
  “必须熟悉喽。你忘啦,我俩同一个星座,皮肤都挺黑,少时都外出流浪过,可能气质上和对生活的理解,有些相似。”
  “我这个人吧,其实算想得开,从没有过非成大事的念头。只不过现在这种形势下,又有这么多人跟着我,咬着牙也得把事业给干下去。我最初的梦想,就是能吃饱穿暖,把家人照顾好,平常的很。”
  “这我知道的,你可能不相信,我晓得很多以后你会做的事。譬如,你特想对后代尽责,推出了过度保护的世袭政策,却反而导致他们缺乏磨砺遭了大罪,因为你对家庭和婚姻还比较重视,你的后代好些都是这样的。好头由你带起,坏头自然也是。”
  “我就知道你有神通,能未卜先知。不过我也不想知道那些,每个人的命运,还是得由自己掌控。就算知道了将来,如果是好,难不成就干脆啥也不努力了,万一是坏,岂不是当场便把自己悔死吓死了嘛。一句话,一旦知道了,未来其实已经不是未来,不知道,未来才会如愿变成未来。”
  我欣慰的笑了:“你说的虽然挺绕,好在我能懂。尽量听自己的,选择正确,并坚持不懈,必有未来。”
  接下来,各路将领四处开花,在几年内,相继拿下安徽、江苏、浙江的部分地区,大牛刘伯温被请到了应天,向元璋提出避免两线作战、各个击破之策,被采纳。军队开始实行屯田法,大兴水利,没几年下来,府库充盈军粮充足。元璋还不断网罗人才,并修建了礼贤馆来接待他们,他要做天下雄主,他已具备这个实力。
  陈友谅是个很阴险的人,更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乘着元璋对外扩张的战略部署漏洞,他迅速夺下了采石和太平,并当即在采石五通庙称帝,国号汉,改元大义。我们在应天得知这件事,都笑的合不拢嘴,这人啊,真是缺什么表现什么,翻遍这家伙全身,最缺的就是大义,他真好意思这么叫。随后,大家的情绪又黯然下来,他的大军离我们这么近,我们不见得能打得过啊。
  木有办法,元璋只得召开了个会议,希望诸位长年吃干饭的谋士们能给出一个退敌良策,结果发现不对头了。这帮平日里口口声声大谈该如何忠诚爱国的喷子居然大多数主张逃跑,少数主张退守紫金山,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元璋放弃应天,丢掉他经营已久的饶沃大本营,重头回到四处要饭的困窘境地,这是多么危险的信号。
  元璋差点被气死,他一个人要面对这么多张巧嘴,听着他们埋怨是常遇春的滥杀引发了陈的终极报复,对方军力是多么多么的强大,攻下太平就像大象踩死小蚂蚁般,我们和他们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和大人扳手劲…总而言之,你听我们的还有好果子吃,你不听我们的就是死路一条…尼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墙头草还是汉奸,政府要是指望他们,真是没得救了。
  在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寂寞长夜,一身义胆的刘伯温正式登场开撅。他箭步冲上台,烛光聚焦于坚毅的眼神里,他愤然指着那些王八蛋,歇斯底里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账,如此危难之际,竟然提出这么馊的主意,真是墙头上跑马,不回头的畜生。那些说要投降和逃跑的人,都是吊死鬼打粉擦花,死不要脸,应该立即杀掉。你们就这么胆怯吗?平时不都是背着唢呐坐飞机,吹上天了,现在敌人虽然强大,但却骄横,只要我们诱敌深入,使用伏兵攻击,打败陈友谅是很容易的。一味只想着逃跑的人,难道也有脸自称为臣吗?我看你们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还能逃到哪去,逃到哪里都是死,只有固守应天才能活下去,听明白了吗,你们这帮没有底限的孙子,居然都揣着这种心思,真是脱了裤子撵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
  “骂得好,基哥威武。就照你说的,我们采用诱敌之计。”元璋兴奋不已,痛快的拍了板。
  他终于下定决心与心狠手辣的陈友谅正面交锋。这个为了权益谋害同伴和老板的背信弃义之徒,因滥杀无辜,正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靡下大将纷纷投奔到我方阵营。好在此人能力非凡敢作敢当,且装备有当时最强大的舰队,元璋冲他叫板,其实并没多少胜算。
  明军能吊打天下,和元璋相当重视将兵的个人能力及整体素质有关,在当时的三大军阀势力中,我们是看起来最弱的那方。好在他这人懂得隐忍,战略上稳扎稳打,内部凝聚力空前,军队战斗力爆表,所以,才经常创造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龙湾之战,他借降将康茂才大大忽悠了一把陈友谅,并提前安置好各路伏兵,将汉军包了饺子。洪都保卫战,看似稀里马哈的朱文正,利用最新式火枪,以及视死如归的气概,用不超二万兵力抵挡住陈方号称的六十万大军,坚守城池八十五天,大量消耗了敌对势力的有生力量。历时三十六天的鄱阳湖大战,在兵员和设备远远不如对方的劣势下,众将士超常发挥出自己的想象力,以惊为天人的指挥艺术和苦斗精神,强硬弥补了先天不足,各勇将的精彩表演,舍生取义可歌可泣。在这里必须感谢友谅同志主动采取的水上联营行动配合,终于等来关键时刻的那一阵风,火烧自家船舰并被我军大破阵仗。他站在高头船楼上,顶着呼啸的东北风,嚣张的对着我们勾动食指大声呼唤:“你过来呀,我看你们能把我怎样,有本事来啊。”,一支飞矢嗖的一声袭来,斩钉截铁结束了他罪恶满盈的一生。这位原本能在县城里昏昏度日的公务员,用自己活生生的例子,告诉世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此战结束后半年,元璋约我花园面谈,夕阳下,他的脸上满是柔和而肃穆的神情。
  “大哥,我虽然胜了,却总是高兴不起来,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才有了安定满足的感觉。你真是我的福星贵人,如果没有你,这仗赢不了。”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实在是快听不懂了。我又没有参与战争,只是静静的看着你们装币,一个比一个帅。就在这种发自内里的悸动下,每个人的潜能都被完全惊吓出来,全身心的投入情绪,尽情演绎好自己的角色。人生本就是一场戏,没有压力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入戏,适当的焦虑不安,会促使你不断深思并找到有效办法。”
  “是啊,天上的语言逻辑,总是这么博大精深。对了,我想给你封个大官干干,这样可更名正言顺的在那帮没文化的武夫中确立威望。你做平章政事吧,总共就两个名额,另一个是常遇春,他这人杀性太盛,希望能受到你的影响多看看书收敛些。”
  “这怎么行,万万不可。我无任何战功,却无端身居从一品,别说他们不服,反心必然丛生。你现在刚进阶成吴王,虽一言九鼎,做事更要想到公平公正,提拔没功劳的混子,会使努力上进的同志伤心难过,进而消极懈怠工作,这个想法,要不得。”
  “既然我都是王了,凡事就是我说了算。你怎么没有功劳,你是天降吉兆,没有你就没有我今日的显著成绩,你的功绩虽是隐形的,却是伟大的,别谦虚了,明日殿上我就宣布。”
  “重八,我这么称呼你觉着亲切吗。别忘了你的出身,别忘了和大家一起经历仿徨的艰苦岁月,是他们,对你不离不弃,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坚定支持你。现在你的大业还未实现,就自以为是起来,如果不能即刻反省并修正,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节骨眼上的当头棒喝对他起了作用,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居然有点手足无措,悻悻地坐到池塘边的奇石上,呆呆望着微风轻拂略泛涟漪的水面。
  “他们中有些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或是同乡近邻,彼此熟悉没有隔阂,每次立了大功,我都是不遗余力的刻意提拔。结果呢,好几个都是不知深浅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能的救世主了,有几次喝多酒后要么借着疯劲把酒倒在我头上,要么就是指着鼻子教训我,说没有他们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实在是苦恼不已。如果人人都能像汤和、耿炳文、郭英那样安分守己,那就好喽。”
  “人无完人,须宽宏大量看待,你自己也不是没有缺点,何必吹毛求疵。不过,站在客观角度来看,这些人确实做的过分了,要治治。你可以设置新的统一行政机构,重整百官礼仪,应该会形成正态势。”
  “听你的。我早就想好了,设置中书省,重新明确职责权限,正纲纪,立法度。”
  公元一三六五年,元璋三十七岁,西吴开始了对东吴张氏家族产业基地的征讨。不出半年,便攻占了江苏大片土地,甚至还包括张士诚原先的根据地高邮,贩盐出身的奇才张果然长袖善舞物尽其用,卖剩下的盐是不是顺带制做了当地有名的特产咸鸭蛋并享誉中外。
  捷报频传时,后院却起了火。元璋的亲侄子,就是那位坚守住洪都好几个月的赫赫名将朱文正,和张士诚暗通联手即将反叛本方。元璋气的不行,日夜懊恼,百思不得其解。之前有过绍荣、赵继祖、谢再兴的前车之鉴,他无奈杀了他们,这次却是自己最亲的族人,实在是痛苦不堪。
  你这小兔崽子贪污腐败纵情声色,性格乖张品行不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多少人都跟我私下告过状,我都是一再拖延忍让,不轻易给你升职加薪就是要磨磨你,希望你能幡然醒悟,谁知竟养虎为患,对不起了,是你逼我清理门户的。
  他直接上门见了文正,狠狠抽了这个糊涂后生一顿,并下令以叛国罪处死。好在妻子马氏一直将文正视如己出,极力劝说网开一面,元璋最终才没有狠下心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就软禁至老吧,你这种家族败类,不可轻恕,在失去自由中混吃等死吧。
  元璋对老婆那是没得说的,他夫妻之间的恩爱故事很是感人,他对家庭确实很有责任感,甚至有点过头了。他还很勤劳,天天大事小事一手抓,精力旺盛。生活上是相当勤俭节约,给老婆过生日就摆了四菜一汤,并号召大家都学他。
  这次本族内讧风波的发生,给他埋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并影响到晚年的举动。
  即将与张氏王国进行决战,在讨论作战计划时,大家发生了分歧。常遇春和徐达认为应直接攻取东吴的老巢平江(今江苏苏州),他们判断,只要取得了平江,张士诚的所有地盘都将不战而降。
  元璋不同意,力排众议表明看法:“如果我军直接攻击平江,张士诚在杭州的兵力一定来救,那么平江就会极难攻克,而先攻击杭州和其他地区,就能够剪除张士诚的羽翼,平江自然也会成为囊中之物。还有一件事,常遇春你给我听好了,攻克城池后不得随意杀戮。你想想看,杀完了人,得到空地,有什么用。上次我们与陈友谅决战前,就是因为你这莽汉在九华山活埋了他的三千俘虏,导致这厮跟吃了满嘴炸药似的,天天咬着我们噼里啪啦轰个不停,差点被他收拾了。这次,你要是再敢不经允许滥用私刑行暴徒所为,别怪我翻脸无情。”
  常遇春吓得小便全撒到裤子里。老大一发威,他才知道自己算哪根葱哪根蒜,跪在大哥面前发了半天誓将头都磕破了才惶恐离去。元璋叫住了徐达,继续叮嘱道:“给我好好盯住常十万,千万莫让他手一痒又坏了正事。天德啊,这张士诚居然敢暗中勾结文正丢了我朱家的大脸面,我必须亲自找回来,辛苦你了,好好打赢这仗,给我活捉这个张九四。”
  挟着无尽愤怒,元璋旗下的所有精锐,势不可当的攻克了杭州和湖州,将张家最后一个据点苏州城狠狠围上了八个月,各种最先进军火整日不停的往里灌,终于破了城。张士诚被抓,送到了应天,他意志坚决无所畏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深刻表现出一个革命者英勇不屈的顽强气节,他是好样的,死得其所。
  前进道路上最重要的障碍都被扫清了,下一个,就是昏庸暴虐的元朝。这个北方马上蛮族建立起的朝代,对他族肆意屠杀,夺取任意权利,动不动就是整座城市的大规模杀戮灭绝,将砍下的人头堆成各种立体造型。幸好当时没有相机,否则拍下的影像绝对会吓哭小孩子,这已经超出了团体残忍度的上限,应该叫国家恐怖主义。
  国仇家恨,该一并算帐了。元璋提出了“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振纪,救济斯民”的口号,确立了民族战争的性质纲领。公元一三六七年,明军开启了著名的北伐战役。出征前,元璋没有洋洋洒洒写下大篇幅的出师表,他只说了一句“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群心鼓舞,全军的士气涨到了顶点。
  徐达和常遇春是战争史上最优秀的珠联璧合双人组之一,他们迅速拿下山东,再是河南,向着最后的目标大都前进。等到他们做好充分持久战准备,并于公元一三六八年八月二日郑重包围了这个统治中国近百年的帝国首都后,却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里并没有大军驻守,也没有元朝皇帝,这位老兄收到我军即将抵达的前线报告后,七月二十八号就带着老婆孩子跑了。
  安逸,真的让人失去斗志,并胆小如鼠。
  中原政权丢失四百年的燕云地区终于收复了。盛唐之后,经历长达四百年的战乱,中原政权终于真正且完全掌握了这片大地的统治权,在这片土地上,在明王朝的保护下,农民勤劳耕作,商人往返奔波,先进的生产力不断地向前发展。
  同年的正月初四,元璋在南京奉天承运即皇帝位,定年号为洪武,国号为明。
  他登基的那天,我在他赐给我的府邸里,激动万分,为祖先的雀跃不已。他终于办成了这件事,建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
  我在整个征战过程中什么都没做,他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我知道,只要在他身边,见证着这些波澜壮阔的历史事件重现,感受他的心路历程,就是对他做好的帮助。
  他知道我是谁。
  过了多年以后,他又找我商量过一次事。再见到他,已是白发苍苍,虽老迈而精神矍铄,而我还是原来的模样。在这个大脑意念创造出的世界里,我永远不会衰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近的人陆续离我而去,直至看透所有,再没有悲伤的感触。
  “今日召你来,可能是我俩最后一次会面。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讲,又不知该如何提起。你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够久了,估计很是枯燥不堪吧。”
  “还好。对你来说过了很久,对我来说只是弹指之间,为了那个精彩瞬间,值得。”
  “呵呵,那就好。你完整了解了我的一生,有什么心得。”
  “很简单。对他人要讲信义,对家庭要负责任,对事业要够专注,对生活要具忍耐。”
  “嗯,就是这么简单。所有的全力付出,都是为了生存下去。很多事,还没交到你手里,那表示还需历练,一旦交给你,就意味着可以担当了。担当不是一句空话,而是绝对的背负,在这种状态下,你经常会身不由己,更要将不适或沮丧消除的干干净净。”
  “如果真有这一天,我会专心面对的。”
  “不愧是我的子孙后代,身上依旧流淌着老朱家的刚毅血脉。要牢记住这点,传承下来的不朽,会永久镌刻在后世的基因密码里,无时无刻,感同身受的被影响。”
  “这样究竟好不好,会不会太紧张,或是疲惫。”
  “有什么顾虑的,你想的太多了。世间万千事物,本就互相关联,有得就有失,有因必有果,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得失和因果,一向伴随自身,很多人感觉不到,那是他们经历的太少,开悟之门只为有见识且愿意思考的人而开启,不到那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一位。”
  好有道理,现在他是我大哥了。
  “我还有几件事,想和你商酌下,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后,再回答我。”
  “我长子朱标早逝,他的皇后是遇春的长女,可惜享寿二十三岁即薨逝,我不得已立吕氏为太子侧妃,生下皇孙朱允炆。这些年我尽心竭力培养他,并委派方孝孺等能臣悉心辅佐他,甚至不惜借杀掉遇春的小舅子凉国公蓝玉,牵连了上万人,只是为了替允炆登基清除不可控的因素。蓝玉在军中声望甚高,居功自傲猖狂跋扈,且与燕王朱棣素来不和,他不死,将来,不是他逼燕王反,就是他自己反。你认为我的做法对吗?是不是太过无情?”
  “蓝玉已经给剥皮实草了,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吗。无情更是为了有情!你不是刚对我说过嘛,世间万千事物,本就互相关联,有得就有失,有因必有果。为了允炆得到,关联他人失去,别的叫我如何回答。他人背后议你残暴,换了他自己遇到你这事,好像也只能大概率选择这样做。世间纷扰,迷雾重重,唯有设身处地,或代入他性,才可能豁然开朗。你被自己缚住了,现在是我劝你要学会放下喽。”
  “呵呵,说的也是。修行越精进,迷惘越痛苦,太过执着,必罹反噬。好像是这么回事,只缘身在此山中吧,我先跳离,再论其他。”
  他顿了顿,不像沉思,倒似在捋着自己的心灵,一遍一遍让它平静下来。
  “允炆长大了,我是越来越不放心。他的性格太像他的父亲,温润善良,虽聪明伶俐,却缺失了一样王者必备的特质,就是经验历练。他会是个好皇帝,但能不能胜任复杂多变的政治环境,我心里实在是没底。民间相传标儿非马皇后所生,真是荒谬至极,若非我与他生母情深意切,又怎会明确立标儿为皇太子。其实,我最想立的,各皇子中最有可能稳定皇权的,你应该能猜到是谁。”
  “是吧,我随便说下,燕王?”
  “正是,看来什么都瞒不了你。棣儿的母亲是高丽李氏,还真不是马皇后,我这些儿子里,他确实是最像我的,不仅是相貌体格,还有性情能力。他从小尚武,身体强健,多谋善断,极能隐忍,说句实话,他做皇帝,是最佳的人选,更能让我安心。可惜,自古立长不立贤,也是,这个贤该如何评判,由谁评判。我很担心他会忍不住上演初唐的玄武门之变,所以将他远封北平,镇守国门,但是,谁都能看出,他不会服气,这点尤其像我。我给每位皇子都安排了僧人,本意是给藩王讲经荐福,明白家族团结和谐的重要性,谁知他竟然选了个叫姚广孝的,那个和尚,目光里透着满满的野心。唉…家和万事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即将油尽灯枯,管不了喽。”
  有些命运是避不了的,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回到原点。你原本就想立朱棣,却碍于旧制,先立朱标,复立朱允炆,继而无论怎样为了扶助允炆而干涉军政平衡,都不过是在变相为朱棣上位承接过渡并清了滞碍。你杀光了能打仗的名将,将来谁来帮助允炆对抗四叔,允炆被你过度保护的这么周到,从小就养尊处优,将来他又如何是老谋深算的四叔对手。
  这还不是你刚对我说过的,有因必有果呀,所有的一切,都是必然关键着的。
  命里一尺,难求一丈。一些不经意的要素,冥冥中会指引你的方向。
  他见我长久不语,微笑着调侃我:“怎么了,被我的话缚住啦?如果换做你是允炆,会怎么想?”
  “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
  这次他大笑起来,神色中满是宽慰…
  眼前世界如整块切割固定住的玻璃逐步破碎,从某个不起眼的边缘开始,由下至上,慢镜头般播放着闪电的蔓延开放,再由中间划至两侧,似人体内的经脉,呼吸跳动。裂痕加速延伸,渐渐,这块天造地设的理想平面撑不住了,先是小块剥落,伴随着哗啦响,接着整个瓦解,迅速空洞塌落,一阵巨大的砰朗声后,一切再次化为乌有,面前的镜像消失了。
  幻梦,依照我的记忆碎片设想进行着,悉数荒谬,绝非荒谬。
  我意识到边缘有闪着的热量扫入,那是祖先的,在幽邃的大脑里,穿插映射,它缓缓变淡,却仍竭力绽放,再慢慢的,只余残影,临了,彻底失去生命力,枯萎着被碾为尘埃,堕入白色的印象之海,悄然不见。
  我猛然醒悟过来。
  我一直生活在祖先当年扎根生存的土地上,他对这里万千事物的情感,我依旧能感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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