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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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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在吗?这里是世界还是无界?无影无形无法无相。
  我怎么了?之前是瞬间还是无间?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生既久矣,死亦徒然…
  可曾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曾有过无穷无尽的回忆?
  可曾有过无怨无悔的情感?
  可曾有过无时无刻的思念?
  我的意识依然洒随肆流,知觉着残余肌体凝结封印,存与灭渐行渐远…
  此时,我正处于何处…
  虚空?
  拓至无边无际的黑色,暗中涌动无千无万的微尘。光阴滞留万籁俱寂,谧达无声无息。炁安凝望,神静沉思。
  不!那绝不是我要的虚空。
  那只是老迈的洪荒,远古时期的虚空。如今疲惫不堪,处于边缘。
  改造与进步,淘汰并重筑。
  所有的,都在如火如荼的超然进化中。
  而今的虚空,是正大光明的。
  引领不羁的魂魄,感化它们升华若空。
  此刻,我正处于虚空…
  格子,小巧而精致。晶莹剔透的多面体,堆积并上升,燃出成百上千万钻石的光芒,重迭屹立于天地中央。这是无数道光亮组合的形状,叠映成无限止的璀璨,它蚕食任何可能的色彩,与之交融再反射。
  无数灵魂如蜂拥般追随信仰注入光柱,蔓延上行,直至抵达宇宙顶端,荟萃成永恒的金色。须臾辉煌过后,它的巍然开始瓦解,起伏晃动,膨胀放大。内里多重能量,冲突,争斗,酝酿着突变。终究,一切统统失去控制,骤然爆裂。这无上光耀尽情释放,由彼至此,划破浩瀚天际各个角落,化作醍醐散遍每分每寸每厘每毫。这是最上乘的宏伟壮观,万物皆轮回。待光华涣尽,重获新生的魂灵,再次涌回它非命的生命起源,庄严,肃穆。
  消逝过去,再造未来。衰落,复兴,往复循环,这就是生生不息的奥秘…
  你莫睁眼,即已遥遥感应到那份被切割分离的惊惧。事实上,也睁不开眼。你的身躯,早已化为乌有,仅存残念。
  虚空肢解了你的躯体,仅留下你的念。
  此时,我的念,又在何处…
  二八大杠自行车不规律地跳着,三面无挡。那孩子侧身贴于后座,双手合围竭力扒着骑行着的大人。他这么小,大人骑的这么快,路又颠簸,不怕掉下去?
  孩子的童年,就是从如此悬着心仰着头屏住呼吸开启的。记忆中,最常吃的生活(沪语,切桑活),就是耳光和拳头。
  孩子的饭量越来越大,身体壮蛮,大人的拳头越来越软,于是换成了棍棒硬物。每一次暴虐痛击,都强健了孩子的筋骨,直到失去痛感。麻木,是存活下去的希望。每天,总会新冒出莫名其妙无中生有的差池,再接着残酷非人的变相折磨,年复一年。
  根据对历史的深入了解,我们可以发现,体罚,应该是随着智人这个物种出现,就存在并持续的一种交流方式,历经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年进化发展还能延续保留下来,是可列入人类文明宝贵遗产的。
  随着现时代人文科技的飞速发展,体罚被迫由明变暗、由公开转为秘密,一旦发生,便不问缘由的无端谴责,其实是一种倒退。
  一种行之有效的技巧手段,却演化成纬莫如深的敷衍性话题,这是值得人类警惕的风向趋势。
  我们要这么看。适当的运用它,大概率可以促进受罚者进步;过于激烈频繁,可能引发不良的后果及严重性。所以,尽量探讨有用的行为规范,从是否建议或不建议、可以还是不可以,改为如何运用最小的体罚代价,换取最大的改观效率,这才是重点。
  善用惩罚的力量,有效合理的示威,没有错!
  老吴这个人,身上最可贵的就是深入实际扎实细致的苦干精神,必须可嘉。他要研究攻克的技术难题,是体罚学的最高奖项,诺贝尔无痕奖。说的再直白些,就是尽情体罚而不露痕迹,避免被老师、同学、邻居和众人看出来。
  在这里,我要特别强调下,老吴的创造才华,是相当出类拔萃。如果体罚演示被允许引入现代综艺节目,他很可能成为这方面的超级网红,并利用网络把培训成果转化为直接效益,成立专业协会制定相关标准获利满满。若是能从暴发的财富中大方地拿出一部分以高层次消费方式来安慰并满足孩子,这就是多赢。
  可惜,这二位都生错了年代,没赶上二十一世纪信息高速时代这个好辰光。
  当下,一个只为流量的时代,一个现场真人秀全民综艺化网播时代。为了迎合日益空虚遍求慰勉观众们的高标准猎奇心理,每期必须得别出心裁提高规格!
  在体罚这门古老学科,老吴是个相当有追求的热衷学习改进者!套用并微改下挺流行的一段口号:体罚进步的路上,他一直在努力!
  标题还是不够抓牢眼球,看看这句组合是否更恰当:折磨到无能为力,发泄到感动自己。我是老吴,我只为魔鬼代言!
  譬如说,他会将孩子双手绑起来导致双脚悬空吊在门后,达成10分钟才给放下。孩子咬着牙坚持,在这种极端压力下,无意练就了现代健身学中的平梯运动。可以锻炼上肢力量、培养果敢的品质、良好的耐力和坚持不懈的信心。
  再譬如,他将六个板凳搭成三层高台,孩子自行攀登上最顶层进行静态站立,参赛时间不得少于半小时。如果中途落下,摔伤自负,并重新计时。在仅容得下双脚的高台上,站立超过几分钟后两腿就会不自觉的抖动,且频率加快,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时候,他也会重温一些复古艺术类表演项目,譬如“巨人的威严”,规则如下:孩子被大人踩在脚下,大人的两只巨型脚掌基本整双压在孩子背上,孩子的肚皮或脸颊顶着老式铁门槛,上面斑斑铁锈,且高出地面不少。这个项目的时间应该不长,但绝不会让孩子轻松好受。不知道老吴在完成此轮时有没有找回那种古罗马帝国时代作为最高执政官的威严感和自信力。
  偶尔也有临时性随机献艺。譬如老吴在削苹果,随口问了孩子一句话,因隔着较远且环境较嘈杂,孩子没有认真回答。根本就没听清楚,又不能不答,自然惹得老吴心情很不爽,随手就将水果刀掷向桌子那头正在做作业的孩子身上。刀子划过孩子的手臂,在上面切了个轻微的小口子,放了一丢丢血。孩子长舒一口气,这真的不叫事,他害怕的,是那把飞刀,毫无征兆地奔向他的脸。
  最有戏剧性的,是这个经典案例。
  孩子稍大些座位升级移到自行车大杠上。也不知道是啥原因,总之肯定是自己的错,被老吴一巴掌扇到右耳。小意思啦,大家都没在意。过了一会儿,孩子感到右肩湿哒哒的,下意识用手一摸定睛一看,哎呦妈呀,一手的稠红。这下老吴也慌神了,赶紧掉头带孩子到卫生所消炎上药包扎。因为什么原因案发当天只能消炎还不能包扎,以致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亲眼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右耳变成灰色,没有生机地耷拉下来,就像一朵娇艳的花朵,忽地就要断水枯萎了。年幼的他当时惊恐的认为,这个听觉兼外形器官,很快就要从他瘦小的身体版图上分离出去…
  孩子急的睡不着觉,老吴更急,不晓得是不是后悔这次没控制好手太重了。孩子长大后重新进行案情分析得到了真正原因,如果他的耳朵掉了,老吴就得坐牢。而且,老吴一向自满于自己的体罚技艺是不露痕迹的。这次搞大了,不但露了痕迹还露了馅,地球人都知道了。在这十来天内,老吴比较耐心负责的天天带孩子去卫生所护理,期间也没再找过孩子什么麻烦,耳朵终于又尽情地绽放开来。这十来天,孩子真真正正感受到幸福是什么滋味。天天包着白纱布去上学,心里美滋滋的,甚至在耳朵已经痊愈后,他还多戴了两天。他管这个叫木耳伊法朵王!
  老吴犯下的罪行,就这么几桩?
  怎么可能!平心而论说,这些高难度表演确实是较少数发生的,大多数情景下,还是常用的掌棍与拳棒!
  老吴只是想改革体罚促其进步,而不是致人死地。
  当你天天都吃肉,就会盼着改善伙食换一次鱼虾或白粥尝尝。追求新意,是人类的天性!
  这可不是短短几天,这是从小到大的十几年。这孩子的耐力,真得惊人。
  还有隐藏在这些频繁暴力事件外表下的心理创伤,这个帐实在是算不清了。
  所有的一切肢体暴力,终于在孩子人高马大后的某个春节前两天,在一次忍无可忍的有效反击后,才得以终结。只一拳,精准地落在大人的右眼上。接下来的整个过年期间,吴富钦戴着熊猫眼探亲访友,哪怕他为此特意买了一副宽边墨镜,都遮挡不住孩子这十几年来久被压抑的愤怒。
  老吴怂了吗?
  送你一小段刘德华的经典歌词。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
  他到底哭没哭,最起码是不会让孩子看到的。
  从这以后,他又开始专心苦练嘴刀,最常用口头禅,“你给我滚出去!”,还有别的各种语录,因涉及到家庭隐私,就不详细描述了。
  今天,我们管这种羞辱谩骂性言辞,叫软暴力!
  孩子懂事后也做了自我反省。人只有在不断思考中才能获得提高。他简要总结出以下几条,为老吴能开脱的和不能开脱的归个类。
  一:孩子绝对不是那栋老楼里最皮的,但确是被打的最惨的那位。小题大做,老吴难辞其咎!
  二:老吴虽然在家变态,对外脾气倒是蛮好,在动用私刑上也还算良善,跟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上海极司菲尔路(今万航渡路)76号里的丁、李、吴三魔头相比,还是仁慈多了,也没闹出人命。正因如此,他的下场也比这三位好的多!
  三:表率作用为负分。他这样做,既没让孩子觉得佩服也没赢得他人尊敬,严重降低家族的社会影响力,得不偿失!
  综上所述,实在是没法找到和老吴无关联的任何线索。这不是误伤,这是故意伤害。
  这个人,看了那么多书,其实挺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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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大人,叫吴富钦,简称老吴。
  而孩子就是我,吴益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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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在退休前,就叨唠着要著本自传,退休后,反而不再提及。生命终了时,一页都没写下。
  一个人的一生,要如何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一再糊弄自己,还觉着理所应当。每日清晨播撒期望,每日黄昏抹杀期望。恰似那份立志写传记的决心,永远见不着行动上的施行。
  最后的那声叹息,就是父亲的声音。在他患癌后的第几年,他说下了这句话。之后又几年,他被癌细胞吃光了身体,连同他的福缘罪孽,在烈火中灰飞烟灭。
  他去世后几小时,我载着母亲兄长来见他。凌晨小屋弱光,这具骷髅斜歪在床侧,大大的眼睛强行睁着。还好前一天我和兄长又去看过他,还聊了几句,他虚弱的告诉我们,坚持很多天没怎么吃了,仍很顽强。
  我抚摸他的脸,顶起的骨节硌着我的手指,将他的眼皮强行合上,再细致认真地端详这最后一面。我曾经那么恨他,甚至恨不得杀了他,后来我不得不理解了他。
  我一直希望能延缓这天的到来,尽量陪同完他生命的尾声。希望他能坚持下去,避免再次于医院的走廊上被门槛绊倒,轻飘飘地飞出老远。现在,我终于永远失去了他,同时了却他曾经带给我的伤害。我退到墙角,眼泪刹不住簌簌落下。
  那门槛,是不是我小时候肚子下和眼前的那道?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上苍奖你,就让你猝死;上苍罚你,就让你好死不如赖活。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贱!
  我也明白,这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没有办法,他是我爸爸。
  父亲在病故前半年多,主动要求搬到离医院不远的临终关怀护理院,他怕走在家里影响房屋出售。他在这里捱完了余生!
  邻居们无论是否知情,都有好事者在房屋挂牌后嘘寒问暖地告知预购者此房中发生了如她所愿的骇人情景。
  他在最后半年,心态越来越好,相对乐观开朗。他明白生命已进入倒计时,把每天过得快乐也是一种敬业。他也知道如果继续拖下去,全家都将被带入深渊。尤其是我的母亲,因长期照顾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严重被拖累,影响到生命。
  我也照顾他,肯定也是不够的,我真的嫌他脏。
  他有严重表面型洁癖。就是打扫卫生只清理到直立状态下俯视视野里能看到的范围,可惜后来实在是有心无力清理自身了。
  久病床前无孝子。在对待他的甲级战犯待遇标准上,可能也带着历史遗留看法,我最多也就当了几十天吧。
  他为了节省医药费用,想尽办法从治疗方案里抠支出。整个五年左右的患病治疗期,我的印象中好像就买了两只白蛋白。
  这种人,对自己也是够狠下心的!
  他也许还可以再坚持,只是,又有什么意义。我表面对他一如既往,心里可能已经在嫌弃,某种意义上,他必须自己做出选择。他选择跳下悬崖,与家人分离,忍耐最后的孤独。
  而这种事情,在丰富多彩的百态人间剧里,天天惯常在上演!
  他走了之后,我们家的境况真的开始好转!
  以致后来我一直认为,从他搬出家住进护理院,到正式死亡的那一刻,他都是想好每个过程并计划好每一步的,这是一次成功的肖申克式救赎。
  是他对家庭的回报,对自己不堪过往的赎罪。
  搬出去后再看望他时,这位大人越来越虚弱,神色越来越像当年那个脆弱的孩子,惊恐地睁大双眼。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他也知道顺着我说话了。
  我特么真觉着好笑!
  我为什么要学你!
  我只学你的优点!
  他走后,我倒是经常会思念起他。如果他能稍微温柔些,我还是不是今天的我?!
  我想起小时候他接我散学后先去菜场买油墩子,一个五分,一人一个。刚出锅的油炸食品很烫,我沿着边儿咬,他痛得大口嚼,我俩相视而笑。
  又想起在我少青时豪气吞云勇闯天涯,他总是和母亲意见相左并支持鼓励我:试试也好,就算空手回来,总能得点经验。当然,也从不多赠我盘缠。
  前些时候,听他徒弟无意中带到,他很喜欢逗我玩,并照顾我,培养我。为什么,这个人体内的邪性竟然如此强烈,彻底摧垮了良知和理智。难道说,他的童年也盈满不安?
  吴富钦,人如其名。他有两个父亲,却从未得过真正的父爱。他的母亲,在他最需要爱抚逗弄的时段,没日没夜的工作,只是为了养活全家。
  他从小到大挺长一段时光,被寄养在母亲的各路老乡家。他和那些爸妈爷奶兄弟姐妹的感情,远远胜过对自己原生家庭的眷恋。
  一个人的后天性格,在孩童时即已注定。
  不可能!
  要破要立!
  对吴益石来说,宿命,是可以抗争的;运数,是可以改变的。这个人的内里,得具备多么强大的逆量,才能坚信自己必能看到破局的那一天。
  他怎么可能不坚强!
  这种人生经历,不可复制!
  今天,我写下你,虽只是点滴,也是圆满你的自传情怀。
  你提出了想法,哪怕只是幻影,自己一点不做,我都会尽量完成些。
  为此,去年秋天,我写了一部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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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
  父亲离世的前一天,他俩有段交流。
  儿:Father,我们是不是凡人?
  父:不是。还记着你的娃出生时,你和爱人异口同声说了哪句话?
  儿:我到今天都记得。“看看我们的小天使,多可爱。”
  父:是啊。我们是天使,被折翼落入凡间。
  儿:难怪我总觉着自己身上有着坚定的信念,好似被天赋使命。
  父:我的儿啊,你以为只有我们是天使,你错了。地上多的是自九重天被驱逐出或是自愿离开的堕天使,创造物质,恢复肉身,向往自由,不甘屈服。
  儿:天使不是完美的吗?!
  父:有了情感,哪得完美。以路西菲尔为首的七魔王在浑沌中坠落了九个晨昏来到这里,背后掌控。后来,天界管我们这里叫地狱,我们管这里,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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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对他的回忆…
  还有以下对他的总结…
  父亲的文笔不错,作品多次于全国专业类报刊获得发表。得益他的安于现状,所服务企业的对口宣传事业蒸蒸日上。
  大好的晋升机会多次擦身而过…
  他,看不到;更,做不到!
  他在单位里,确实应该是个老好人,也具备专业能力,奖状荣誉拿到手软,除了职位。
  他的一生是与世无争的,是个还算有福气的人,要感恩找了个够大义的好老婆。
  他还有个优点:不习惯给别人添麻烦。
  他去世时,一切简化,追悼时来的人真不多,还是因为我第一次张罗这种事心里发虚硬着头皮喊了些发小充充门面。
  后来,见到多了,连我这种较顽固守旧的人都觉得这样挺没意思。
  为此,我又编了一首打油诗,理论上是怎么调换前后位置都能通。
  亲恩回报在生时,孝子贤孙常相见。
  反哺莫挑出殡日,孤苦伶仃一声叹。
  现在,简化,也成了我和母亲的共同准则,比他定下的更优化。
  下定义吧:
  一个在孩子心里不够RealMan的人
  一个对家庭不够关爱负责的人
  一个被童年阴影干预一生的人
  末了,也是给我生命和基因的那个人…
  我在完成这部作品的过程中,确实偶尔会冒出这种感觉。是父亲,冥冥中指引我写下它!
  你度化我,我解封你!
  我知道,有很多人,就是这样悲情地辜负了自己的天赋,淡然处之完结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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