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长空鹤戾

　　第二天一早，只听阮柯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萧师弟，我们去断剑崖了。”
　　萧远打开门，在那河边洗了一把脸，便随着阮柯往断剑崖走来。断剑崖是在坐忘峰西侧，高有万丈，深不见底。崖的对面便是另一座主峰拜月峰，两边相距甚远。断剑崖上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斜插着一柄断剑，这便是断剑石。当年七星子悟通剑诀，折剑之时将随身断剑刺入这巨石之中，那断剑至今仍旧无人能拔出。
　　来到山崖边上，只见四十九个白衣弟子，手捏长剑，整整齐齐站在断剑石旁。掌门天枢子头戴青莲冠，脚踏步云履，已站在众弟子身前，瑶光子、天璇子、天权子跟在其后。
　　天枢子看到萧远，便向他招了招手，旁边的阮柯此时递过来一条白绫，萧远将其系在腰间，走向天枢子。
　　天枢子道：“你是三弟的唯一后人，便由你将他的骨灰洒在这山河之间罢！”说罢，将骨灰递了过来。
　　萧远接过骨灰，这时走上来一个青年弟子，浓眉大眼，体格健硕，皮肤黝黑，他望着萧远道：“师弟，我叫莫云，开阳堂门下大弟子，奉命送你到崖上去。”开阳子是北七子中的第六子，如今已死在北方，便是当初天玑子所说被昆山老妖所杀的六弟。莫云说罢，手捏剑诀，空中念一声“出鞘”，背后仙剑“嗖”一声飞向崖前，稳稳定在半空一动不动。只见莫云一个纵跃，稳稳踩在剑身之上。他对崖前的萧远道：“师弟，你只管下来，我定接住你。”
　　萧远虽然心中害怕，却又别无他法，抱着骨灰，深吸一口气，向莫云方向一跃而起。只见莫云人剑合一，瞬间移动到萧远身前，将他稳稳接住。萧远双脚落在剑身上，便似剑上传来一股吸力，将双脚吸住，也不左摇右晃。
　　那边天枢子大喝一声:“行鸣剑礼。”当即四十九名弟子仙剑出鞘，在天空飞驰而起，一阵剑啸轰鸣久久盘旋，响彻天际。
　　“魂兮归来，黄河涛涛，激昂白昼。北方多雪，风狂雨骤......”只听天枢子站在断剑世上慷慨而歌，声音凄切。
　　萧远想起天玑子不嫌弃自己，收自己为徒，如今天各一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悲凉，便抓一把骨灰，迎风洒去。
　　“魂兮归来，北方之害，流沙千里些。五谷不生，从菅是食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魂兮归来，如修门些。魂兮归来，返故居些......”
　　就在此时，那山崖之下，云雾之中，一群白鹤冲天而起，鹤戾声竟是将半空的剑啸声完全压过。只见那队白鹤有三四十只，便在空中来回盘旋，阵阵哀鸣，仿似痛哭流涕。萧远在莫云身后，几乎被白鹤冲落下去。莫云稳住萧远道：“莫要怕，这是三师叔生前养的仙鹤，自小就与它们形影不离，那仙鹤极有灵性，如今是来给师叔送行的。”萧远细细看去，带头的仙鹤与其它不同，其它仙鹤都是红冠，唯独它是金冠。那仙鹤飞翔许久，忽然撞在悬崖峭壁之上，当场身亡。
　　天枢子等惊异非常，尚且来不及阻止，便又有数只仙鹤撞死在石壁之上。到最后，那半空之中，只有四只仙鹤，那金冠仙鹤尚在。一只大鹤领着两只小鹤，向那金冠鹤叫了一声。金冠鹤当即回了一声，那大鹤便领着两只小鹤飞下了断剑崖，渐渐向天边远去。萧远心想，那大鹤带着小鹤离去，必然是要留种的意思，这些鹤群原打算以身殉葬。
　　那大鹤走远，金冠鹤又一声哀鸣，似利箭一般向石壁上撞去。萧远看到此处，想也不想，脚下猛然用力，身子就往金冠鹤方向冲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金冠鹤刚要撞上石壁，却被萧远抱在怀里。任是如此，那股冲劲仍旧向前，萧远反转身子，让背部撞到石壁上。登时一阵剧痛袭遍全身，当即昏死过去。
　　莫云看到萧远抱着仙鹤，身子向山崖下坠落，忙御剑追去。然而萧远坠落速度实在太快，眼看难以追到。上方一个空灵的声音忽然响起：“让路，我来......”声落，一道青光俯冲而下，在半空卷起萧远，眨眼就回到了悬崖边上。众人定眼看去，天璇子已将昏迷不醒的萧远抱在怀中，那金冠鹤被萧远抓在手中，不见动弹，死活不知。
　　天枢子走了过来，看了看萧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孩子宅心仁厚，是我道门中人。”
　　天璇子望了望怀中的萧远，冷笑道：“跟三弟一般，有些痴样儿。”
　　瑶光子道：“只可惜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天璇子道：“诛神蟒乃天下毒物，三绝之首，无药可救。”他口中的三绝毒物，便是诛神蟒、噬魂鸟、夺命蝎。据说但凡被这三物毒伤者，无一能活，必死无疑。
　　天枢子道：“我闻仙山海外，有一篇起死回生之法......”
　　瑶光子不等他说完，大喜道：“师兄，我便去寻那法子。”
　　“慢来慢来”天枢子道：“据言那篇法门乃上古天书残卷遗留之方，有上古灵神守护，实在不容易找到。”
　　瑶光子道：“只要能救这孩子，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一闯。”
　　天权子皱眉道：“七弟，岂能为这孩子涉险？”
　　瑶光子望了望萧远，便将龟山舍命救人一事细细道来，随后又道：“这孩子一身侠肝义胆，天下少有，若连他都护不住，我等苦苦修行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天枢子道：“你既要去，我当写一封书信与东海灵兽岛那边，让他们助你。”
　　“多谢师兄”瑶光子眉开眼笑。
　　......
　　
　　萧远悠悠醒来，只见阮柯正在自己床边看书。他手上捧着一本发黄的册子，正读得津津有味。萧远凑近一看，只见上面画满了动物，那上面第一行写道：比翼鸟在其东，其为鸟青、赤，两鸟比翼。
　　萧远好奇道：“这是什么？”
　　阮柯被吓了一跳，回头道：“这是《大荒经灵兽传》，上面记录这各种各样的灵兽。”说罢将手中的册子晃了晃，得意地笑道：“这是灵兽岛褚不平送我的。”
　　萧远笑了笑：“你那么喜欢灵兽，干脆就去灵兽岛得了。”
　　阮柯满眼期待：“我自然是想去的，可是......”欲言又止。萧远心中明白，另投门派，便会被说成是叛徒，天地间便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
　　萧远想起那金冠鹤忽然叫了起来：“那仙鹤呢？”
　　阮柯笑了笑：“放心吧！它没事，不过情绪不太好，我给它吃了睡药，让它好好休息，四个时辰后就醒了。”二人来到屋外，只见那金冠鹤被放在一间草棚里。萧远近前看了看，便不由得感慨道：“这飞禽都知重情重义，岂不是让人类汗颜么？”
　　阮柯笑了笑：“金冠鹤是这世上少有的物种，其灵性与我们人类不相上下。”萧远听他一说，便又问道：“我师傅在这山中除了养鹤，还养雕么？”他忽然想起那只大雕无故将自己叼上高峰，便有此一问。
　　阮柯想了想，答道：“那倒是没有，不过听说祖师爷爷生前倒是十分喜欢养雕。”
　　萧远便不再说话，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那大雕还会来找自己。
　　这时，阮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明日去演武场，与五代弟子一起行加冠礼。”
　　萧远不解：“加冠礼？”
　　阮柯道：“便是由掌门将冠帽戴在你们头上，如此，你便算正式加入七星剑派了。”
　　萧远又问：“明天加冠礼的人多么？”
　　阮柯道：“你们五代弟子这次一共招了七十二人，你说多不多？”
　　“那你是几代弟子？”
　　“我是四代弟子，祖师爷爷虽收徒无数，但是真正登名在簿的，便是从我师傅一辈开始。我前面有大师姐、二师兄他们，是那一批的三代弟子，如今到你，便是五代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