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加冠礼一

　　第二天，阮柯带着萧远来到演武场。演武场此际已然人山人海，萧远走进场中，只见数百弟子围成一圈议论纷纷,有男有女。那圈子中间剑光飞舞，打斗之声不绝。
　　阮柯望到此处，便是兴奋不已，拉着萧远激动道：“大师姐她们又在比武，我们快过去看看。”二人挤进人群，萧远看了看周边，有穿道袍的，有穿俗家衣服的，便暗想，穿道袍的是正式弟子，穿俗家衣服的便是来行加冠礼了。一不留神，踩到了侧边的一个俗家弟子脚背上。那弟子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尖嘴猴腮，长着一脸络腮胡子，胸襟半开，露出浓厚的胸毛。萧远心中惊异，这人怎的长得像极了猴子。猴子看了萧远一眼，见他穿的是俗家衣服，便恶狠狠地盯这他：“新来的？”萧远点了点头。猴子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把：“机灵点，小鬼。”
　　萧远不愿与他纠缠，挤到阮柯身侧。
　　场中，只见两个白衣弟子正在斗剑。二人皆是背负双手，对面而立，一动不动。但二人的仙剑却在中间来回飞驰，撞得火星四溅，“叮当”乱响。只见那年长的弟子，口中叫了一声“破”，仙剑便向对方眉心射去。对方不慌不忙，口中念一声“归”，他的剑便飞速回转，挡住来剑。两个你来我往，又斗了七八个回合，众人渐渐觉得无趣，眼睛却都盯着西南角落。
　　西南角落站着一个女子，一身雪白长衣迎风飘动，她的肌肤也是雪白，与那身衣服之白简直不分伯仲。只见她长发及腰，发上扎着一条浅黄色丝带，五官精巧，眼寒秋水，宛若天仙下凡。众男弟子便是一个劲儿盯着她看，眼睛眨也不眨。
　　那女子却早已习惯了众人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场中比斗，冷若冰霜。萧远望了她一眼，暗道，当日上山之时，石阶上牵着怪马之人，可不就是她么？他心中狐疑不定，又暗自想道：“看她的样子，似是与她十分熟悉一般，却偏偏一点印象都没有。”当即又想起芊芊，暗暗笑道：“倘若我的雨儿在此，必然又要跟她比美一番了。”想道芊芊，便就心中惆怅，万般相思苦楚涌上心头，纵是天底下如何美丽的女子，在他眼前便都如浮云望眼，毫无兴趣。
　　却说场中二人的仙剑在正中相撞，“叮”地一声，一圈气流荡了开来，二人各自退了三步，相互抱拳一声“承让”，便各自退回人群。
　　那白衣女子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语气冰冷：“恰才的比斗，你们中气不足，发剑之时往往力不从心，连招之间缝隙甚大。”听她评论，那二人自是心服口服。原来他两个不过刚刚学了御剑之术，到此时尚且不能熟练。
　　阮柯站在萧远身边，望着那白衣女子道：“那便是我们的大师姐，少有的至道后期弟子。”原来道家修行，分为五个阶段，分别是入道期、至道期、圣道期、天道期以及神道期。每一个阶段又分为三个小阶段，譬如入道期，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似北斗七子这般人物，他们也不过是圣道后期，天道期的人实在凤毛麟角（譬如七星子一代），至于传说中的神道期，那更是闻所未闻。
　　萧远开口道：“这般说来，大师姐在所有弟子当中，是修为最高了？”
　　阮柯道：“也不尽然，她与天璇堂的张全真师兄、天权堂的李归元师兄、天衡堂的林剑飞师兄、开阳堂的方天师兄，他们在派中齐名，被人称作是天霞五杰，各有长短，不分强弱。”
　　“师姐”这时人群中走出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他鼻梁高挺，个子高大，英气袭人，站在前方说道：“恰才比斗，你天枢堂的师弟收剑慢了半拍，这般算来，还是我天璇堂的弟子胜了。”这青年便是天璇堂弟子张全真。
　　“放屁放屁”只听阮柯在萧远旁边悄声骂道：“他只会跟我大师姐叫板。”
　　大师姐冷冷说道：“这般说来，是我天枢堂的剑法不如你天璇堂了。”
　　张全真淡淡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刚说完，那边大师姐的仙剑应声出鞘，“当”一声定在二人中间，大师姐道：“既然如此，我们比上一比。”她虽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在是脾气火爆，说要动手便当真动手。
　　因为这大师姐是天枢子收的第一个弟子，天枢子又是北斗七子中的大师兄，故此门中弟子都称她大师姐。但若论其本事，天霞五杰谁也没服过谁。特别是这张全真，一心想要做七星剑派的大师兄，但凡只有有机会跟大师姐比武，那肯定是踊跃而上。当即口中念诀，仙剑出鞘，也定在前方，与大师姐的仙剑并排而立。
　　这边大师姐手捏剑诀，作势前点，就见“嗖嗖嗖”数道剑影射向张全真。那张全真有意卖弄剑法，也不避让，当下也捏起剑诀，学着大师姐的样子向前点出。只听半空“噼啪”乱响，二人的剑影在中间碰撞，却无一道能靠近二人。萧远看得心惊，心道，这二人的剑术当真登峰造极，不仅出剑精准无比，且劲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大师姐看到自己的剑光被一一挡下，心中登时勃然大怒。只见她倩影一闪，飞身上前，将仙剑捏在手中，迎空一招“风送紫霞”，手中仙剑影子暴涨，便一剑刺向张全真膻中位置。张全真眼看剑影来到，自己的仙剑尚在七步开外，恐怕时间不及。当即一个转身，虚影向后划退，口中念动剑诀一声“剑来”。大师姐的剑影与他自己的仙剑几乎同时来到，张全真不慌不忙，迎空一跃，便是一式“浪子回头”。这般一看，那剑影在他后腰下三寸出飘飘而过，他却趁此转身之机，将手中仙剑打飞出去。
　　大师姐那一招恰才击空，招式用老，回剑不及，匆忙之际只得莲足踢向来剑，忽听“嗤”一声，白靴被剑气割裂，露出两个白玉般的脚趾。如此一来，看得一般男弟子兴奋莫名，有的更是鼻孔充血，口水横流。
　　那边张全真看了看大师姐的脚趾，便轻轻一笑：“师姐可要护好你的三寸金莲了。”
　　大师姐面红过耳，羞愧难忍，当即也不管脚趾，捏起剑诀，人剑合一，就是一招“白虹贯日”。要知道在七星派剑诀之中，这一招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剑与身合，两者同时刺向敌人，这就意味这出剑者没有防守的余地。
　　那边张全真料不到大师姐性子如此刚烈，一言不合便使出“白虹贯日”，仓促之际剑尖前指，赫然是“仙人指路”。只见二人的剑尖“叮”地一声碰在一处，周边顿时弹开一圈强大的气流，那些围观的弟子，修为低的便被弹飞出去。
　　萧远站在阮柯身侧，感知气流袭来，归元诀立刻运满全身。原来那归元诀中有一套名为“曲则全”的心法口诀，专是教人立定生根，不被外力侵扰。萧远眼看阮柯被弹飞，忙左手一拽，将他拽回原地。
　　当气流消散，众人又纷纷回到原地。不过这时场中二人的位置，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二人在抵剑之时，在空中旋转半周。此际大师姐正好飘在萧远身前。萧远竟是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禁有些神魂荡漾。
　　那边的张全真，忽然自气海穴位置浮起一圈紫光。那紫光慢慢传到剑身，他那把本被抵弯的仙剑猛然绷直。周身一团蓝色光晕慢慢扩散，将大师姐周边的青光光晕都压制下去。
　　萧远望着张全真，忽地万分惊讶，暗自念道：“这......这是‘归元诀’里面的功法‘紫气东来’，他竟然也练过归元诀。”正说着，只听大师姐闷哼一声，嘴角一抹血迹悄悄流出。
　　“张师兄快收手，切勿伤了大师姐”众人眼看大师姐受伤，忙上前劝阻。岂料张全真此际已然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杀”的一声大喝，只听“啵”一阵脆响，大师姐的护身法光便似玻璃般碎裂开来。张全真的仙剑化作蓝光，猛地脱手，射向大师姐心脏。这一变故几乎是眨眼之间，众弟子都来不及反应。大师姐更是花容失色，这一剑眼看是避之不及，就要被一剑穿心。却是萧远急忙上前一步，右掌抵在大师姐后腰之上，时间就似忽然静止一般，他心中默运法诀，自念道：“归元诀中说，有之为利，无之为用。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所以天下功法，尽都能以无化有，以有化利。此之谓众妙之门，开合有序，如此方能腾挪倒用，斗转星移......”
　　萧远借助归元诀中的要诀，先将对方的剑气吸入体内，气海的道气同时形成一漩涡。那剑气入体，渐渐被漩涡带动，虽则力道不减，却受萧远牵引。待到剑气渐渐消散，萧远猛然睁眼，口中轻喊一声“去”，气海之中的漩涡便带动剑气原路返回。萧远感觉剑气尽已离身，便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原位，无人察觉。
　　却说众人正自惊骇，忽见白色倩影在空中身形一定。张全真的仙剑竟是一个转身，反向他自己射来。只听“嗖”一声，张全真的左臂已被仙剑划伤，半跪于地，神情沮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众人先是一呆，随后明白不过，顿时呼声漫天：“大师姐神功盖世......”
　　大师姐转过身，往身后看了一眼，便一句话不说，离开了演武场。
　　萧远发动道气，牵动牵动全身经脉，此时感知自己体内蛇毒猛然间蹿了起来，疼得就地一滚，以头撞地，恨不能立刻把自己撞死。恰在这时，天枢子等人匆匆赶来，看到这般景象，忙扶起萧远，将一股道气注入他体内，尽力压制蛇毒。
　　矮胖的天权子皱眉急道：“师兄，如今七星剑派大难在即，切不可为这小子浪费修为。”
　　天枢子默默无语，等萧远痛苦稍减，这才站起身子擦了擦汗水：“我道门中人，秉持善念，岂能见人受苦而置之不理。”
　　瑶光子抢上前来，抓过萧远按住脉门，便问道；“你恰才发功了。”
　　“没有啊！”这时，站在一边的阮柯帮萧远答道。
　　瑶光子不理阮柯，忽地一掌抵住萧远气海，将一道青气注入进去。天枢子一惊：“七弟，你要做甚？”瑶光子闭上眼睛边发功边说道：“这小子每发功一次，体内的毒便扩散三分，长此下去，我还没找到法子救他，他就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我先封了他的气海，让他不能使用道气，保住了性命再说。”
　　瑶光子发功之际，隐隐看到萧远的气海依然形成了一只紫色靴子形状。原来这气海的形状便是证明修为的一个重要依据，但凡修行有成者，会慢慢在气海中成靴子形状的道气，又名道弧。那道弧会随着修为增长而不断变化，据说最高道便是青红色靴子。
　　瑶光子心中惊讶，暗道，听闻世上有青、蓝、白、绿、金、红道弧，这紫色道弧，当真闻所未闻。但转念一想，天玑子临终之际将那一篇奇怪法门传授给他，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怪事，也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