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毽子

　　话说这陆长鸣自从修习了音律后，便喜独自一人于山中僻静之处吹笛御音，路过之人虽不知这笛声发于何处，却会沉醉其中，恍然间有不复似世中人之感，笛声悠扬却也凄凉，听闻之人十有八九莫不涕泗横流。陆长鸣自然不知自己的笛声还有这般功效，如若知道，少不了又拿来戏弄人了。
　　只是，这笛声的凄凉却也有许多来由，其一便是觉空的腿伤一事。陆长鸣想去寻那奇方秘药，却苦于被悟星悟尘盯着，连寺门都出不去，于是就只好整日坐于屋顶或寺门口冥思苦想，想的是甚么呢？无非想他以前在山下遇到的贴狗皮膏药的算命半仙都给他推过甚么江湖偏方，若在以前，那些个法子陆长鸣是打死都不信的，可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只是除了“乾坤道人”，“无法真人”，“下凡大士”，“正果仙人”等些个异常响亮的名号外，这偏方子陆长鸣竟是半个也想不起了（看来这“陆都忘”的名号也不是盖的），于是便终日神情恍惚，似行尸走肉一般游荡于寺庙之中，悟星悟尘自是如“跟屁虫”一般跟在他身后，虽觉这陆长鸣变得有些怪道，但是想想他平日里也谈不上正常的性情，便也见怪不怪了。
　　一日清晨，阳光明媚，正是难得的休息日，梵天寺一众师弟聚在无相门前踢那七彩雀羽毽，好不乐乎。
　　这七彩雀羽毽不比那一般毽子，它由玉玑山朝圣孔雀的尾羽制成，毛色鲜艳，色彩斑斓，质地坚硬，放上个几百年都不会化，更重要的是它由梵天寺开山鼻祖佛图长老亲手制成，便又多了几分贵重之气。
　　恰巧陆长鸣抱着肥肥经过，师弟们立马望向这里，眼里一阵期待之情，若搁往日，陆长鸣早当仁不让地冲上来接起毽子就踢了，要知这陆长鸣踢毽子的本事堪称梵天寺一绝，他甚至还发明了那独一无二的“倒踢毽子术”，若他敢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师弟们都盼着看他使出那传说中的“倒踢毽子术”，但今日他似乎无此兴致，眼看陆长鸣就要往那栈道闪走，师弟们赶紧异口同声道：“陆师兄留步！和我们踢会儿毽子吧！”
　　陆长鸣如梦初醒，回过头与师弟们对视了半秒，忽然，半空中横飞来那枚七彩雀羽毽，陆长鸣登时两眼一亮，说时迟那时快，他左手抱猫，右手撩起衣摆，将身段轻盈地向后一仰，右脚向上勾起，使出一个“彩凤夺翼”，毽子便如系了丝绳般在他脚尖一上一下有韵律地跳动，手中的肥肥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
　　“接的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陆长鸣听后一下来了兴致，将那烦恼暂时都搁在了一边，他一边用脚勾着毽子踢，一边轻轻地将肥肥放于绿帘石上，然后又将玉笛解开放于一边，蓦地左脚飞抬，毽子倏地飞起，落下来时已是到了右脚，然后又是左脚，就这样，毽子在他左右脚间来回飞转，划出一道道七彩流光。
　　师弟们兴奋地数着：
　　“七十八！”
　　“七十九！”
　　“八十——！”
　　愈往后数师弟们愈兴奋，陆长鸣却只是嘲讽地摇了摇头，只见毽子倏地向他头顶飞去，在半空划出一道利光，陆长鸣立马将双臂往那地上一撑，两脚霍地抬起，干脆利索地使出一个“猿猴倒立”，等那飞到离恨天的毽子落将下来时，他却迅速将右脚向下一缩一盘，使出一个“独龙入海”，那毽子竟是乖乖地在他脚上跳动起来。
　　“好——！！”众师弟皆拍手叫绝，好不激动，接着数道：
　　“八十一！”
　　“八十二！”
　　“八十三！”
　　。。。。。。
　　一直到了中午，陆长鸣竟还是没有歇息的意思，众师弟几乎都困倦地趴在那绿帘石上和肥肥一起睡着了，只剩一个叫悟平的小师弟还强撑着眼皮数着：
　　“七百一。”
　　“七百二。”
　　“七百三。”
　　“七百。。。。。。”
　　果然，悟平最终还是抵不住睡魔的侵袭，很快便沉沉睡去，等他被人摇晃着醒来时，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悟平！悟平！快醒醒！毽子哪去了？！”
　　“毽子。。。。。。毽子。。。。。。毽子？！毽子不见了？！！！”
　　话说这陆长鸣玩累了之后便抱着肥肥到那林中清泉处歇息，泉声悦耳，如鸣佩环，悟星和悟尘刚刚给道一师父叫去，才有这么难得的一小段自由时光。陆长鸣将肥肥往旁边一搁，叫它自个儿玩去，随即伸了个懒腰，放松地四仰八叉地往那青苔石上一躺，阳光霍地映在额头上，照得人心里暖暖的。陆长鸣双目一闭正待睡着，却不想那肥肥偏不老实地往他身上蹭来蹭去，把他当搓身板一般。
　　陆长鸣睁只眼闭只眼瞧它，见肥肥一副憨顽慵懒之样，禁不住笑起来，忽然，他只觉得鼻子一阵痒痒，连打几声哈欠，擤完鼻子竟是发现几撮白色猫毛，便对肥肥道：“你看你！定是又许久没洗澡了吧！来！让本公子亲自受累给你洗一洗吧！嘻嘻！”说完陆长鸣咧开嘴故作奸笑。
　　原来这大长老是不让人随便给肥肥洗澡的，一来洗澡不符合猫的天性，二来这肥肥本身也十分怕水，身上沾一点水便不敢动弹，可陆长鸣就是看不惯肥肥那不爱洗澡的德性，但凡没人时便会钻空子给它洗，这回又让他逮着了机会，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也正是肥肥又喜欢又怕陆长鸣的原因。
　　肥肥一见陆长鸣那“不怀好意”的笑，心中便生出七八分不详之感，正待往斜里逃走，却被陆长鸣一把抓住，挣扎了一番，只好一脸不情愿地妥协了。陆长鸣一边吹哨一边给肥肥捋毛，不时傻笑，似乎在给肥肥洗澡的过程中找着了乐趣，不过肥肥可没这么快乐了，此时正值猫脱毛的季节，看着自己那大把大把白花花的猫毛顺着溪水漂流而下，肥肥心疼得猫泪都要流出。
　　此时，一只黄莺站在那枝头上啼鸣，啼声婉转，似玉笛之音一般清脆，悠扬起伏，令人心旌荡漾，陆长鸣暂时将那一切不快之事遗忘，脸上又现出那雪山白莲般清澄的笑容来。
　　此时，陆长鸣并不知，有人正从背后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