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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陆长鸣正独自在屋顶发呆,门廊下忽然传来呼唤声,陆长鸣惊醒之余向下望去,站在那里的不是别人,竟是大师兄觉空。
“乐天!你坐在那瓦顶上作甚?想上房揭瓦吗?!”大师兄喊道。
谁知陆长鸣竟是一时哽咽,慌忙背过身去,几颗豆大的泪珠却从眼中滚落,似是为了掩盖声音的颤抖,陆长鸣仰天大声答道:
“怎会呢——?!要不是为了躲悟星悟尘那两个小判官,本公子才不费劲爬这瓦顶上来呢!”
觉空会心一笑,调侃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下来罢!师兄老是这样仰着脖子与你说话,只怕脖子都要废了!”
陆长鸣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索性将眼角一抹,一个鲤鱼跃龙门落至地面,“啪”地一下挺直腰板站在了觉空面前。
觉空只是望着他,眼里有一种兄长独有的温暖,看得陆长鸣心中也是一阵暖意,可是陆长鸣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将那股立马暖意掐断了,他眉头一皱,闭上眼。
“陆乐天,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把戏?我有那么难看嘛?让你都不愿看我。”觉空笑道。
陆长鸣似有些疑惑,睁眼道:
“大师兄不打我吗?”
“干嘛要打你?你又犯甚错了?”觉空哭笑不得道。
陆长鸣依旧疑惑地看着大师兄,认真问道:
“大师兄来找我不是为了打我?”
“当然不是!”觉空似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我是许久没看见你了,刚刚悟茗告诉我说你在屋顶上参禅打坐,我便特意想来看看我这个玩世不恭的陆师弟是否真的变得那么乖了!”
陆长鸣听完后松了一大口气,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灿烂笑容。
“对了,这几日常见你在我屋外徘徊,为甚不进来看我?!与我唠唠嗑儿也好啊!我一人在那屋里真是闷死了!”觉空嗔怒道。
“哪。。。哪有。。。不过恰巧与肥肥玩耍,路过附近罢了,才没有想关心你呢!可别多想!”陆长鸣抬头看天道
(肥肥是常远长老收养的一只猫,能听懂人话,与陆长鸣玩得最好)。
“对了!师兄你那日发的什么神经?!胆敢跑到戒律堂去。。。你不知道道一老阎王戒鞭的厉害啊?!”
“哈哈!”觉空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笑道,“我岂不知?可纵容你们偷腥,害你们被发,我也有错,又岂能苟活?”
听闻大师兄如此回答,陆长鸣心中便难受,他嘀咕道:
“大师兄何苦给自己找罪受呢?”
“乐天可知梵天寺的祖训是甚?”
“不知。”
“佛家将人之境界分为三种,一曰见自己,二曰见天地,三曰见众生,若连自己都不能见,又何谓见天地和众生呢?”
“所以。。。所以。。。”
“但求无愧于心!乐天当时也一定是这样想的罢!”
陆长鸣一怔,低头讪讪地“啊”了一声。
“好。。。好啊!那我以后做错甚事就全推给大师兄好了!大师兄可都要帮我背锅啊!反正都无愧于心嘛!”陆长鸣笑眯眯道。
“你!”觉空欲要打陆长鸣,掌未落下,又兀自摇头,转身便走。
“大师兄去哪?”
“当然是敬香点灯去!谁像你陆乐天那般跟个‘逍遥菩萨’似的?”觉空边走边说道。
陆长鸣“嘻嘻”一笑,却又注意到大师兄的走姿,便立马回忆起悟茗师弟的话来,急忙道:
“大师兄你的腿伤怎么。。。”
觉空将脚步顿了顿,回头摆手轻快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的!我又不是修仙练功之人,要健全的双腿作甚?小事而已,不影响念佛诵经便好!乐天快回去温书罢,明日便是秋末考试了!”说罢觉空转身撇进了门廊拐角。
陆长鸣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了悟茗师弟的那番话:“唉——!陆师兄你是没看到大师兄当时那副绝望的神情啊!真是天妒英才啊!”思及此,陆长鸣轻握双拳,那双平日几乎从未认真看人的碧眼却是闪过坚毅的光芒,与此时隐于暗处的一双蛇眼未谋地相似。
当夜,陆长鸣临时抱佛脚背书至五更自不必说。
话说这秋末考试始于梵天寺开山鼻祖佛图长老,延续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以其既灵活又严格的考风闻名于世,每年秋末都会举办一次,考试内容不外乎佛家四大典籍《地藏经》《华严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与《楞严经》。佛家子弟需先将其背得烂熟,然后在考试中抽取题签,签上标着要考的经名,由考官随机灵活提问,若表现合格便是过,否则还要参加明年的第二轮考试。每轮考试的考官都不一样,第一轮由慧心师父监考,第二轮由道一师父监考,第三轮由寺庙住持常远长老亲自监考。慧心师父慈眉善目,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弟子们自是欢喜给他考,若是没过,便要面对第二轮凶神恶煞的道一师父,弟子们自是十分惧怕,但更惧怕的是第三轮常远长老的考试,常远长老的考法向来不拘一格,极尽野蛮,与他平日温良之色相去甚远,甚至于抓蛇跳崖(当然后面会绑一根绳子)都有可能,若无法通过考验,第二年便还是要面对常远长老,所以弟子们能过的都尽量在第一二轮过。
第二日,佛家子弟早早齐聚于地藏殿等待题签,道一师父到达后让旁边的悟尘开始点名,点了一遍过后发现还有一人未到,不消说,此人定是陆长鸣了。当大殿内的人都入座后,陆长鸣才姗姗来迟,他探头探脑地向殿内张望,见道一师父正闭目而坐,以为没有发现自己,便蹑手蹑脚地寻找自己的座位,却不想寂静的空气中冷不丁响起一声:
“陆长鸣,到底是你是师父还是为师是师父啊——?!”
众弟子皆回过头来,哄堂大笑。
陆长鸣登时脸红得似猴腚,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座位了,赶紧找了一处空位灰溜溜地落座,屁股刚一坐下,外面便传来巳时的钟声。
“考试开始!分发题签——!”“小判官”悟星宣布道。
嘻!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陆长鸣暗自庆幸。
拿到题签后,陆长鸣便稳稳当当规规矩矩地站着,将题签捧在手心,不似去年那般随意。
回想去年秋天的考试,陆长鸣一拿到题签便非说题签上面有虱子,弄得他怪痒痒的(真实情况无从考证,很可能是他在瞎说),于是便一会儿挠头,一会儿抓背,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慧心师父前来查看,他就把那题签往慧心师父后衣襟里一戳,叫他自己感觉感觉,把慧心师父气得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登时就揪起陆长鸣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留下句“竖子狂妄至极也!”便甩手拂袖离去,大门合上,再不许陆长鸣踏入半步。按说慧心师父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能把他气成这样也是着实不易,所以一时被寺内弟子传为“美谈”,陆长鸣由此又得了个外号“陆不羁”。
今日道一师父在提问其他弟子时,眼睛不时往陆长鸣这边觑,见陆长鸣手捧题签端庄而立,心中甚是惊讶,还以为自己眼拙看错。
等轮到提问陆长鸣时,道一长老故意轻咳两声,众弟子目光齐刷刷地向这里扫来,似是等待一场好戏。
“长鸣近来可好?”道一长老按惯例问道(这是一个仪式性问候,师父在提问每个弟子前都要这么问)。
“好!好!”陆长鸣回答得好不欢快。
“为师当然知道你好得很——!天天抓鱼逗猫不干正事儿!不好才怪!”道一师父眼睛半闭半睁道。
此时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窃笑。
陆长鸣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忽然,道一师父凑近陆长鸣耳边,狡黠一笑道:
“虱子。。。没有啦?”
“没!没啦!”陆长鸣笑眯眯道。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道一师父便又轻咳两声正式问道:
“你抽到的甚书?”
“回师父,弟子抽到的是《金刚经》。”
“嗯,背一下第十品我听听。”
“是。”陆长鸣做了个揖道,“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嗯,不错!给为师解释一下‘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意思。”
“住是停滞,固守之意,意思是不要被所思所虑蒙蔽,不要因为自己的不自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当成真相,不把有限的理性当成无限的真理,破除‘我执’,如此方能彻悟人生,宇宙的真相,此为大智慧心也。”陆长鸣一板一眼地回答(其实这都是他借大师兄以前的笔记抄来的)。
道一以为平时没个正经的陆长鸣竟能将佛典解释得如此通透,不禁对他刮目三分,微微咧起嘴角。
“嗯,那么为师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反思一下前几日吃猪肘一事,皆违反《金刚经》哪几条啊?!”
只听旁边忽然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原来是一师兄笑得忘乎所以,以致人仰椅翻。
“怎么又提这个?不是都过去了嘛!”陆长鸣咕唧道。
“怎么?羞愧得说不出话来啦?”道一师父得意道。
不过不说还好,道一这一说倒是立时激起了陆长鸣的好强之心,想他陆长鸣几时给人认过错低过头,即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若是他哪天那样做了便不是他陆长鸣了,于是他干脆犟道:
“我没错儿!!!”
道一长老好容易心情才好些,听陆长鸣如此一说霎时又怒发冲冠,两眼瞪得似雷公一般,似要将陆长鸣劈成两半,但转念又想今日是秋试之日,不可乱了方寸,影响后面考试弟子的发挥,便压住怒火道:
“好!既然你觉得你有理,那为师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若你能说服为师,为师便让你过,否则就等着明年亲自面见大长老罢!”
陆长鸣一听要面对大长老的“死亡考试”(陆长鸣私下乱起的诨名儿),内心便虚了三分,欲知陆长鸣如何应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