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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梵天寺地处海岛,位置偏僻,香火自是不甚旺盛,斋饭也是一般,着实满足不了陆长鸣的胃口,因此他时常宁愿放着斋饭不吃,也要花一番功夫下海捉些鱼虾来吃。每逢佳节民间各处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庙宇各处都会摆上诸如烤羊腿,卤猪肘,熏鹅肉等牺牲之品,看得陆长鸣是馋涎欲滴,“吃”心大动,只是因敬畏着庙里的神仙才迟迟不敢下手,但每隔一年,陆长鸣的胆子就愈是肥起来,终于在三月初一这日,他准备“动嘴”了。
三月初一正是祭祀花神之日,陆长鸣盯准了山脚下一处花王庙的祭品——红烧猪肘子,摩拳擦掌欲要去偷,却又想着不可一人独食,不如把几个小师弟一块儿叫来,大家一起分享,如此甚好!于是陆长鸣也不多想(他早将上次道一长老追责他偷吃青鱼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是个记性极差的人,所以人送外号“陆都忘”),凭着那三寸不烂之舌,屁颠屁颠地就把一群小师弟给忽悠来了(这些小师弟自不可能是上次跟他去吃青鱼的那些师弟,因为那些师弟虽未被道一长老揪出(陆长鸣不曾说出他们名姓),却已是被道一长老的警告吓得魂不附体,一点儿胆量都没了)。
大家一路上蹦蹦跳跳,谈笑风生,喜不自胜。
忽然,山下传来一声大喝:
“乐天!你又要带师弟们去何处?!”
陆长鸣被这乍来之声吓得一阵抽搐,以为是道一师父,心下正自认倒霉,小师弟们更是吓得急忙躲在他身后。
不过仔细一瞧后众人皆是松了口气,原来这来人不是道一师父,而是大师兄觉空,觉空刚刚于习武场上练剑完毕,手执佩剑“流光”正回寺。
陆长鸣自知大师兄人善心软,不似道一师父那般难缠,心中便放松了几分,正欲搜肠刮肚寻找借口,不料发现许多借口早已被用成陈芝麻烂谷子,怕是还未出口便要被识破,于是两眼轱辘一转计上心来,说道:
“大师兄可知‘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猪,无肉令人瘦,无猪令人俗’乎?”
“这话出自苏子之口,我五岁时便能倒背如流了!”觉空不屑道。
“啊——!原来是这样啊!”陆长鸣故弄玄虚道,“难怪说‘猪肉猪肉’,我看师弟们正因为从未吃过这‘猪肉’,才会变得这般又俗又瘦哩!”
觉空心中纳闷:咦?不对呀!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
见大师兄被自己糊弄懵了,陆长鸣忍不住偷笑。
一见陆长鸣笑,觉空才知上当,立马道:
“说甚么鬼话呢?!那是‘不可一日无竹’,何时成‘猪’了?!”
“哦?大师兄是在承认自己背错了么?我们今日便是要去吃这猪肉,大师兄能奈我何?”陆长鸣摊牌道。
觉空登时气成哑巴,他狠狠瞪了几个小师弟一眼,师弟们赶忙用手指指陆长鸣,仿佛在说“都是他带头的”,然后皆低头不语。
陆长鸣自是摆出一副“强盗头子”的架势,全身上下无不在对觉空挑衅道“你奈我何”。
“怎么样?大师兄也一起来尝尝吧?”
觉空也不是那急性之人,他暗自思忖道:
若是我放任他们去了便是纵容之过,若是跟着他们倒还可以监督他们,量他们也不敢在我眼皮底下偷腥!
但是觉空会这样想,显然还是不够了解陆长鸣,却是一步步自投罗网中,陆长鸣对他的了解还要甚几分。
于是觉空正色道:“去!去就去!你们若胆敢偷腥,我便用‘流光’削了你们的嘴!”
此话一出,小师弟们本就只有老鼠屎般大小的胆子登时就被吓得连渣儿都不剩,纷纷都想回寺去了。
陆长鸣却是不以为然地笑道:“师弟们都莫怕!大师兄的剑从不‘杀生’,这我们自是知道的!”
“哼!油嘴滑舌,第一个削的便是你陆长鸣的嘴!”觉空冷冷道。
“好啦好啦!”陆长鸣“啪嗒”一下将手搭在大师兄肩膀上,“大师兄乃人中龙凤,就别和我们这些小辈计较啦!我们都已在庙中吃得半撑,哪里还有余地吃别的,方才只是开玩笑的!”
觉空知陆长鸣平时最好耍嘴皮子,看着陆长鸣那笑眯眯的脸皮,将信将疑,于是二人一路上免不了又缠舌绊嘴,众师弟跟在身后自不必说。
还未到山下,陆长鸣那狗鼻子便嗅到了几里开外飘来的肉香,空气中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烟味。
“看到了看到了!”陆长鸣大喊大叫道,“我先去瞧瞧还有没有,你们随后跟来!”说完陆长鸣便忙不迭地往花王庙狂奔,仅这短短一路便跌了有七八跤,众师兄弟皆拿出平生最快步伐才勉强赶上他。
终于来到花王庙外,陆长鸣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双手叉腰道:
“呐!就是这里了!”
众师兄弟却是累得够呛,气喘如牛。
觉空也闻到了庙里飘出的肉香,便合掌默念“阿弥陀佛”,忽然,见陆长鸣有进庙之意,觉空喝住他道:“乐天!你进去做甚?!”
陆长鸣似狐狸般狡黠一笑:“就看看,过个眼瘾!嘻嘻!”说完大步流星踏入庙中,一眼便望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肥脆流油,红润光泽的猪肘子,心中狂喜,早将大师兄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掏出事先准备的刀具,将猪肘横切竖切,盛至盘中端将出来。
觉空站在门外,见此一愣,与陆长鸣四目相对。
陆长鸣知瞒不过了便耍起无赖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央求一会儿撒娇道:
“大师兄,你看这地方多荒芜多凄凉多悲旷啊!难道你忍心让干干瘦瘦的小师弟们白白下山挨饿吗?周围荒山野岭的,连个野菜都没有,我陆长鸣倒不打紧,只是师弟们跋涉这么长时间,怕是肚里的东西已消化得连渣滓都不剩了,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佛祖他老人家都不忍心了,大师兄你忍心吗?!”
众师弟皆面面相觑,不敢吭声(下山之前陆长鸣给他们打保票说要带他们吃好吃的,他们便都连晚饭也没有吃)。
觉空一时无语应答,便兀自默念“阿弥陀佛”。
陆长鸣趁势上前一步道:
“大师兄,这猪已死,我们若不吃它,也没有人敢吃,任它也是兀自腐烂,多浪费啊!况且这猪也不是我们杀的,也算不得杀生吧!”陆长鸣说得句句在理,恐圣人一时也难以辩驳。
觉空依旧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陆长鸣见大师兄并不表态,只是东一句“阿弥”西一句“陀佛”的,登时急道:
“哎呀——!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呀!师弟们正在长身体的节骨眼上,若是将来营养不良长成个侏儒便都要怪你了!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晓,相信佛祖他老人家大慈大悲,不会介怀的!”
“阿弥。。。”觉空念至一半,索性两眼一闭背过身去,再不言语。
陆长鸣心中一喜,自知大师兄已然默许,便眉开眼笑地将猪肘分与师弟们,当他看还剩最后一块时,便来问大师兄要不要,觉空“哼”地鼻息一声,连看都未看。
“不要就不要嘛!让我自讨没趣!”说完陆长鸣便蹲在地上啃起剩下的肉骨头来。
觉空见陆长鸣啃咬猪骨时一副饕餮模样,便训斥道:
“胡吃海喝,成何体统!”
陆长鸣不理他,只顾啃肉,不时吮一吮手指头上的肉汁,并不介怀。
忽然,似陡然忆起似的,门外刮来一阵劲风。此时正值秋冬交替之际,风里裹挟着一股寒气,刺人肌骨。
陆长鸣平日对天气的变化不大注意,到现在也只穿了件薄衫,禁不住摩搓双臂,寒战道:“这风可真是冷啊!”
大家都早已换上秋服,并无感觉,便不理会他。
陆长鸣好奇向外望去,庙外风声轰鸣,树影缭乱,一盏彻夜孤明的石灯正于大风中灯影摇曳。
“大师兄,门外那石灯唤作甚?怎从未见其熄过?”陆长鸣指着门外石灯问道。
觉空循着陆长鸣手指方向望去,答道:“此灯唤作长明灯,专用于照亮夜行之路,山上各处皆有,有甚稀奇?”
“长鸣灯?莫不是为了纪念我陆长鸣?”陆长鸣调皮地嬉笑道。
“又胡说八道!你小子是有多大能耐?!”觉空冷冷一笑。
陆长鸣顽皮地吐吐舌头,继续啃肉骨头。
“不过,说起这长明灯的来历,之前山上并无此物,听道一师父说是因为当年常远长老与皇帝交情甚厚,皇帝便派人送了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安放于山上各处,寓意四海之内皆长明,至今已有十三载了,当真岁月不饶人啊!”
“皇帝?那个皇帝?当今皇帝不是个十来岁的小儿嘛?毛都没长齐呢!呵呵!”陆长鸣调侃道,嘴里仍不忘咀嚼。
“罢了,说与你听也没用,放浪之儿,无心无肺,懂个甚?!”说完觉空便背过身去,兀自不语。
陆长鸣亦不屑地“嘁”了一声,嘀咕了句“迂腐”也背过身去,二人相背而坐,许久无话,陆长鸣只顾啃肉,觉空却是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其实这陆长鸣表面上虽是不屑,心里却如抓挠一般难耐。原来这陆长鸣自小有一怪癖,便是旁边有人是定要说话的,一刻不说便如抓心挠肝一般,这回见大师兄念起了经,便似逮着了机会一般兴奋,立即回头问道:
“大师兄念的甚么经?”
觉空并不理睬他,倘若觉空不理他人,便是内心铁定不理的,不似陆长鸣那般矫情。
“啊——!让我猜猜!是那个什么菠萝什么蜂蜜来着?哦对!菠萝多蜂蜜也多心经对吗?!”陆长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眉眼间依旧笑眯眯的。
“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觉空忍不住翻过头来纠正道,脸上却没有之前那般严肃了,也是,看着陆长鸣那天真烂漫的笑脸,任是阎王老子也会动容三分,更无论觉空这样的佛家子弟了。
“哈哈哈哈!大师兄笑了!笑了!”陆长鸣疯笑道。
“没有!”
“就是笑了!”
“胡说!你哪只眼睛瞅见我笑了?!我今日定要把它挖出来!别跑!!”二人胡闹一阵自是不说。
不知不觉已到戌时,玉玑山上月朗星稀,群鸦尽皆归巢,陆长鸣一众人尽皆收拾回寺,当夜无话。
第二日,那“惊醒世间名利客,唤回苦海迷梦人”的佛钟如常在寅时敲响,梵天寺弟子们便开始了一天的修行与生活,洒扫庭院,烹斋煮饭,挑水浇菜,修习早课,佛家子弟们各司其职,无敢怠慢,这里面只有一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这便是号称“浪神仙”的陆长鸣。
陆长鸣踮起脚尖一步三摇地在寺内外晃来晃去,不时与弟子们打打招呼,嘴里还在回味着昨日塞在牙缝里的肉末星子。一些好事的弟子们在一旁笑他,他反而更加得意起来。
忽然,一声惨叫传来,群鸟吓得从林中四散飞出,陆长鸣听得仔细,知这声音是从戒律堂传来,心中一惊,预感大事不妙,登时一个箭步飞奔至戒律堂门口,眼前之景令人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