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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参辰抉 / 第三十二章 乌犴重骑

第三十二章 乌犴重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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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碧千里的乌犴草原上。
  卯时的阳光照在这五万大军的铁甲与刀枪上,远远看去,那亮晃晃的光似是鱼鳞一般铺在翠色的草地上。
  军中斥候散落在大军千步之内,以便随时联系。
  靖州军队已经深入草原,斥候奔向四面八方,至今还没遭遇到乌犴的骑兵。
  “到哪了?”靖王望着四周,挥了挥马鞭问道。
  罗戎从马侧的挂囊里取出地图,一番查看后答道:“刚过平阳马场。”
  “走了这么远也没见到一个乌犴骑兵的影子。”靖王皱了皱眉,这让他有些不安:“斥候的消息哪?”
  “一切正常。”
  “正常……”靖王反复地揣摩着这两个字:“这么安静的……正常?”头顶之上,艳阳高照,无际的苍穹之中不见一片浮云。
  “走了这么久都没遇到人,是有些不对劲?”罗戎握紧了缰绳,胯下战马一阵喘息。
  “快看!前面的丘陵上。”两人身侧的一个靖州骑兵大声地吼道,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慌张。
  远处丘陵的边缘,突兀的顶起一个小黑点,之后这个黑点飞快地向着靖州军队靠近。
  “小心。”罗戎一声令下。军队中的先锋骑兵“刷”的一下横起了长枪,战马前蹄刨地,似乎也在等待着冲锋。
  远处的一骑渐渐临近,眼力好的人远远地看清了来者。
  来者一身玄色甲胄,胸甲上还刻着一道灰色虎纹。
  这是靖州兵的装束。
  “是我们的人。”他示意身边的战友可以稍稍放松些许。
  众人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可是片刻后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清脆的马蹄声愈加响亮,当它清楚地来到众人面前时,他们的瞳孔猛然放大。
  马匹之上的骑士虽然穿着靖州军队的盔甲但那身体却是拼接着的,只见一根粗糙的木棍竖插进身体里,代替了脖颈连接着头颅和余下的躯体。
  这外边的铠甲就成了棺材。
  胯下的黑马喘着粗气,那马匹两侧挂囊的位置此时替换成了几串滴血的头颅。滴滴嫣红溅在了碧绿色的草地上。
  乌犴的王向来残暴,由此可见。
  “全部是我们的斥候。”罗戎惊道。他看了一眼那一串被割下的头颅,一张张脸上还带着不久前的惊恐。
  
  靖王怒目圆睁,那匹马带来的血腥味一再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猛地抽出腰上的龙纹刀。“畜生。”那刀侧雕刻的金色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代表着持刀者高贵的身份。
  此为龙纹金刀,王朝之内,唯有皇子可配。
  “北方蛮子,欺我太甚。众人听……”靖王正欲下令,突然他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阵阵可怕的声音。
  “呜……”号角声响起,那声音空洞庄重,像是来自群山深处的低语。就这么一声,让五万靖州骑兵顿时大惊失色。
  久经沙场的老兵知道,这是乌犴进攻的号角声。
  角声未息。靖州军中的大小将领们疯狂地慌张起来,他们急切地高喊道:“布防,布防……”那嘹亮的喊叫声响彻天地。
  密集的人群像一道墙,挡住了视野,他们身后的人看不清,但是已听到了草原上似有惊雷滚滚之声。
  “哪里传来的号角?”靖王略带一丝慌张地问道。战争随着那一声号角已然开始了,而他是军队的领袖,他的抉择会影响这五万人的生死。
  “身后。”罗戎严肃道,连忙调转了马头。
  “报,我军后方遭遇乌犴骑兵,目测敌人数量大约一万。”一个飞驰而来的令兵匆匆汇报道。
  “一万人就敢冲我五万大军的阵?”靖王怒道:“球的,往回杀。”他一拍马鞭,前军大部便调转回头。
  此次出塞,靖王所带领的是萧屿麾下的军队,而自己的亲军则和萧屿一同留在了余阳城内以作支援。所以,这支队伍里自然也包括宇文简和萧宇明二人。
  他们此时就跟在军队后方。
  凄厉的号角声穿插在他每一次呼吸的间隙之中。身处在后军的宇文简能听到最清晰的号角声,他听着远处那如同奔雷一样的声音正在飞快地临近。
  “到我身后。”萧宇明策马上前把宇文简护在身后。“跟着我,千万别乱跑。”他一再嘱咐道。
  呼喊声和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后军的将领在仓促着下令,可这一切都有些为时已晚。他们片刻也不能阻止乌犴骑兵深入靖州军阵之中。
  
  苍穹之下,靖州的骑兵身着黑甲,如同一块黑色的布匹铺盖在翠绿的草原之上,而乌犴骑兵如同数把棕色的匕首从不同方向将其缓缓地割开,在那布匹分开的地方晕染出了一片一片的嫣红。
  战马飞驰,铁器相击,大旗轰然倒塌。一切都在混乱着。
  “呜呜……”那如同哽咽一般的号角声突然在宇文简百步之内响起。
  “完了,完了,全乱套了。”身边不远处一个千夫长绝望道,他双眼之上布满了血丝。在其犹豫之时,都有数条靖州军的人命丧失在了乌犴的刀刃之下。
  生命就被如此匆匆的收割走了,如同草原上不值一文的野草。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重甲的乌犴骑兵轻松地将这个千夫长打翻马下,接着,另一个紧随其后的乌犴兵又抡起长斧从下向上地狠劈出去。
  锋利的斧刃不带一丝犹豫地迎上了那落马千夫长惊恐的脸庞。
  头盔被击飞上了天,里面还滚动着半个带着碎骨的肉球。鲜血划出一道弧线。那一半头颅之下的躯体则顺势软软地瘫倒在地,它包裹着铁甲又被乌犴的马蹄跺成了一摊肉泥。
  身着棕色甲胄的乌犴骑兵回头看着这一幕,他们正为彼此默契的配合放声大笑。
  “畜生。”萧宇明双眉竖起,怒不可遏,遂提枪一挥,大吼道:“不怕死的靖州男儿跟我拦住他们。”话落,他便策马上前,同样的几个怒发冲冠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被打得如此狼狈,这可不是靖州人的风格。
  棕色的河流一下子撞上了黑色的长堤,黑甲的骑兵开始慢慢蚕食着乌犴骑阵的边缘。敌人冲锋的势头算是拦了下来,接着,两方陷入了混乱的厮杀。
  惨叫和嘶吼夹杂在一起,战马凄厉的嘶鸣穿插在它们的其中,马蹄溅起的污泥粘在每个人的身上,兵器的寒光闪烁在人与人之间的视野里。除了用兵器击打,摔落下马的人还会抱在一起撕咬,人性本善,此时他们却凶残地如同一条啃食的恶狗。
  在甲胄的缝隙之间,刀枪找到了进去的路,带出来的则是刺眼的鲜红。
  
  突然,一个杀红眼的乌犴兵冲着宇文简袭来。这是他不经意间寻找到的目标。
  宇文简便提枪硬上。几个回合的交锋后,两人不分胜负。
  这时一个经过的靖州兵从身后将这乌犴骑兵一枪挑下战马,然后另一个路过的靖州兵又一枪刺出,结果了这马下的敌人。宇文简刚要向他们道声谢,“当”地一声,突觉脑后传来一阵剧痛。
  不知从何而来的乌犴骑兵用斧背击打在他的头盔上,宇文简随即眩晕落马,不过幸好有头盔护着,不然那脑袋就和打烂的西瓜差不多了。他胯下的那匹马摔倒在地上,马头之上穿过去了半杆长枪。
  宇文简挣扎着站起身。一只手突然出现。
  “没事吧。”刚才的那个靖州骑兵正站在他身前,那人伸出一只手准备将他拉上马。
  宇文简迷迷糊糊道:“是你……”,他凭借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看清了这人的脸。他正是不久前的夜晚在余阳城城墙上遇到的男人。
  宇文简就这样被拉上了马背,他坐在男人身后,渐渐晕了过去,耳边最后听到的依旧是人们的厮杀声。
  男人纵马狂奔,他的两侧跟着十余骑面有惊慌之色的靖州兵。他们同样疲惫,但依旧是不得不支撑着,那一双双血红的眸子警戒着四周。
  “千夫长哪?”一个靖州骑兵问道。
  “我刚才看到他的脑瓜子正在地上滚着哪?”男人答道。
  “诶……”
  “现在你成最大的了,你说,怎么办?”男人问道。
  这位骑兵是后军之中的一位百夫长,他眉头皱了片刻,缓缓道:“先撤,这里已经乱得跟锅粥似的了。”
  草原之上在沸腾着,而头顶的苍穹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和空旷。除了一个高悬的太阳,就剩下几只盘旋的飞鹰,没有片朵浮云。
  马匹上有些颠簸,晃着晃着就醒了。
  “这是哪?”宇文简清醒过来仍旧迷迷糊糊。
  “我们还在草原上。”边平说道,他正是把宇文简拉上马的男人。
  “我们怎么跑了?”宇文简看了看四周广阔的草原,惊觉道。
  “乌犴冲来了好几支骑兵,把军阵直接冲散了,双方骑兵混在一起,找不着军旗也找不着主将,有人退有人进,我们就只能往出跑了。”
  “你们当逃兵。”宇文简愤怒道。
  “不,这叫迂回作战。”百夫长连忙解释道。
  “行了。”坐在宇文简身前的边平塞给他一块干硬的大饼。“吃吧,看你连粮食袋都丢了,我这里还有点,先垫吧垫吧。”
  宇文简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大饼,咬了几口又扭头看向身后。
  十来个疲惫不堪的靖州骑兵跟在身后,他们神色失落,脸上混杂着泥浆和鲜血。这些人满脑子想的也就只是活命罢了。
  不知不觉,宇文简口中咀嚼成泥的大饼竟有些难以下咽。
  北风萧萧,似乎已经入秋了。
  平阳马场旁的一座孤城内。靖州军队已经撤了进去,骑兵和战马正在休整。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见不着一个人影,乌犴的骑兵来去匆匆,他们不会围城。
  城主府内。
  “这是双纹王的实力?”靖王一掌拍桌质问道。他双眉微竖,看样子是在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真正的爆发。“他们竟然还带着重骑,那数量至少有小五千人。”
  木桌前,罗戎低头,沉默不语。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许久后,靖王镇定下来,他仍旧带有一丝怒意地问道。
  “正在清点,我个人预计……”罗戎有些担忧。毕竟遭遇的是偷袭,而且来的还是重骑。
  “直说。”靖王不耐烦道。他转了转马鞭,心中略有一丝不安。
  “我军损失大约七千骑左右。”
  “七千……至少……”靖王不甘地闭上了眼,手中的马鞭被狠狠地攥出了声。“牧马场内的马匹哪?”
  “都在。一匹未丢。”
  “呼。”靖王舒展了些许紧皱的眉头,总算有一个消息是他想听到的。“乌犴的军队哪?”
  “已经撤了,他们没有围城。”
  “这群畜生,一次偷袭损我七千兵马。”靖王怒道。
  “我们已经点燃了狼烟,余阳城那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罗戎接着道。
  “好。”靖王点点头,他有些关切地问道:“对了,萧屿的儿子哪?我记得名字是叫,萧……萧宇明是吧?他现在何处?”
  “是,他人还在。目前正在中军休整。”
  靖王背过身去,转了转手中的马鞭,低头思忖片刻道:“我们先撤,去和萧屿的军队汇合,把马匹先送回余阳城去。”
  “是。”
  
  草原中的某处地方,宇文简一行人正在策马狂奔,向南而行。马腿边溅起泥渣,马蹄声充斥满耳。
  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悄悄凸起了三个不宜察觉的小黑点。
  “想不到这里也有几个离群的绵羊啊?”
  有三双眼睛正在紧紧地盯着宇文简一行人。
  “才十来个人,杀吗?”这些人嗓音皆是浑厚,听起来如同草原上牛群的阵阵低哞。
  “杀,凭什么不杀。”三人中为首的一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随即挥了挥马刀:“我们宰了这几只绵羊。”
  三骑冲锋而去,如同三匹狂奔的饿狼。
  这三人是重装的乌犴骑兵。他们人手一把长斧,马匹两侧的挂囊内分别放着铁质盾牌和几把马刀。每人的身后还背着长弓和箭囊。这样的装备和人一齐放在马匹上并且还能保持着很高的机动性。而反观靖州骑兵这面,装备则是有些寒碜。每人手中不是一杆长枪就是一把长刀,几个善射的身后还配着长弓,除此之外,再多一件都会极大的影响他们战马的机动性。可见草原上喂养出的马匹质量是多么的高,所以靖州宁可开战也要在城墙外的草原上牧马。
  追逐的身影渐渐靠近。
  “有三个。重骑。”队伍里一人慌张道。他的嗓音已然有些沙哑。
  “打的话,没把握赢啊。”一人接着道。
  “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汇集到队伍里官职最大的那位百夫长身上。
  此时百夫长的额头上渗出滴滴汗水,一双漆黑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纵马狂奔时带起的风并没有让他感到一丝凉爽,这十几条人命正压在胸口。他眼睛一闭:“球的,跟他们拼了,掉头。”
  一声令下,众人便执行起来。
  “吁……”这十余人的靖州骑兵随后调转了方向,冲着前面身穿棕色甲胄的乌犴骑兵纵马冲去。
  乌犴骑兵中最左侧的一人见着这一幕,嘲笑道:“呵呵,乌尔赤,你看,羊群疯了。”
  “疯了才好啊。”另一人接过话道:“疯了的绵羊杀起来才过瘾。”他坐在马背上,倒提长斧,斧刃上的寒光划出了一条线。
  “这么多的人头,看来能换不少粮食了。”乌尔赤兴奋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它似乎是需要鲜血的滋润。
  他们互相对视着。
  双方之间此时相距百步有余。
  “放。”百夫长一声令下,身旁便有几只羽箭爆射而出。
  “叮,叮……”只见乌犴骑兵随意地扬起盾牌。
  羽箭被轻易挡下,这一击微不足道。
  下一刻,两方接触。
  “啊……”,惨叫声接连响起。仅仅这一次的冲锋就打翻了好几个靖州骑兵,本来他们只是被翻身打下马了,结果一回头,便看到一把亮晃晃的马刀斜着从脖颈处切过,血泉喷涌,不忍直视。
  接触过后,双方又分离开来。
  “该死,他们的甲太厚了。”百夫长环顾四周,这一冲之后,他的身边也只剩下五人了。而对面的三人则毫发无损,他们正笑吟吟地看着眼前仅剩的这几只待宰羔羊。
  “怎么办?”百夫长焦急地向身边几人征求意见:“对面兵强马壮,再来一次咋们这伙人估计就冲没了。”
  众人手心里渗出了汗,湿滑的感觉似乎让他们有些拿不稳刀枪。
  “杀他们的马。”边平严肃地凝视着前方,突然说道:“废了他们的马,让他们变成步兵,我们才有可能赢。”他又使了个眼色道:“关节。”
  众人随之看去,果然,对面的战马几乎是包裹在铁甲里,但唯独马腿的关节处一大片没有着甲,就这么敞亮的暴露在外面。
  但是,对面的人不是傻子,看着这么一伙人全部下了马,肯定会有所疑心。
  “等一会骑兵靠近时,咋们得来个措手不及的。”边平沉声道。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具体方法已了然于心。
  “只能这样了。”百夫长咬了咬牙,他也颇为无奈。现在他们面前就只有生与死两个选择,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人们总是乐意倾向于前者。
  随着战马的一声声嘶鸣,双方再一次交锋。
  这次,待到乌犴的骑兵挥舞着长斧临近时,边平猛地弯下身,从马侧滑了下去。
  长斧因此一击落空,下一刻,一把马刀狠狠地切在了胯下马腿的关节处。
  披甲的战马拖着半条断腿,连同他上面的骑兵一起摔倒在地。
  “混账。”这名乌犴骑兵怒道。他仰面朝天摔在草地上,正欲挺起身子,只见两杆泛着寒光的长枪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在他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他的眼前被溅起的嫣红色掩盖,鲜血四溅,长枪几阵反复扎刺后,头盔之内便血肉模糊。
  广阔的草原上,这么一小撮儿人厮杀的声音微乎其微。天地之间只有风的回声。
  乌尔赤环看着四周,茫茫无际的草原上,所有的坐骑全部被杀,它们侧身躺在草地上。他的面前,三个身穿黑甲的靖州兵还在等待着下一次的拼刺。
  他的两个同伴正倒在地上,死相惨不忍睹。
  一个悄无声息地仰天躺着,铁盔之上竖起两杆长枪,那颗头颅此刻应该更像是一团在铁质容器里被捣碎的肉泥。另一个的脑瓜子滚到了他自己的脚边,脖颈的切口处,鲜血在汨汩地溢出。这人死得倒是痛快。
  “哈哈哈……”乌尔赤仰天长笑一番:“七个人杀了我们两个,看来你们不是绵羊,倒像是几条带着锋利牙齿的猎狗啊。”说着,他缓缓解下棕色的甲胄,赤裸着上身抄起手边的长斧,胸口两团结实的肌肉紧绷起来如同两块坚硬的岩石。
  每当遇到乌犴的骑兵解下甲胄,这便代表着他们放弃一切生的可能,为自己选择了死亡。接下来就是要拼命了。“生死由天,来吧。”这一句便是他最后的怒吼。
  乌犴的男人以战死沙场为最大的荣誉。
  宇文简这边还有三人,他自己和边平,还有那位领头的百夫长。对面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隐约感觉实力上却压过了这三人。
  “算战速决。”百夫长一声令下,三人没有片刻犹豫,齐刷刷地向前方奔去。
  刀斧相交,寒光四溅。这草原之上的死斗即将落幕。
  双方打了几个回合,宇文简三人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而乌尔赤则是斗志昂扬,似乎要活活把这三人拖死。
  “小心。”边平大吼一声。他已被一脚蹬得老远,而宇文简和百夫长二人又冲了上去,只不过这次冲得有些太快了。
  话音刚落,长斧已经砍在百夫长的胸甲上,这一击的力度之大,让他的身体飞出了战圈五六步之远。
  这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是死是活尚不知晓。
  乌尔赤解决完一个又猛地转过身子对上了宇文简。他一脸凶相,长斧上的血迹还未干涸。
  宇文简吃力地举起马刀,他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
  “轰……”一斧落空,斧身嵌入泥土之中三寸有余。而宇文简的那把马刀也被断成了两节。
  那五尺的长刀在厚实的斧子面前有些过于秀气了。
  “该死。”边平急切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心道:“对面的傻逼越打越开心,照这状态下去能把我们活活拖死。”他伸手在胸口摸出一颗药丸,犹豫了一下便要吃掉。这时,一把长弓进入了他的视野。只可惜这弓已经断掉,可弓弦倒是完好无损。他灵机一动放下药丸,大喊道:“兄弟先撑住。”
  宇文简苦涩一笑:“我尽力吧。”他把手中的断刀随意一丢,随后,便抽出了身后背着的参合剑。
  寒芒乍现,此时唯有剑上沾血才可挡其刺眼的光。
  乌尔赤满身的血痕和刀伤,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对这一切都不在意,那张脸上还带着畅爽的笑容。本就选择了赴死,还能这么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怎能不尽兴,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再次一个大步向前。
  宇文简手持参合剑又一次迎上。
  待到几阵急促的铁器相击声过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北风依旧,它似乎从未见过这野蛮的厮杀。
  边平手握着一把拼凑起的长弓喘着粗气,在他身前不远处,乌尔赤如牛一样健壮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草地上。在这具尸体上插着不下十根的羽箭,而最致命的两根打进了他的脸颊里,一根插进了左目之中,一根穿进了头骨。
  “啊……”宇文简挣扎着站起身,然后飞快地捡起了自己身边掉落的参合剑,他模糊地环看着四周,意识还停留在刚才拼命的时候。
  “呼……”边平长长地叹了口气,身子一松劲,坐在了草地上:“这畜生的皮真他丫的厚,累死老子了。”
  宇文简拖着参合剑挪到边平身边,他微微一笑,恭敬道:“多谢大叔救命。”
  “大叔?”边平惊了一下:“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我一阳光帅气的大小伙子你管我叫大叔?”
  “这……”宇文简有些尴尬,对面的人向来胡子拉碴的,脸上还蹭着泥浆,这么粗略一看还真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儿。
  边平似乎意识到什么,摸了摸自己颌下的胡子:“不就是没来得及打理胡子吗?你这一句话硬生生地干折了我十多年阳寿啊。”
  “抱歉。”宇文简脸颊微红,不好意思道。
  “开个玩笑,别放心上。”边平在身上蹭蹭手上的污渍,然后伸出手说道:“在下姓李,名叫边平,靖州边军的一个小小弓兵。以后叫我边平就行。”
  “我叫宇文简。”宇文简伸手握了上去,边平那厚实的手掌握着让人心里踏实。
  边平爽朗地笑了笑,然后躺下身子,随意地摆了摆手:“让我歇会,歇会……”
  草原的风吹拂着两个幸存下来的人,那恰到好处的清凉让他们迟迟不愿动身。
  宇文简狼吞虎咽地吃着身边搜刮来的干粮。几张干硬的大饼,就着一袋凉水。而边平则躺在一旁闭目养神。
  “啊……”又一阵痛苦的呻吟响起。
  “谁……”宇文简猛地回头看去。一旁躺着的边平也连忙挺起身体。难不成那乌犴的骑兵还没死透?
  “是我,是我。”百夫长有气无力地喊道,他弓着腰,跪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样子是捡了条命。
  宇文简连忙跑过去将他搀起,轻声问道:“怎么样?”
  “没事。”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颤颤巍巍道。他胸前的甲已经被砍穿了,胸口上一大片的血已经凝固了。看来那伤口并不是太深。
  百夫长蹒跚地走到乌尔赤的尸体旁,恶狠狠地踢了两脚后骂道:“这该死的畜生。”他站在尸体前,接过宇文简递来的水袋,猛饮几口后问道:“就剩下你们两个了吗?”
  “嗯。”宇文简应道,此时他正蹲在草地上,用白布包扎着百夫长腿上的刀伤。
  “诶。”百夫长叹了口气,自嘲道:“我一个百夫长,此时身边就只有两个人了,这连个伍长都算不上了。”
  “不赖了。”不远处的边平打趣道,他半靠在一具尸体上,手里拿着腰间装水的葫芦,晃了晃道:“人是少了一点,总比那伙儿躺在这儿的强吧。”
  百夫长无奈一笑,再喝一口水,感觉到的却是满嘴的苦涩味。“这要再遇上一批,我们这三人可就都完了。”
  边平随意地啃了一口干硬的大饼,笑道:“再来这么一出儿,咱们仨就能搭伴儿一块儿走喽。”
  百夫长笑道:“你还真是幽默啊,不知你……”剩下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不知应该从哪出去。只见他身后,一个浑身是血,如同鬼魅一样的身影悄然立了起来。
  他死前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完整地发出。
  宇文简抬起头,绝望地看着那百夫长脖颈处喷涌而出的血泉溅在自己的身上,脸上。温暖地如同春雨一样,只不过春雨是暖人心的,而这个则是让人的心冰到了极点。
  乌尔赤,那个还没死透的乌犴骑兵。他悄无声息地挺起身子,用仅剩的右眼盯着宇文简。他右手中正颤颤悠悠地握着一把断刀,左手则提着百夫长那颗滴血的头颅。
  “趴下。”边平疯狂地喊道。他同时也在飞快地站起身。
  宇文简没有一丝犹豫,因为生死之间就只有这短短一次呼吸的时间了,而他也已经看到乌尔赤扬起了断刀。
  不出所料的话,下一秒,就能知道答案。
  “噗呲”,一杆飞来的长枪直挺挺地贯穿了乌尔赤的头颅。不远处的边平站直身子,他的手臂还保持着一种抛掷的姿势。“赶上了。”他揪心道。
  原来生死之间离得这么近啊。
  那带着死亡的断刀终于从视野里离开了,宇文简呆滞地望着头顶一碧如洗的苍穹。他本以为乌尔赤扬起刀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结果,可最后的一切却在一瞬间颠倒了。
  生死这两种极端的东西仅仅就在一个呼吸间就调换了位置。
  “喂,吓傻了?”边平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宇文简这才回过神来,缓缓道:“没有。”他的表情有些木纳。
  “这是从没杀过人吗?”边平问道。
  宇文简摇了摇头,人倒是没杀过,血倒见了不少。
  “行吧。”边平便走开了,他弯腰搜刮着周边几个尸体上的粮食和水袋,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小子运气不错啊,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了乌犴重骑。”
  “他们很厉害吗?”
  “啊……这不够明显吗?”边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后摇了摇头:“看来是真吓傻了。”
  宇文简茫然地看了一圈四周。几具尸体随意地倒着,碧草如茵的地上点缀着滴滴嫣红。
  “可以啦,我们十来个人换了三个乌犴重骑,是重骑啊。”边平捡起一把长斧,感慨道:“这骑兵的装备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啊,怪不得以前老兵说人家一万人就敢冲我们十万人的阵哪?”
  “我们打不过他们吗?”
  “倒不是打不过……”边平绕到了宇文简身后的几具尸体旁。“我们的重枪客和他们实力差不多。”
  “重枪客?”宇文简疑惑道。
  “对,重枪客,他们是边军专门训练出来对抗乌犴重骑的兵种。人手一把六十斤重的长枪。”边平一边比划一边讲道:“你想想,这么重的长枪,一般人两只手都不一定抬得起来,他们却可以单手舞得自如。”
  “哦。”
  “刚才咋们断马腿的战术就是我和他们学的,只不过人家一般不砍马腿,就那杆重枪往马身上一拍,马就倒了。”
  “这么厉害啊。”宇文简赞叹道。
  “只不过重枪客多是步兵,他们牺牲了很多机动性,才换来了能够和乌犴重骑硬碰硬的实力。”边平意味深长道,他捡起了一把断掉的靖州马刀,他仿佛看到了草原上牺牲的靖州兵心中的不甘与无奈。
  黄昏时分,草原的碧浪上铺着落日的昏黄余晖,站着的人和躺着的人都带着一条长长的影子,此时西面吹来的风格外凄凉。
  “阿嚏。”宇文简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嘿嘿。”边平笑道:“给。”他解下腰间的水葫芦扔了过去。
  “谢谢,我不渴。”
  边平轻轻一笑,劝道:“你喝一口看看。”
  宇文简照做了。清水入喉,却带着辛辣。“啊,怎么这么辣啊。”他凑到葫芦口闻了闻:“这里面装的是酒。”这玩意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喝。
  边平嘿嘿一笑扭过头去。
  “我一直以为里面装的是水哪?”宇文简晃了晃葫芦:“战时军队里不是禁止饮酒吗?”
  “对啊,是有这么个规矩。”边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也没说我要听啊。”
  “那合着你就算是违抗军令喽。”
  “放心,有法子哪。”边平憨憨地搓了搓手道:“边军的老兵一般都靠这个驱寒保暖。”
  宇文简咂了咂嘴:“别说,喝完身上确实挺暖和的。”
  “是吧。”边平自信道:“命都不是自己的了,我们喝口酒还要让人管着吗?再说了,喝酒是御寒的,又不是求醉的。”
  “你战时没有喝醉过吗?”宇文简突然想到不久前城墙上两人第一次相遇。
  “偶尔,偶尔啦。”
  
  待把这些战死的靖州兵尸体堆放在一起,边平又站到宇文简身旁:“走吧。”
  “嗯。”宇文简站起身,把没啃完的半张大饼塞进怀里。
  边平正温柔地抚摸着战马的鬃毛,那手感像是摸在一块丝滑的毛毯上。
  “嗯?还有马活着?”宇文简扭过身子看到马匹后,惊讶问道。
  “就这一匹啦,刚才骑兵对冲的时候没伤得太严重。”边平轻声道。
  这靖州的马对靖州的人带着感情。
  宇文简走上前轻轻地碰了碰战马的额头。这本应该在这草原上自由奔跑的生灵,如今却变成了人们战争的工具,果然,也是身不由己啊。
  “你也别高兴太早,这马好像瘸了条腿,撑不了多久了。”边平坐在马鞍上说道。
  “有总比没有强吧。”宇文简安慰道。
  一匹瘸腿的马拖着两个人便向南去了。
  “为啥就不能多留下一匹啊?”因为走得慢,边平一路上发着牢骚:“你说两边儿人打架,该死的怎么还有畜生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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