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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枝头，同院子里的梅花一齐落在阿难眼里，这月光下的落梅总是让人朦胧，觉得朦胧里有另外一道影子，语气还是那样轻柔：“阿难，该练剑了。”
阿难不自觉点头，提起木剑，进了庭院。当然，书还在手边，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何乐而不为呢？
而他走得越近，庭院里那道身影就越清晰，余光一瞥，又分分化化为两个身影，阿难自笑，许久没见姐姐，倒是想念出人影儿来了，也就不予理会。
木剑入手，向前一指，正是阿爹教的起手式：穿云。
纵横捭阖，穿云揽月，下一着便是揽月，也是阿难现在重点练习的招式。此招变化颇多，据阿爹所说后续共有千百般变化，但万事万物根基牢靠，没有过硬的本事是掌握不了后续的。
阿难深以为然，对这一招一式反复练习，从六岁算起，如今已是十个年头，却还觉得模棱两可，参悟不透。而后续的剑招阿爹说先留着，让阿娘教了一套拨云剑法。
拨云剑法是女子剑法，意在四两拨千斤，打乱敌人攻击节奏，趁机给予致命一击。这套剑法阿难很少练，因为烂熟于心，是阿娘教的保命招式，不可被外人看见。
“你就是青云难？”
一道黄鹂似的翠声传来，阿难一惊，正是那朦胧身影。打眼细看，青衣裳翠柳妆，一双丹凤眼狭长，藏不住眉眼愠怒。若是放在平时，定是极可人儿一姑娘，可如今，这是谁惹了她？
阿难点头：“正是，请问你——”
“看剑！”
忙不得躲开，手里木剑如何能硬接！这青剑锋芒里直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战栗。此女、不简单，是来杀自己的？
无暇思考，剑锋凌厉，招招都是极其刁钻，阿难避无可避，终于是吃上一剑，索性只是破了口，未伤及筋骨。
阿难盖住伤口，只问：“在下似乎没有得罪过姑娘？”
丹凤眼女子只是冷笑：“是没有得罪过，可你这剑使得弱，那便该受我欺负。若是真得罪了，那便是取你性命。”说罢又是毒辣一剑。
眼见着女子不肯收手，阿难心一狠，紧握木剑。
“噌！”
一道银光闪过，木剑从中断开，阿难肩膀又遭一剑，力道正好，不过是破了皮，就连血也流的慢吞吞的。
“小翠，莫伤及性命。”
旁的又传来一轻软声音，是大红石榴裙女子，裙上点点茶花独树一帜，如繁星耀眼，尤其身材婀娜，眉眼标志，使得阿难禁不住咕噜吞了一大口唾沫，在寂静的夜里颇为大声。
小翠顿时穷凶极恶：“好生无耻！再接我一剑！”
阿难木剑依旧紧握，如今自己深陷危难，呼救是来不及了，只有——
银光骤来到面前，突然一道别样璀璨的斜阳倾斜而出，是从下方破了黑云而来，然后向上猛地迎击，揽住了那如新月劈砍的银光！
“不好！”
红裙女子兀地一掷，长剑剑柄正中小翠，打落了她手中剑，同时剑落到阿难锋芒上，毫无阻挡之力——此为示弱矣。
“难公子快收手！她并无恶意！”
可阿难只知道，若是受人欺、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她刺我几剑，我便刺她几剑。”
一剑，刺在左腿，一剑，刺在右腿。每一刺，小翠的脸就绞一分，可依旧咬着牙。阿难最后一剑来到脸上，小翠顿时花容失色：“你敢！”
“有什么不敢？”
后面女子急忙跑来：“难公子！”
阿难收了手中斜阳，捡起地下木剑重新藏了回去：“你们究竟是何人？”
红裙女子过来扶住小翠：“在下惊鸿，这是小翠，我们是公子新来的侍卫。”
“侍卫？”阿难不喜，“若真是侍卫，为何伤我？”
“此侍卫非彼侍卫。”惊鸿一拜，“烦请公子随我回屋上药，到时再细说不迟。”
房里，惊鸿替小翠拉高了角裙上药，阿难站在窗外，自个儿抹了些金创：“你们是我爹请的还是老爷子请的？”
“是盟主大人请的，乃是百花镖局的人。”
“百花镖局？百花谷的弟子？”
“正是。”
阿难笑出了声：“那我懂了，这坊间的、听曲儿的、看戏的都说百花谷的姑娘个赛个的好看，却又个赛个的吃不得苦、忍不得慢，偏偏武功又高，世家公子哥都对之避犹不及，这天底下没几个男人敢娶。欸你说，怎么偏偏就让我遇上了？还一次遇上俩？”
“你！”小翠涨红了脸，这一出声又牵动了肩膀，“哎哟！痛！惊鸿姐你轻点儿。”
“知道痛啦？”惊鸿不免笑起来，“知道痛刚才还小瞧别人，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长记性，这世间厉害的多的是，更何况是盟主的公子。
我瞧着那柄剑小而通透，如斜阳璀璨，定是为公子量身打造，小翠，你输的不怨，下次长点儿心眼吧！”
“没有下次了！”
“当然没有下次了。”阿难一脚踢开了门，小翠忙放下裙子：“你要干嘛？”
“我要辞退你。”阿难冷哼，“还有你，你们两个这样子怕是保护不了我。”
“难公子。”惊鸿知道不妙，语气谦和，“是盟主大人请的我们，你无权辞退。”
“但我可以让你们吃苦。”阿难心里盘算着，“比如这位小翠姑娘，身为侍卫，每日陪我练练剑不过分吧？
或是我出去招惹了什么人，帮我挡一挡？若是碰上厉害的，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好办了。”
“鬼灵精。”惊鸿一看便识破了阿难的诡计，“风姐姐早就写信说你机灵的很，让我们小心些，果不其然。”
“原来是姐姐请的。”阿难似懂非懂，“那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谈条件了吧？”
“那是自然。”
“那我要出去玩儿。”阿难指着小翠，“她身形和我一般，正好替我在这做个伪装。”
“你！”小翠嘟嘴，“哼！”
“风姐姐说你可以玩，但练剑七日，方准休息一天。”惊鸿按住小翠，“且无需小翠替你在此，这件事宰相大人和盟主也是商议好的。”
“真的？”阿难乐开了花。
“真的。”惊鸿温柔的不像练剑的女子，颇像姐姐，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书卷香气，“我和小翠正是来保护公子出游的安全。”
“那我们走吧。”阿难转身便跑没了影儿。
“可小翠还有伤！”
“一点皮肉伤，别装什么小娘子了！”
小翠愠怒，惹得惊鸿笑得花枝乱颤：“小翠妹妹，你这次可算遇到对手了。”
“我定要他好看！”
京城的街三里长，京城的店不打烊，正是夜初，灯火游龙，人来人往。
阿难携着新来的姐妹侍卫，在人群中穿梭来去：“你们快点！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惊鸿拉着闹别扭的小翠：“公子可否透露一二？”
“这三月初八夜出头，故人河上说故人。”阿难脚步不减，反倒是回来把小翠扔在背上，
“那唱戏唱曲儿的欢聚一堂，彼此争斗这说书道话的本事，净都是些压箱底的奇闻轶事，如此盛会好不惹人！河上的花船今个儿肯定人满为患，我们快些去，只管占个最好的位置。”
小翠脸红：“你放我下来！”
“可以，若是放下来，你便一个人回去，这戏甭听了。”
“小翠，你就别闹了。”
“我没有！”
阿难只觉麻烦：“还装什么小娘子！本就是泼辣性子。书里的妖怪都直爽，你何必遮遮掩掩，都是手上过了招，刺了口子的人，赶紧的！”
小翠这次不出声，安心把头枕靠在了阿难背上，竟是难得一见的乖巧。惊鸿心里惊叹，这难公子的本事风姐姐也看得太透彻，而背后出谋划策、精挑细选的盟主大人，算盘打的实在让人佩服。
这事儿，兴许能成。
惊鸿的脚步慢下来，在后面把小翠托着些，阿难毕竟年纪小身子弱，长时间怕是吃不消。不过他可没有考量这么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花船口：“上船！”
守踏板桥的船夫问：“您几位？”
“三位。”
船夫打量二人亲密无间，笑容朴实：“那正好，您几位快些上船，人满船开喽！”
后面突然跑来了一位不素之客：“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