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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夜风呼啦啦吹过,连带着些微弱的呼唤:“乌姑娘。”
“乌姑娘?”
“乌姑娘!”
土房子里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是掀开被子和了衣裳。
“徐大哥,进来吧。”
徐大哥,也就是伙夫示意姐姐稍稍候着,他先进去。里面传来一番交谈。
“又没吃饭?”
“老样子,没胃口。”
这回应的声音莫名有些酸楚,像外面的夜空一样沉。
“你这病已经拖了半月,拖不得了。”
徐大哥声音明显担忧,“要是老好不了,这银子——也是在变少的。”
这夜一样的声线突然透一点星光:“可药太贵——”
“你呀你,舍得那么多,偏就舍不得这白花花的银子!”
嘶嘶的好像是拉被子声,估摸着伙夫又让她躺回床上,‘
“今儿个来了青云将军的妹妹,小姐她人心善,将这多的青菜送你,已经做好端来了。”
“这如何使得?青云将军刚上任,我要是私自受恩惠,免不得让他为难——”
“惦记他做什么?别人给你的好你就接着。若是小姐想知道什么,你如实回答。”
“她来了?”
“她亲自来给你送菜,该说的不该说的,你自己明白。”
“我知道了。”
徐大哥从里面闪身出来:“小姐,请进吧。”
姐姐索性进去,反正这疑云一问便了然。
房里床榻上躺着一个浅白的人儿,发丝粘在额头,显然是热出了汗,被子太厚了吗?是有些紧张吧。
姐姐瞧她眉清目秀,中等姿色,且一双楚楚含泪眼,颇为惹人疼爱,也不知这姑娘如何流离到军营来。
“乌姑娘?”
“小姐。”
乌姑娘想起身拜礼,被拦住了。姐姐从篮子里拿出碗筷递给她,
“先吃菜吧。”
碗里徐大哥早就替她把饭菜对半盘上,看起来如太极阴阳鱼一般,想吃饭便吃饭,想吃菜便吃菜。很有心。
乌姑娘见了不动声色,直接囫囵吞下,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做派。
姐姐坐在床边,总觉得女儿家房里有男人是个麻烦:“徐大哥,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可是小姐——”徐大哥口气透着一丝古怪,“这军营夜黑,守夜的人难免——”
“守夜、守夜,既是守夜,还会害我不成?”
徐大哥在背后摩挲着手掌,似乎还要说什么,此时乌姑娘开了口,语气坚定:“徐大哥,去忙你的吧。”
“那你记得锁门。”
“好。”
赶走了男人,姐姐才问起女儿家的隐秘来。
“来这军营可是为了情郎?”
乌姑娘摇头。
“可是为了父兄亲人?”
再摇头。
“那是为了——钱财?”
终于点头:“这塞北边疆生意好做,人又豪爽,遭两年罪总比困在京城那醉仙楼一辈子好。”
姐姐微叹:“那些人晚上会来吗?”
“有的会来,有的不会来。”
又替乌姑娘掖好被角:“还没挣够吗?”
“只挣够了赎身的,可往后那么多日子,总得趁机会多挣点。”
“有亲人吗?”
“没有。就算有、”
乌姑娘心理憋着气,“那些个人也掉进了钱眼子,还非得把我拉进来,嘴上说着跳几年舞受几年罪,好享用终生。可现如今,插翅难飞!”
“他们不放你走。”
姐姐起身,“青云将军可以吗?”
乌姑娘闭眼:“这人一旦贱了,就是一辈子贱。青云将军可以救我这一次,也不能救我一辈子。”
“我看徐大哥不错。”
“小姐看过的人少,自然觉得谁都不错。”
姐姐笑了,拿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汗:“一个人的好,是需要很长时间来证明的。我去和大哥说说,定会给你一个好去路。”
“真的吗?”
乌姑娘突然握住姐姐的手,“
将军真的肯吗?可他刚来,时局不稳,很多人都不服他,他要是为了奴婢做这桩事,恐怕——”
“你放心。”
姐姐把手帕塞进她手里,“我便是来助他的,这边塞的里里外外,我和大哥都会扫干净。”
。。。。。。
“难。”
大哥一支手枕靠在书桌上,
“江北,你说要主动出击,可这北漠骑兵来去如风,我们还不如设下陷阱,等他们自投罗网。”
“更难。”
旁边坐着的江北副将眉目稍浅,怀中抱着红缨盔,手指着桌案上的羊皮地图说,
“上浅,这边塞千里,处处都可能遭受侵扰,设陷阱费时费力不说,沙尘暴一来就全没了。”
“那左老将军平日是如何守的?”
“那些个老滑头畏惧老将军,马鞭甩得飞响,拼死拼活要抢下战功好光耀还乡。可你不一样——”
“哦?”
大哥嘴角微斜,来了兴趣,“你说说我有啥不一样?”
“你是前御林军都统、京城大红人儿,还是盟主、宰相的公子,那可是一马平川的大好前途。”
江北忽地话风一转,
“而左老将军出生微末,十八替父从军,打打杀杀已经几十载,手里过了的人命少说也是万数。两相之下,你自然是讨不得边塞将士喜欢,反倒是妒忌。”
“就是这种妒忌,大家伙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自然和你唱反调。
再加上圣上定会关注你这一年的功绩,若是顺了便调你回京——若是不顺便久留边塞,我说的对吗?驸马爷?”
大哥抽出笔砸了他一头:“你个好小子,几时知道的?”
“你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不枉我把你从京城里抽出来,好陪我挨这一趟罪。”
大哥起身赶他出去,“说的都是废话,回去给我想办法,想出来咱们明年就回京,想不出来你就和我一辈子呆这里吧!”
“上浅兄!你这是蛮不讲理!”
江北扒拉门口赖着不走,
“你这桩子事是上不得堂的,可我和云烟的婚约打小就定了,你要是让我明年回不去,你看我不告诉风——”
“告诉我什么?”
姐姐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收拾回来的碗筷篮子。江北顿时闭了嘴,
“风姑娘,没事、没事。上浅兄,我就先回去了。”
大哥也收了手:“阿风,这么晚了还不睡?这篮子让伙夫收拾就行,你只管——”
“我只管什么?”
姐姐抿嘴,想了一想,“你给我出来!”
大哥赶忙停下缩回书房的脚步,姐姐拉住他的手:“走!”
“去哪儿?”
“关口。”
雄关苍凉,一望无际的荒漠上散落着枪、戟、斧、钺、钩等兵器,伴随着破碎的旗帜飘飘。
而头顶的月亮撒下怜爱的光,一寸一寸抚摸着它们往日的创伤,风引着它们跳舞,是欢唱,是感谢,还是遗忘?
姐姐一指关外:“那是什么?”
“还没有来得及打扫的战场,今天军队太累,我让他们先休息。”
“错!那是人命!”
又指着关内:“这是什么?”
大哥恍然大悟:“这是我们的国,是我要保护的地方。”
“大错特错!”
姐姐突然冷笑:“上浅,我发现你在京城的这几年读书读傻了,竟还没有阿难懂事。”
“阿难虽然小,但是他有话直说!这是你将来大富大贵,做驸马爷的万里江山!”
姐姐言辞激烈,“这也是阿爹阿娘、我和阿难的家。上浅,你要守护的不是你的位置,更不是你的前途!
你要设计的也不是你手下的人!你是不是想明年回京?是不是还想着做驸马,享荣华富贵?
那些个娇妻美妾的王爷生活,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大哥说不出话。
姐姐语气转为低落:“我本以为你是真的要守卫边疆,真的在书里读了那么多大道理,
舍了京城里的富贵,来这荒漠替老将军尽职尽责,没想到你不过是在圣上面前做个表率。”
姐姐突然自嘲:“我怎么这么傻,傻到连宝青公主如何肯放你出来都想不明白,一年之期,是你们的约定吧?”
大哥缄默,羞愧难当。
“上浅,你知道吗?淮南王疑似叛乱,阿爹阿娘去了江淮以身犯险;
阿难尚且年幼,就被送进京城,日日陪那小皇子伴读,稍有不慎就会是杀身之祸。而我却舍了阿难,来助你一臂之力。”
“我错了,错得离谱。”
姐姐摇头,
“你在这北疆继续做你的将军,受旁人妒忌吧。这塞外边边角角我不信你看不见,既然你不扫,那我便走了。”
大哥拉住她的手,死命不要她挣脱:“阿风,谢谢你。”
“用不得上浅将军谢!”
“不回去,永远都不回去。”
大哥只说,“你留下来,好不好?”
“我凭什么信你?就凭你亲手做的青菜?”
大哥笑了:“是那位姓徐的伙夫吧,既然他告诉了你此事,想必乌姑娘的事你也知晓一二,才会对我如此生气。”
趁着姐姐惊讶,大哥把她搂在自己怀里:“你安心便可,给我些时日,咱们把这些都解决。”
“我才不信你。”
“青菜好吃吗?”
“难吃死了!”
“要是好吃、”大哥把下巴抵在姐姐头上,“你就不会剩下了。”
“你算计我!”
“欸!别打!先告诉我阿爹阿娘那边怎么了!”
阿爹阿娘此时正下了船,上了淮南城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