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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衙门最近的一条街道上,有一家字画店,店名叫笔墨斋。
店主是一个老头,据说他年轻时,曾在帝都武安城里当过一个书画家,书法画画样样精通,如今年迈体衰,选择在洧水城定居归老。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个曾生活在帝都那样繁华之地的书画家,会选择洧水城这种穷地方归老?
有人问过,可老头不说,他不爱讲话,似乎也不太愿意有人问及他年轻时的风光往事,别人问了,他都是‘呵呵’一笑,闭口不言。
这样有些不礼貌,别人问及你的过往,并无恶意,仅仅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同时也代表着认可了你的存在,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你选择闭口不言,等同将这份好心拒之门外,岂不让人心寒?
但周遭的街坊邻居却并不介意,因为这个不爱讲话的老头心地很善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
老头名字叫李文兴,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了一半,平日里见谁都是和蔼可亲。
若谁家办事移宅需要题字时,他会前去帮忙,分文不收。
若有谁家孩童没钱上书塾,他偶尔也会过去,帮忙教其多认几个字儿。
去年,隔壁铁铺王铁匠的女儿嫁人,凑不够嫁妆钱,老头儿一张手便借给他十两白银,还声称啥时候有钱,啥时候再还。
街上酒馆老板娘生了个儿子,他热心过去帮忙起名。
有谁路过他的笔墨斋,若是渴了,进去便会有水喝。
……
因为,附近居民都很喜欢他,尊敬他,称呼他李老,受过他恩惠的少数人,也经常叫他李老好人。
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衙门画师。
……
笔墨斋寻常日子里生意不好,书画之物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相当于奢侈的无用物品。
尽管他名声在外,但普通人若手里没几个闲钱,谁会没事买这东西来附庸风雅?
好在今天早上时,卖出一根猪鬃毛笔,也算是赚了几文钱。
他心想,其实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
往事如过往云烟,昔日武安旧事不提,这里又有谁认识他这个曾经的风流人物?
想到这,他笑了起来。
没人认识挺好的,他可以不用每天揣着书生意气,每天端着所谓的礼节礼仪,那样真的挺累。
如今他可以随心随意,闲时去隔壁打铁铺里逗弄王铁匠女儿生的孩子,无聊时可以翻看那本曾经看一眼便会脸红的‘春瓶记’。
这日子真的挺不错。
“在想什么呢?”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问候,打断了他思绪。
只见一个身穿衙役官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
看到这人,李老脸上的笑意立即烟消云散,然后脸色发苦地对来人说道:“我在想,这洧水城真是好地方,这里没人认识我,这几年过得真的很安心,然后你就来了……”
来人正是郑谆。
只见郑谆一改往日严肃的样子,大笑两声,走过来拍拍李老的肩膀,朗声说道:“哈哈哈!怎地见了我,这般不开心?要知道,在这洧水城里,我可是你唯一的老熟人哦……”
李老苦笑,心想,每次见到你这个老熟人都没好啥好事儿,不如不见。
“怎得?最近过得怎么样?我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了。”
“很好,吃得下睡得香,没事看看书写写字,混日等死呗……”
“哦?看的什么书?那本‘春瓶记’?”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传递了个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相视而笑。
李老问道:“来拿画像的吧?”
“是的。”
“唉……当初真不该答应你,接这等劳心费神的差事。”
“得了吧!要不是当初我给你介绍这差事,就凭你这破店铺的收入,还有你那乐施好善的臭毛病,恐怕你连饭都吃不起。”
李老听到这话,撇撇嘴。然后转身走向墙边的木桌,从桌下取出一个纸筒,递给郑谆。
“根据昨天带来的那两人所言,基本画出了凶手的面貌,只不过还没有传唤他们前来确认,你张贴前最好拿着画像再去找他们确认一遍,看是否有偏差。”
郑谆接过画像打开,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将这画像中人的面貌死死记在脑中。
接着,他把画像对折几下,折成一个方形的纸片揣进怀中,对李老说道:“有件事,需拜托你帮个忙。”
李老疑惑问道:“什么事?”
“帮忙再画一张……”
李老更加疑惑,他抚着花白胡须,皱眉看向郑谆,问道:“画谁?”
“还是这个人,不过面貌需做点改动,要让见过他的那两人看一眼不会觉得画错了,还要让衙役的弟兄即使拿着画像去搜查,也认不出抓不到他本人。”
听到这话,李老气得大骂起来。
“你当我是什么!什么叫让人看一眼不会觉得画错了!什么叫即使拿着画像还认不出抓不到本人!这世上有这种画吗?你先找一张来给我看看!”
听到李老喝骂,郑谆笑道:“别人画不出来,不见得你画不出来。”
说完,他走到李老身后,双手搭上李老的肩膀,轻轻揉按起来,他谄笑着继续说道:“行行好,帮帮忙,我相信这等小事儿,在你这里还不是抬抬手的功夫?”
李老心想,抬抬手的功夫?你当我是画圣王之一?
不过他没有说话,任由那双手在肩膀上揉按,他闭上眼,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个烦人的家伙。
“真的不画?”
“不画,画不出来,你要求太高,我功力太浅,建议你另寻高人。”
郑谆突然停下动作,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你要是不画,我就把你前年偷看小兰花洗澡的事儿捅出去……”
小兰花是隔壁王铁匠女儿的小名,全名叫王兰欣。
“你胡说八道!我啥时候偷看了!”
李老头老脸瞬间变得通红,他猛地大叫一声,然后又想起此时笔墨斋大门没关,自己叫的如此大声,恐怕都能传到隔壁铁铺里吧?
他做贼心虚地看了门口一眼,然后扭过头压着嗓门对郑谆说:“凡事儿要讲证据!你说我偷看我就偷看了?小心我去衙门告你诽谤!”
“哈哈哈哈!”
郑谆大笑,他说道:“我还知道你不止偷看了她洗澡,就连她前年丢失的那件抹肚衣,也是你偷的!”
老头儿听了这话,老脸由红变白,再由白转变为青紫,显然惊怒交加。
“我画!我画还不行嘛!”
他气得七窍生烟,推开郑谆的大手,转过亲跳起来指着郑谆的鼻子说道:“就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没好事儿,就你这无耻的模样,我真后悔当年救你,早知道就应该让你自行尸变,然后一把火烧了完事儿!”
“别啊!今天我还在义庄夸你是个绝世高人,大慈大悲神通盖世,单手杀黑煞,挥手救村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我就是太过于慈悲救了你这无耻之徒,才会落得现在这般模样,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会从翩翩美少年十年时间就变成个糟老头子?论年龄,我他娘的比你还小一岁!”
“哎哎哎!你老了更好看,白胡子白头发干干净净清清爽爽,除了脸上褶子难看了点,你还是当年那个翩翩美少年啊!”
“别给我灌迷魂汤!”
李老头走到桌子前,铺了一层纸,拿起毛笔就要开始作画。
他决定赶紧把画作完,好让这个总给自己带来霉运的家伙赶紧滚出笔墨斋。
“对了,你去义庄作甚?”
“额,没啥事儿,就是有两个尸体可能尸变了。”
“哦,这样啊……”
李老头有些心不在焉,与郑谆闲聊起来,反正那个凶手的模样他已经画过一遍,再次提笔,大概轮廓很快便成型。
突然,他感觉刚才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神色大变,扔掉毛笔便转而问向郑谆。
“你说什么!尸变?”
郑谆无所谓地耸耸肩。
“是的,尸变。不过是可能有,现在还不确定。”
李老头看到他如此轻慢的态度,心生怒意,一把抓住郑谆的衣领,说道:“你什么态度?那是尸变!是尸变啊!你是不知道尸变意味着什么吗?你难道忘了当年自己中了尸毒后,没解药只能等死的感觉了吗?”
“你这个混蛋……”
他一边说,一边揪着郑谆的衣领用力拉扯,说到最后,眼睛竟微微泛红。
“尸毒啊……如果不是当年为了救你们,我又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天天被人李老头,李老好人的叫着,你知道那是啥滋味儿?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被人喊过我的名字,李文兴啊……”
李老头说完后,渐渐松开手,眼神迷离恍惚,神色复杂痛苦,好似失了魂一般伏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哪怕是可能,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也不该抱着这样轻视的态度啊……”
……
“我没有轻视。”
郑谆看着眼前如同犯了失心疯的老头,淡淡说道:“我今天接到报案,了解情况后,便立刻带了十几个弟兄过去,但去了后什么都发现,现场只留下两口空棺材摆在那里……”
他弯腰拍了拍李文兴的后背,安慰道:“你放心,那两具尸体才尸化不久,应该是昼伏夜出的煞尸,白天它们不会出来,只有夜里才会暴起伤人。”
李文兴抬头,看着郑谆坚定的眼神,晃神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去安排?今天晚上一定要捉住它们,这才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情都可能先放放。”
……
听到李文兴的话语,郑谆沉默了。
今天早上佐官大人对他说,当今洧水城最重要的头等大事是找出伤李大虎的凶手!
刚才在衙门后院里,他把义庄尸变之事告诉知令大人,可知令大人却让他来取画,同样重复了早上时佐官大人的话。
现在,面前的李文兴告诉他,如今头等大事便是捉住那两具煞尸,其他的都可先放放……
他心情很复杂。
他们都在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
他们都告诉他,你应该去做什么!你应该怎么去做才是正确的!
他不予置否,但他也有话想说,比如有些事,真的也挺重要的。
……
“你先把这幅画作完,这件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