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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
长宁街，是洧水城最繁华的街段。
当然，这所谓的繁华，也只是相较于其他经常渺无人烟的道路而言。
长宁街上，有一家全城最大最好的酒楼——望月楼。
望月楼共有两层，一楼是个大堂厅，用于接待酒食散客，二楼设有雅间。
这些雅间或雍容华贵，或清幽景逸，造型装修均别致一格。
它们建设时，所针对的目标是那些洧水城中为数不多的富贵人物，但奈何城里富人和穷人严重失比，雅间自建成以来，除了比较重要的节日，或是城主衙门密谈会餐之外，这里几乎整天都是空着的。
但今天其中一个雅间，被三位客人包下。
……
这个雅间取名为福居阁，里面装修布局富丽堂皇，就连墙面上装饰的壁画都是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大师所为。
雅间内中央摆放着实心檀木制成的桌椅，尽显华贵之气。
桌前坐了三个人。
两个少年，一个老头儿。
正是方才在义庄门口，被郑谆注意到的三个人。
只见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摆放有五碟小菜，中间还放置了一坛酒。
菜式精美，荤素各有搭配。
酒，却是一坛酒楼里最便宜的绿醅。
这时，坐在最里面位置上的矮个子少年，突然抬头开口问道：“少爷，我们这一顿饭足足花了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奢侈了？”
没等被问者回应，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却接过话头。
“嘿嘿……不奢侈，不奢侈哩！拉屎要用柔纸，喝酒要配好菜，反正那钱也是少爷白捡的，花起来也不心疼。”
高个子少年闻言，暂不做置否。
他伸出双手，伸向脑后一阵摸索，拇指和食指好似捏住了什么东西，然后突然皱眉，像是忍着疼痛一般猛地一拉。
‘叮！’
两根细长的银针，掉落在檀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长舒一口气，接着两手使劲儿搓了搓脸。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其原本胖大的脸颊，随着他双手揉搓的动作，竟渐渐消瘦下去，轩朗英气的线条缓缓显露出来，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随着脸面消瘦，也渐渐变得锋芒毕露。
而旁边的二人见如此诡异的情景，竟像是提前便知道一般，丝毫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
做完这些动作，高个子紧皱的眉头才舒缓过来，他对老头儿笑骂道：“你个老酒鬼净瞎说，那钱是本少爷光明正大抢来的，怎会是捡的？”
……
这三人，原来就是赵煜、柴向雨和钱富贵。
坐在桌子最里面的柴向雨听到少爷的话后，疑惑地看向赵煜，心想少爷这话才是瞎说吧？既然是抢来的，何来光明正大？
不过经过一个上午的单独相处，她也大概知道这个少爷的脾性，比如常常语出惊人，说出一些常人所不知的事情，还会经常发表一些比较独到甚至是离经叛道的见解。
再尔，她想起今天上午被赵煜逼着扎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马步，小腿现在还在发酸，心想若是自己说错话了，再被少爷折腾着扎那劳什子马步，那她两条小腿还不彻底废了？
于是她选择不语。
而她选择了沉默，赵煜却好似不打算放过她，只见他目光突然与她对视了一下，挑眉道：“小雨儿，你有啥话要说？”
听到这话，柴向雨心里猛地一突，脑子一转，连忙转移话题道：“少爷，刚才咱们在义庄门口，是不是被那个捕头认出来了？”
“就算认出来，也是认出你来，跟我们有啥关系。”
赵煜无所谓的耸耸肩，他极不负责任地说道：“城墙的通缉令上只有你一个人的画像，又没有我和老钱的。”
“这么一说，如果我和老钱把你绑起来交到衙门，好像还可以领钱哩！”
说到这，他突然扭头问向旁边的钱富贵。
“老钱，咱们这顿饭吃完也没钱了，要不把这丫头给卖到衙门去？对了，她在通缉令上值多少银钱？你上午说过，我给忘了。”
此时钱富贵刚拿起酒，准备开坛，听到少爷的话后，咧嘴笑了，心想少爷又在挑逗这小闺女哩！若真卖，他哪儿舍得？
不过他还是如实地回答道：“一百两哩！”
“哈哈哈哈！一百两啊！小雨啊！要不你就委屈一下，待少爷我领了那一百两银子，回头再去救你出来，钱咱俩就五五开账均分了可好？”
“不好！”
柴向雨急急说道：“他们肯定没认出我！你看我脸上弄了这么大一块胎记，我还穿着男装，扎得也是男人发髻，他们怎么可能认出我？”
“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块用墨水画上去的胎记怎能遮得住？我告诉你，听说有些衙门当官儿的，就喜欢你这种没长大的小屁妞儿，像你这种姿色，他们瞧上一眼便会被迷得七荤八素。说不定把你卖去后，还能多要几十两打赏钱呢！”
钱富贵听到这话，咧嘴大笑起来。
而听到这话的柴向雨，似乎有些习惯了赵煜偶尔蹦出来的玩笑，不过她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特别是提到那个她不喜欢的字眼。
“少爷，你曾给我说过，人活在世界上，卖啥都不能卖自己。”
“我没有卖自己，我是准备卖你。”
“可我现在是你的丫鬟，按照帝国律法，我就是你，一辈子都是你的。”
“额……玩笑话呀……何必这么较真。”
赵煜被柴向雨质问地有些尴尬，他挠挠头，心想这小妞儿脸色咋说变就变？开玩笑又不是真的要卖你，急个啥劲儿！
但他瞧见柴向雨脸上的认真神色，只好弱声嘀咕道：“不卖，不卖呗……”
雅间突然陷入沉默。
‘砰！’
酒坛封口被钱富贵拍开，他闻了闻酒香，感叹道：“少爷，这酒好哩！特别香！”
处于尴尬的二人被这句话打破沉默，他们齐齐望向老头。
赵煜率先开口，自言自语道：“刚才我们在义庄时，好像听到有人议论说，义庄昨晚闹了尸变。”
柴向雨见他故意转移话题，心情也稍作放松，但当听到他说道‘尸变’二字，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秀眉微蹙，她小声问道：“什么是尸变……”
“尸变，就是尸变。”
说完，赵煜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是句废话，连忙补充道：“尸变，就是人活着的时候感染了尸毒，从而变成僵尸。”
“我在家时，曾听我那死鬼师傅讲过，僵尸身上携带的尸毒十分可怕，普通人若被感染，三天之内必然尸变，若那义庄当真有尸体尸变，那这洧水城恐怕就不太平了……”
柴向雨听了后，插嘴问道：“少爷还有师傅呢？”
“当然有，那个死鬼……额，先不提他。总之，僵尸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就算是境界最低的煞尸，也需三五个武林高手才能拿下。”
“最底层……难道僵尸还分着境界？”
“是的，僵尸一共有五个境界。第一个境界便是煞尸，这种僵尸基本都是刚尸化完成的死人，这时候他们的攻击力还不算太强，但身体却坚硬似铁，寻常刀刃很难在他们身上造成伤害。”
“第二个境界称之为白煞，是煞尸经过吸食生人血肉进化而成，这时候它们通体会生出茂密的白毛，攻击力大幅增长，全力一击下，可断木碎石。”
“第三个境界是黑煞，这个境界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浑身白毛褪下，通体生出黑色毛发，行走速度快如疾风，攻击力更是强的离谱。到了这个境界，寻常人力已经无法对其再造成伤害，只有修行过的人才能降服它们，比如神殿的神卫、神士，或者传说中神秘的道师，再尔就是修行武学的绝世武者……”
“至于，第四和第五的境界，分别是飞尸和旱魃，这两个境界的僵尸已经产生了灵智，行为与常人一样，甚至可以如修行者那般施展法术，修炼大道。”
“这么厉害……”
“更厉害的还有！”
赵煜停顿一下，整理好思绪，继续说道：“传说中，第五境界的旱魃，所经之地均闹旱灾，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寸草不生，就算是圣人之境的修行者遇上它们，恐怕也凶多吉少。”
“而这个境界的僵尸，千年来未曾在东土大陆出现过，甚至它到底存不存在，也无人尽知。”
“可不管是第一境界还是第五境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它们身上都携带有传染力极强的尸毒，这尸毒只能感染活人，一旦感染上，寻常药草根本无效，据说只有神殿中人和道师才懂得解毒之法。”
柴向雨小脸吓得惨白，她突然想到爹爹尸首如今还在义庄离放置着，连忙担心地问向赵煜：“少爷……那我爹爹的尸体怎么办……还取不取了？”
赵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凉菜，一边嚼一边说：“唔……放心啦！就算是真的僵尸又怎样？少爷我连修行者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小僵尸？”
又喝了一口钱老头儿倒的绿醅酒，舒爽地打了个酒滋，他继续说：“本少爷答应你的话，肯定就能办到，只要确定你爹爹的尸首还留存在义庄，那么我就是翻了那破地儿，也要给你找出来。”
柴向雨开心点头，夹了一大筷头凉菜，添到少爷碗中。
旁边喝酒的钱富贵却轻轻摇了摇头。
“少爷吹牛本事天下第一，僵尸哪儿是那么好对付哩……”
……
衙门后院。
知令大人的书房中，突然传出一阵大声的质问。
“我让你带人去找伤李大虎的凶手，但你跑义庄干什么！”
“就算那尸变的事情属实，但你可曾想，若真是僵尸闹城，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衙门捕头，能应付得了？”
“你是修行者吗？”
“你不是！但李豹是，所以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出那个凶手，交由城主府，那李豹出关后，若是能够借此人泄愤，不再追究我等，那到时就算真是僵尸闹城，咱们也有个依仗。”
“你现在去画师那里，看看凶手画像画好了没有！”
“画好了就赶紧张贴出去，务必要赶在李豹出关之前，抓的那个凶手！”
……
郑谆从书房走出来，脸色平淡，只是眉间似乎多了些许愁云，好似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回头望了一眼书房，想着方才知令大人气急败坏的心情，还有轻易不言怒的喝骂，心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把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再次去重申一遍？
停驻约有半刻钟的时间，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再去触霉头了，他能看出知令大人今天从城主府回来后，心情非常不好，也许是在城主大人那里受了气，也许是因为自己今天晌午时，私自调动了搜查通缉令凶手的人手。总之，在这个时候，还是让他先冷静冷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