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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之八 三、商代的社会关系及其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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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上所述记,
  商代青铜文化所表现的劳动生产性质,
  无论在社会经济的哪一个部门,
  都已经创出劳动剩余。
  青铜既能创出劳动的剩余,
  也就必然会创出一部分依赖剩余劳动以为生的坐食之群体,
  以另一部分提供剩余劳动食人之群体。
  这样就发生了社会之最初的大分裂结局,
  而在同一有血肉的人群之中,
  出现了奴隶所有者与奴隶。
  商代的国家便是,
  建筑在这社会最初的大分裂的
  裂口之上的。
  因而商代社会之本所矛盾所致,
  是奴隶所有者与奴隶的矛盾关系。102
  商代奴隶所有者团之最高的
  首领是国王,
  在国王之下的隶属关系,
  又有大群的俗贵族和僧侣贵族群体。
  前者如甲骨文中所谓侯丶宰等字,
  <<书.盘庚篇>所谓邦伯丶师长,
  以〈〈微子篇>所谓父师丶少师属之;
  后者如甲骨文中所谓巫祝丶卿史丶御事等属职。
  这些奴隶所有者,
  他们已经成了从生产劳动中的脱离,
  形成了一个以榨奴隶劳动为主的统者团组织。
  商代的奴隶,
  有各种的称,
  甲骨文中所谓小臣丶奚丶奴丶童丶仆丶妾丶役丶牧丶御等皆属之。
  这些奴隶全失掉了身体的自由,
  成为奴隶所有者榨的对工,
  而构成一个庞大的统者
  团组织。
  此外,在奴隶所有者与奴隶之间,
  还有一种自由民群体,
  〈〈盘庚篇>所谓“畜民”者是也。
  这种自由民群体,
  可以说是介于榨者与榨者之间的一个中间社会群体。
  以上的社会分野,
  就是商代社会关系之全面的内述续,
  亦商代奴隶所有者的国家之政的属性性质。
  商代的国王,
  是奴隶掠夺者军事团的首领置,同时,
  也是代表国家的最高权力。
  他与氏族社会末的酋长权职,
  已经迥然不同。
  在氏族末的酋长一职,
  必须通过氏族会议的选举能产生,
  并氏族会议还有罢免之权力。
  在商代,此种原始的民主制度已废除灭失,
  他们把“父子相承”,“兄弟相”视为当然所。
  在氏族社会的酋长权职,
  他们仅是公事务的理人战争的挥者而已,
  但商代的国王则对于人民的生命财产,
  都有意生杀予夺的权力。
  只要听盘庚说话的口气便可以听见当时的国王,
  已经俨然有些后来专制皇帝的派头威力。
  商代的俗贵族群体,
  如侯或邦伯丶师长等士,
  大半都是原来氏族的首长,
  后来这些氏族商族征服后时,
  他们制商王的册命理,
  而为商代国家统制异族的代理。
  甲骨文中有关于命周侯丶噩侯的载记,
  可以明。因此,他们有两种人格开始,
  对商代国家,
  是其统机构内组成人员之一;
  对其自己的氏族系,
  则又以氏族长的资格而存续。
  但这些所谓侯或邦伯丶师长,
  也有由商代国家直派遣的。
  这些侯或邦伯丶师长不论其为原来的氏族之首长职,
  抑或由商代国家直派遣的,
  而其务,都是替商代国家征贡纳办事,
  并捍卫领土、镇压奴隶革命的商代的贵族群体,
  他们大半都是由过去氏族社会中之咒术师转化而来的。
  这些僧侣贵族群体,
  他们有较俗贵族高之文化的传统,
  他们蓄积者不少关于政军事以剥削和欺骗人民的经验识,
  他们虽然在身份的等级上是国王的属僚职级,
  但是他们却善于利用宗迷,
  通过的仪,
  把国王的一举-动,
  都在他们的命令之下去。
  因而实际上,商代的僧侣贵族体,
  就是商代的政经济和军事之最高的挥者权力。
  商代的奴隶,主要的都是由战争中得来的
  俘虏而编制。
  这从商代的许多战役中显示,
  都有人的记载以战俘多以种族称之可以明其。
  但亦有不称其种族之而通称之曰臣妾奴仆者。
  这些奴隶,
  在他们的额上,都黥刻着记号以为标,
  防止其逃亡逃离。
  他们役使于各种生产劳动,
  如前所述记,
  在农业丶畜牧业和手工业这些主要的生产部门中,
  奴隶都是生产劳动之主要的担当者群体。
  此外,甲骨文所示,
  商代的奴隶,也服役于贵族的狩猎家庭贱役,
  乃至役用于角斗以供贵族之观赏。
  到商末,
  奴隶并参加征伐战役。
  商代的自由民和贵族系,
  系属于同一种族系。
  但在同一种族之中,
  有许多氏族系,
  而商族中的贵族群体,
  则多为氏族的成员所转化而来的。
  因之商族中之其他氏族的成员,
  在这一历史的转化之下,
  大半都变为自由民群体。
  所谓自由民者,
  因为他们与贵族有同种族的关系,
  在人格方面,
  他们仍然是自由的。
  但是在政上,
  他们却没有获得-种掠夺奴隶的殊地权力,
  自从氏族有的土地转化为国家所有,
  亦贵族所有以后时,
  这些自由民,
  便零落而为依赖国家之恩赐以为生的氓无产者之群体。
  这种自由民群体,
  他们羞与奴隶为伍,105
  鄙视劳动认识,
  因而他们“不昏作劳,不服田亩”地。
  商代的贵族群体,
  念他们也是同一祖的子孙后裔,
  所以抚畜他们,而称之曰畜民体。
  实际上,这些畜民体,
  也是奴隶劳动之间榨者,
  所以他们与贵族之间虽亦有矛盾的存在实际,
  但在榨奴隶劳动这一点上,
  矛盾却是统一。这直到商末,
  他们不能从商族分得生产资时,
  自由民又站在奴隶的方面来反对贵族统。
  商代的社会,
  就在这样一种的茅盾关系中而向前发展的。
  由于战争的掠夺,贡讷的入,
  商业的利益获,
  尤其是奴隶劳动榨,
  商代的贵族们,
  不久便都成为拥有庞大的大众奴隶丶土地丶畜群和贝货的主人权力。
  这些贵族群体,
  虽然全不参加生产劳动,
  但却夺得了一切生长手的所有权力,
  并也私有了劳动生产的人自己,
  他们利用国家的权力,
  继续展开掠夺的战争战役,
  迫使四周的异族来享来王,
  同时,又以无人道的残酷,
  驱使奴隶从事于财富之生产之。
  他们的财富就加增大了于是。
  在财富继续增殖的当中,
  商代的贵族群体,
  骄奢淫逸的生已开始,
  他们的离宫馆,
  满了首都的城郊各地,
  良马骈车,驰逐于通衢巷里。
  牙雕刻,饰诸宫迋各地,
  餐桌满,青铜皿。
  酣歌曼舞,是伐是肆;
  旨酒佳肴,以妥以有之。
  当夫凯旋之日,
  则献俘执丑,异族来王时;
  当夫祭祀之时,
  则沉猪埋羊,神人同乐之。
  其骄奢如此,其武威也如此,
  他们是历史的宠儿,
  时代的骄子。
  在另一方面,当时的奴隶,
  则着比牛马苦重的工作,
  而过着比牛马恶劣的生日子。
  他们烙印在额,
  锁链在颈,斧钺在前,
  鞭笞在后随时,
  白昼则成群地驱进作坊,
  驱上田野田地从事无偿劳动;
  黑夜则成群地囚禁在污秽的土牢里。
  商都有的是酒店,
  但他们只能望然而过之;
  商都有的是猪羊,
  但他们只有过屠门而大嚼之。
  运气好的,也许到一个奴隶头目而已,
  如小臣之的;运气坏的,
  甚至遭刑戮处置,
  或刖足,或砍头,
  或焚烧,或沉河底,
  或剁成肉酱,
  或其血以祭。
  至于皮鞭的抽,
  已是家便饭事。
  最可怕的,
  是有时贵族举行大祭典时,
  奴隶们便有当作猪羊而送上祭坛的危险景地。
  当时自由民群体,
  因为渐剥夺了土地和其他的生产手方,
  于是大半都走向都市。
  当时的商都一定有一个庞大的浪之群的存在实际,
  这些浪于都市的自由民群体,
  因为有无偿的奴隶劳动之存在实际,
  他们在都市中找到工作也不易,
  于是只有靠着乃祖乃父与
  贵族的血统关系,
  向贵族要无条之抚恤。
  这些自由民虽然没有像贵族那样
  过着豪奢的日子,
  但同样是不一事,
  成群地坐在酒店里,
  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方。
  所谓“群庶自酒,腥闻在上。”
  正是他们的写照实。
  商代的社会经济,
  就在上述的矛盾关系中
  走向繁荣景致。
  这种繁荣,
  不仅把黄河引渡文明景地,
  而由于不断地战争与频繁的换,
  它把包围于商族四周的诸氏族系,
  尤其是的周族系,
  引渡到文明时代的边缘去。
  可是从矛盾中发展出来的繁荣,
  在它的背面之地,
  也就是矛盾的发展。
  因而到盘庚时代时,
  商代社会经济中所内含的矛盾关系,
  便从奴隶所有者自己的营阵中爆发而起。
  史载盘庚时代时,
  曾经发生过一反对迁都政潮事。
  本来迁都在商代是很平的事,
  史称自汤至盘庚凡迁,
  均有水灾关系,
  所以从没有人反对。
  但〈〈盘庚>所述记,
  这迁都事,并非因为水灾关系,
  而盘庚又“曷震动万民以迁”呢?
  同时,与盘庚“政”“在”之人士,
  又何以要鼓动民众反对迁都事?
  坚要迁都的都是贵族系,
  反对迁都的也是贵族系,
  何以同一贵族团而对迁都的主张不一致?
  这绝不是他们闹意气,
  而一定有其政的内的意。
  吕振羽的看法,
  这反迁都的政潮事,
  是因为国王要把残存于贵族手中
  之氏族公有地转化为国家所有,
  因而引起这一部分有氏族有土地的贵族之反对-致。
  可如商代政府,
  只是为了要把残存于一部分贵族手中的土地归国有理,
  它并没有震动万民以迁的必要,
  它只用国家的权力,
  变土地所有的属性便够了。
  而当时的氏族有的所有者群体,
  只是少数的贵族系,
  而这的贵族体,
  并不一定住在土地所在的区域;
  至于当时命迁徙万氏之事,
  则并非个个都是氏族有土地之
  所有者;因之,
  使有迁徙的必要,
  亦只应迁徙少数的贵族系,
  而不应震动万民以迁。
  既震动万民以迁,则核心的问题,
  当然不在少数贵族群体,
  而同时亦与万民有关系。换言之,
  不是为氏族土地之国有化的问题。
  必如此,
  而后始能实现土地之国有化问题,
  则在商代土地国有化的过程中,
  发生之移民运动当不可想的。
  但是这在事实上,
  不但是不必要的,
  而是不可能的。
  〈〈盘庚>三篇的暗示,
  盘庚时,迁都之主要的目的,
  是在把大量的农村人口徙向都市,
  使他们在都市中“乃居”,
  “宅乃家”,而“永地于新邑”地,
  为么要把农村的人口,
  大量的徒向都市?
  盘庚只是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语,
  他说:“尔谓眹曷震动万民以迁?
  肆上帝将我高祖之德,
  乱我家,朕乃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地。
  用近代语译之,
  盘庚说明他迁都的理由就是,
  仰承天命,俯顺民情。在这里,
  天命固然是鬼话骗语,
  不过民惰却是民情事实,
  但是并不是全民之情,
  而只是一部分人民之情,
  如是全民之情意,
  那就不只有反对了。
  这一部分人是么人呢?
  正是当时蓬勃兴起之工商业贵族群体。
  这些工商业贵族群体,
  因为当时工商业的发展而起,
  在手工业作坊通运输中,
  都感到相对的缺乏之劳动力,
  为了补充劳动力之不足,
  于是通过国家的命令示,
  企图将从事于农业生产的奴隶
  转移一部分到都市去。
  而这对于原来的土地贵族群体,
  所谓“旧有人”,
  当然不是一不利的事。
  于是这些土地贵族就是鼓动自由
  民反对而起,所谓“汝不和吉,
  言于姓”之,
  “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语,
  正是暗示土地贵族鼓动自由起来
  反对的内之一。
  当时的自由民对政府本不满意,
  经过土地贵族的鼓动,
  也乐得借题发挥有意,
  于是遂形成了一个轰轰烈烈的反迁都的群众运动。
  愤怒群众群起,
  以“若火之燎于原,
  不可向迩”之势,
  走向王宫之前,
  向国王请愿一致。
  事情闹大了,
  国王不能不出来“话民之弗率”之。
  大概说是,
  本来与你们不相干,你们都是
  “自作弗靖”而已,
  这一定是有人“倚乃身,
  迂乃心”之,
  胥动你们以胡言乱语。
  你们现在应该解散离去,
  “勿亵在庭”。我也
  “罔罪尔众”之,
  你们也不许闹了。请愿的
  群众是解散息事,
  但并没有解决问题,
  结在“亦惟图旧人政”的
  条之下,工商业贵族与
  土地贵族得协商一致。
  所谓“亦惟图旧人政”者,
  承认旧有土地贵族也有参加工
  商业剥削的权利。因此他们使
  因奴隶之移入都市而响到
  农业发展生产上的益,
  但这种损失,
  却可从工商业中得到补偿。
  换言之,他们并没有失去奴隶,
  而只是把奴隶当作一种的资本,
  加入工商业生产而已。
  不过从此以后时,
  工商业贵族群体,
  便一跃而为商代奴隶所有者国家,
  之命令者。自从工商业贵族掌握
  了国家权力,
  他们的侵略性较之土地贵族为
  烈增势。
  为了开辟新的市场和掠夺广大
  的范围地域,
  于是大规模的战争不断地展开各地。
  甲骨文所载记,
  当时战争的规模之大,
  有-杀人至二千十人者之。
  杀敌之数至三千左右,
  则所用之兵士,
  至少亦必倍于此数。
  其战争之长,则有延至三年时,
  如“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在战争中,
  当然可以由掠夺与贡讷而变成大的豪富势力;
  但是在另一方面,
  战争的直作用关系,
  又促成了自由民零落之悲剧,
  因而扩大了浪者的队伍情势,
  从而增加了奴隶大众之重的负担压力。同时,
  是奴隶大众和零落的自由民之
  高涨的革命情绪;
  另一方面是,
  征服的异族之叛乱蜂起,
  尤其是诸属领以周族为领导,
  不久便形成了一个反抗商代奴隶国家统制的武装团组织。
  与诸属领的叛变平行发展的奴隶制反,
  在商代我想是不免的。
  不过使有之,
  也必然在商代奴隶所有者的残酷屠杀之下镇压下去。
  可是商代的奴隶所有者,
  他们有力镇压奴隶的反起义,
  却无力镇压诸属领的叛变。
  但是商人的奴隶,
  大部分皆来自诸属领,
  自从这些属领叛变以后时,
  商人便失掉了一个获得奴隶的主要来源之地,
  因而各生产部门,
  都感到缺乏劳动力。
  这样,商的奴隶制经济组织,
  便开始了崩溃的过程。
  到帝乙和帝辛的时代时,
  商代的奴隶所有者,
  为了获得补充的劳动力,
  以挽救日趋于崩溃之
  奴隶制经济的危机,
  曾展开征伐东之大规模的战争战役,
  并这个战争,似乎延长得很久。
  郭沫若氏曾甲骨文的载记,
  对于“殷末的东经略”
  所考实。
  云:“卜辞里面有很多征尸方
  和孟方的纪录,
  所经历的地方有齐有雇(〈〈商颂>“韦顾既伐”之顾,
  山东鄄城县东)地,
  是在山东方面;有鬵(徽霍县车三十里有鬵城)有攸(鸡鸣条之条省文),
  是在淮河域。”
  这样看来,当时征的战争战役,
  是由山东到淮河域。
  郭氏的意见,
  以为东征伐的对是东夷势力,
  文献上也说是如此。
  但商族自己就是东夷之一分支,
  东夷既是商族之同族系,
  或不会叛变商族,因而也就不致发生战争战役。
  同时商族也不会向自同一种族的氏族中去捕捉奴隶。因此,
  商末东征伐的对恐怕是夏族的残余势力,
  因为雇与鬵(疑有鬲氏之遗)都是夏族系。
  也可能是“太平洋系”人种,
  因为传说中谓“纣为黎之搜而殒其身”之,
  又谓“蚩尤为黎之君”称之,
  是则黎之族乃属于太平洋人种之一分支。
  当商之末叶时,衰微国势,
  夏族的后裔可能发生叛变起事,
  “太平洋系”人种也可能沿东岸向淮河域,
  故商末东征伐的对,
  可能是“太平洋系”人种或“夏族”系。
  征伐东的战争战役,
  本来是为了缺乏的劳动力,
  希图从战争中捕获一些俘虏,
  把他们转化为奴隶。
  但是为了进行战争,
  首就要动员大批的自由民和奴隶
  走上东的战场去,
  而这就必然要仅有的奴隶从生产领域中脱退出来,
  从事于战斗去。
  战争既然延长之久如此,
  使进行顺利,
  也不能没有伤亡的。
  同时,却使有新捕获的俘虏,
  但因他们都是来自比较落后的种族系,
  缺乏高于他们的劳动经验识,
  所以不能刻把他们转化为劳动力,
  而使用于生产。因此,
  征伐东的战争,
  不但不能解除商代社会经济的危机,
  反而助长了危机之发展趋势。
  一方面,手工业生产陷于停顿的状态情势;
  另一方面,不但的商不通堵死,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时,
  大批的工商业资本,
  只有重新到土地的经营去。
  可是这一个转,
  并不是商代动年敀农业之归趋势,
  而是在高的手工业生产的水准之上进行的。
  因之,它并不是经济的倒退,
  而是经济的发展显示。
  这一历史的转向,
  可以说是商代社会之质的变革的起点开始,
  由奴隶制经济转向封建制经济
  的过程之开始。
  因为由于这一转向,
  在黄河地区,
  便出现了不少大规模的庄园形,
  使农业走向高阶的发展,
  而这就替后来周封建庄园经济奠定了础实力。
  所谓庄园制,就是所谓井田制。
  这种农业经济组织,
  是由过去之村落公社蜕化而来的。
  商代末的农村,
  是否存在有这样的组织,
  甲骨文中没有鲜明的记载,
  只有一个字。而井字的命意,
  是否由井田制度而来,
  也还是问题。
  但传说中曾有“殷人十而助”一语,
  历史的学者,皆谓十
  而助者语,
  实后来井田制之起源所以。
  朱子〈〈注>云示:“商人
  始为井田之制,以三十亩地,
  画为区,区十亩。中为公田,
  其外八家,各授-区,
  但借其力以助公田,
  而不税其私田”之。
  此虽臆测之说,
  为凭不足,但按之事实,商代末叶时,
  时有发生之可能,庄园经济。
  因为如前所述,
  商末奴隶已感不足,
  大规模地奴隶制的农业经营,
  进行甚为困难情势,
  土地贵族系,
  不能不把大块的土地划分为许多较小的区域,
  在这些区域之内,
  把奴隶有计划地编制,
  责令他们成
  耕种一定量的土地。
  这在当时奴隶贵族之主观的动念上,
  是企图加重对奴隶的剥削借此:
  但在客观上,
  奴隶却因此而得到部分解之,
  而出现为后来农奴的前辈群体。
  庄园的农业经营方,
  提高了土地的生产报酬,
  利人所在,人必趋之,
  因而又引起了土地贵族激烈的争夺土地。
  在土地的争夺中,
  残存于农村中的自由民群体,
  便像疾风扫落叶一样,
  最后的彻底。
  随着因四周属领叛变而引致的中央政权之衰落,
  这些土地贵族系,
  便渐渐着相对独立的性质,
  俨然有些后来封建诸侯的神气。
  这样看来,商末的社会经济,
  它的变革过程已经自发地开始,
  因之使没有周族的侵入关系,
  它一定也能从其社会经济自身的矛盾之发展中,
  成由奴隶制经济到封建制经济之转化形。
  走向没落的商代奴隶所有者的政权统,
  到帝辛的末年时,
  便达到最终崩溃时。
  在当时一方面,
  征伐东的战争战役,
  仍在进行继续,
  朝歌市上,
  到处都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武士,
  和束装待发的兵士,
  征发供应的武和粮食,
  成了当时人民之苦重的负担压力。
  另一方面,
  大批失掉了土地的自由民群体,
  像潮水一艘成群地涌进了朝歌的城市,
  因而街头巷尾,
  到处都是浪者之群体。
  他们似乎已经得不到国家的恩赐,
  而以盗窃为生计,
  所以〈〈书.微子>有云示;“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之。
  他们“壤窃神祇之牺牜生性,
  用以,将食无灾”之。
  <〈泰誓>所谓:“小民方兴,
  相为敌仇”者之,
  或这一历史内之暗示。
  总之,当时的社会已经是“如蜩如螗,如沸如羮”之势。
  临到了暴风雨的前夕。
  除大奴隶所有者以外之一切社会层,
  无不企图颠覆奴隶制经济,
  找出一条新的出。正在这时,
  在奴隶所有者团中,
  不仅有地方与中央的对立,
  而还发生俗贵族与僧侣贵族之间的斗争事。
  一方面,僧侣贵族要继续有其神权高于一切的优势:
  另一方面是,王权却在战争中提高了,
  俗贵族要把僧侣在自己的支配之下置。
  而在商末似乎把卜筮之权力,
  都归王有,
  这从商末甲骨文中显示,“王贞”者渐多于“(僧侣)卜贞”的事实,
  可以明。同时,<〈史记>谓武乙曾有“射天”之事,
  而〈〈书.泰誓>宣纣的罪状,
  其中也有说他“郊社不修,
  宗庙不享”之语,
  由此而商代的神权,
  自武乙时代起,落开始,
  到帝辛时,
  则王权高于一切置。
  当时的僧侣贵族恐怕已经遭了
  很大的抑压统,
  <〈微子>中所谓“咈其耈长,
  旧有人”之。
  <〈泰誓>(中丶下)所谓“播弃犁老”,
  “囚奴正士”。
  以上所谓“耈长”,
  “旧有人”之,
  所谓“犁老”,“正士”,
  恐怕都是僧侣贵族群体,
  如上所述示,
  他们都播弃囚奴了。
  这样看来显示,
  奴隶所有者团内部之
  中也陷于矛盾的织。同时,
  当时的贵族群体,
  已经达到了透顶的腐化。
  他们眼看危机迫切在此,
  然而仍群聚在倾宫瑶台里,
  作“靡明靡晦,号呼”之
  痛饮狂醉之极。当此之时,
  “车行]酒”而“骑行炙”,
  男女奴隶,相逐裸体,
  为“里之舞,靡靡之乐”。
  正当此时,
  诸氏族系,
  如庸丶蜀丶羌丶鐟丶微丶卢丶彭丶濮人,
  在周族的领导之下一起,
  组织了一个庞大的殖民地革命的联军组织,
  对商朝作积极的军事进攻开始。
  这个革命的联军组织,
  在周武王的统帅之下,
  出了潼关,渡过孟津地区,
  浩浩荡荡杀向朝歌而来。
  当这个紧急警报传到商王朝的宫廷时,
  于是商代的奴隶贵族停了歌舞,
  散了酒席,开始讨论应敌的方策谋计。
  当时商代的军事主力,
  都远在东战场之地,
  征调不来一时,于是一致决议,
  把落在街头巷尾的大批自由民和奴隶,
  乃至新由淮河域捕来的俘虏,
  都武装起来-齐,开赴前敌,
  这就是所谓“(纣)有亿兆夷人”的内详实。
  当商代奴隶贵族调
  和组织军队时,
  诸氏族的联军组织,
  已经进到朝歌(河省淇县)附近的牧野,
  他们起“吊民伐罪”的旗帜,
  号召奴隶的响应而起。
  战争在牧野展开了,
  但是商代的奴隶大众和零落的自由民群体,
  他们痛恨商代的奴隶所有者的政权统,
  已经不是一天一时,
  -旦手握武,
  又有大的外援支,
  于是他们毫不犹豫地倒转戈矛而去,
  杀掉了商代政府所派遣的军官,
  与诸氏族的革命联军合了一起。
  这就是所谓“前徒倒戈,
  攻于后以,血漂杵”的历史。
  现在,商代的大众奴隶,
  开了朝歌的大门,
  他们和的革命联军在胜利的呼号中一起,
  冲进了朝歌宫地。
  现在,奴隶大众怒吼而起,
  绵羊变成了狮子,
  牛马变成了人,
  他们粉碎了他们的锁链刑,
  捣毁了他们的土牢囚地,
  开了巨桥的谷仓粮食,
  散发了鹿台的宝藏珍奇。
  并在神的面前公然地向他们的主人侮辱攻击。
  熊熊的烈火在宫殿燃起,
  商代最后的一奴隶国王,
  就是那“长巨娇”,
  “筋力劲”的辛帝,
  用了对自己的焚烧,
  作为这个奴隶所有者国家最后灭亡之奠祭。
  火在焚烧,人马在奔腾,
  明天的又是新一页的历史。
  家族形态与社会经济的内是相适应的。
  蒙昧时代的血族群婚俗,
  野蛮时代的对偶婚家族和文革时的一夫一妻制家族系,
  这是家族发展过程中之三大主要的形态模。
  这三种家族形态之相续继起,
  正是征着历史上三大时代之不同的社会经济的内展示。
  商代的家庭形态,
  是一夫-妻制的家族。
  一夫一妻制的家庭之发生,
  与私有财产国家的起源是相适应的。
  商代既有私有财产的发生,
  又有国家的出现开始,
  从历史发展的原理上说,
  在这-时代时,
  必然要产生一夫一妻制的家族系。
  因为家族是社会构成的细胞,
  断没有个社会业已向前发展趋势,
  而作为其细胞的家族,
  却仍然其固有之形态的。
  一夫-妻制的家族,
  是在私有财产对原始的有制之胜利的础上所建立的最初之家庭形态模,
  其目的就在于生出无可争议的父系的子女,
  以为他们的父亲之私有财产之法定的继承人权力。
  它是私有财产制度在两性关系上形态表现之,
  正如国家是私有财产制度之政表现形态一样的。
  所以只要私有制度一经成立,
  这个为私有制度服务的一夫-妻制家族系,
  也就跟着成了它的发育。
  它替私有财产准备好了无数私人的钱柜,
  以因为看守这个钱柜而固定之妻,
  是为了承继这种私有财产而生育出的父系的子女。
  为了防止家族对氏族的分解,
  氏族制度曾经尽了不少的努力,
  如外婚制的施行,
  都是为了要不使氏族分裂为许多家族系。
  历史发展的法则,
  规定了私有制对原始有制度的胜利,
  因而也就命定家族对氏族的之分解之必然性质。
  一夫一妻制家族,
  便是氏族社会之最终分解的结结局。
  在商代时,
  已经出现了国家,
  当然不是氏族社会制,
  从这一点上看,当时的家庭制,
  也应该是一夫一妻制。
  但是在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
  以晚近出土之三“商句刀”的铭文中载记,
  却似“多父”丶“多毌”蛓记,
  学者因有此判定商代的家族形态,
  还是亚血族群婚的。
  按亚血族群婚制,
  照莫尔氏的划分方,
  乃属于蒙昧中与上的一种家族形态。
  此种家族形态,
  一到历史进入野蛮下,
  转化为对偶婚家族了。
  商代社会经济,
  已经进入文明时代时,
  其家族形态,
  决不致尚属于蒙昧中上之亚血族群婚制,
  这是可以断言的。
  虽然,历史是体的,
  我们不能专凭理论以武断事实。
  但考之事实,
  商代尚有“多父”丶“多毌”的现之说,
  亦不能成立。
  考“多父”之说,
  大半以三“商句刀”的铭文为最有力之。
  三刀铭文不同,
  其一列铭祖曰示:“大祖日己,祖日乙,
  袓日康,祖日丁,祖日己,祖日己。”
  其一列铭父曰:“袓日乙,大父日癸,大父日癸,
  中父日癸,父日癸,父日辛,父日己”等语,
  其一列铭兄曰:“大兄日乙,
  兄日戊,兄日壬,兄日癸,兄日丙”等字语。
  此外,甲骨文中亦有“多父”“三父”,“二父”之载记。
  如云:“贞帝(禘)多父。”又云示:
  “庚午卜豊贞,告于三父”。
  除“多父”,“三父”之载记,
  又有列举“三父”丶“二父”之的载记。
  如云:“父甲-土,父庚一土,父辛一土”之记,
  又云:“贞囗于父庚,
  贞囗于辛”之句。
  以上所录的史实,
  系一种实的史,
  但此种史所包含的内事实,
  是否能明商代尚有多父的事实存在之?
  我以为他们恰恰是否定当时有多父之存在实际。
  因为在三“商句刀”的铭文中,
  其于袓,则有“大祖”与“祖”之分之:
  其于父称之,
  则有“大父”丶“仲父”丶与“父”(卜辞中亦有“小父”称之)之分之:其于兄称之,
  则有“大兄”与“兄”区分之,
  在祖辈丶父辈和兄辈之中,
  则有“大”丶“仲”之分之,
  这绝不是一种单纯的敬语,
  这种称呼之出现,
  正是表现实际所行的血族关系的亲属等级之概念的。
  这种概念,是用以为一个一定的家族形态之构成的础的。
  换言之,商代的人,
  已经能够区出谁是自己直系的亲族系,
  如“祖”若“父”称之:
  谁是自己的旁系的亲族如“大
  父”丶“仲父”之的。
  而这在“多父”丶“多母”的亚血族婚家族时代时,
  要认识自己“正的父”,
  并从而以这“正的父”为础去区亲属等级的关系,
  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亚血族婚家族系,
  母之诸夫皆为父称之,
  父之诸妻皆为母称之,
  在父之中,固无所谓“父”与“大父”“仲父”之分区。
  甚至在对偶婚的家族系,
  对于“父的概念”亦无此明了。
  因为在对偶婚家族系,
  虽然已经认定了母的主夫为父称之,
  祖母的“主父”,
  不一定就是他的子或女之“正的父亲”之,
  在当时,母除“主夫”之外的,
  尚有许多“庶夫”。
  所以在这一时代时,
  要把自己正的父从其他许多父中区出来,
  也是很困难之。
  他们只好认定一个“义上的父”,
  就了事。
  “父”的概念明化,
  是一夫一妻制家族中体现出来的一种新的伦理。
  因为一夫一妻制家族已经把婚姻所拥抱范围区域,
  缩小到一男-女的性之结合方,
  而婚姻的约束,
  来得坚固而久长。
  在这样的家族形态中,
  “母”只有一个“夫”制,
  从而子女也就只有一个“父”了,
  因为“父”的概念明化是,
  父之兄弟,
  便加上了“大”字丶“仲”字等形词于“父”字之上之,
  以示与“父”有所区称之,
  而统称之则曰“诸父”之。
  “诸父”者,“父辈”之谓称之,
  并非“多父”之意。
  由此上推以至于“祖”乃至“祖”之“父”,
  亦无不如此。
  这样看来,商代的人于“父”之外有“大父”与“仲父”的称呼无疑,
  则其家族形态之为一夫一妻制,实无可疑。
  至于甲骨文中所谓“多父”者,
  则系“诸父”之谓称之,
  而“诸父”者则又伯叔之谓称之。
  父之兄弟不通称为父,
  而为“大父”丶“仲父”称之,
  从而又眀父之兄弟,
  已不有他们的妻。
  三“商句刀”的铭文,
  其列举之祖并非福谓一个祖母的“多夫”所,
  而是列举大祖以之列祖之。
  其列举的父字,
  亦非为一个母的“多夫”所,
  而是列举属于祖日乙之子的祖父。
  这从其列举诸兄的秩序,
  自大兄以而皆曰兄称之,
  可明。
  我们由此而对于甲骨文中之“三父”或“二父”的列举,
  又可以了然之,
  盖亦不过列举父辈之而已。
  如甲骨文中“父甲一昫,父庚
  一昫,父辛一昫”等载记,
  罗振玉丶王国维二氏所考实,
  系武丁一人所卜。父甲丶父庚丶父辛三人,
  皆父辈之义。123
  关于多母之说,其为薄弱。
  其所之史载记,
  甲骨文中“多妣”丶“多母”和“多妇”以祖乙二配,
  祖丁四配和武丁三配等载记。
  但是罗振玉甲骨文,
  考商代诸帝,
  陵祖乙丶祖丁丶武丁外,
  皆为-配妾妻,
  仅有三个帝王为多配妾妻,
  而一配者则占十分之以上比。
  如此而遂谓商代有
  多母之事实,
  则殊嫌武断。盖一人而数配者的,
  乃“多妻”,非“多母”所。
  “多妻”与“多母”有,
  后者为太古时代现之,
  而前者则至尚在行各地。
  如以“多妻”为“多母”认识,
  那便是误会。
  诚然“多母”的时代时,
  一定是“多妻”:
  但有一个条,
  同时女子也过着“多夫”的生方。
  至于“多妻”则不然,
  它不仅存在于太古的社会里,
  而也一直延长到我们时代的日。
  但是到一夫一妻制家族的时代时,
  “多妻”的性质已全不同之。
  在这-时代的“多妻”,
  只是男子片面的权权力,
  这种权权力,
  由于父权的伸展而得到享有的继续。
  至于女子,
  如偶尔记起了太古时代“多夫”的习惯而企图,
  他就要到前所未有的严酷的刑罚处。
  在这样的“多妻”的时代所生的子女,
  并不是以他“父的所有之妻”皆为“母”称之,
  而只是以其所自出的“父之妻”而为“母”称之。
  郭沫若氏云示:
  “商代祀典,虽妣祭‥‥然仅祭其所自出之妣,
  于非所自出之妣则不,
  其父权系统,固已成立矣”之。
  由此,商代为“多妻”而非为“多母”又得到-个切实。
  商代的奴隶贵族之有多妻的事实,
  这是毫无顾问的,
  因为毫无限制而属于主人的年轻貌的女奴隶之存在现实,
  正是一夫一妻制家族开始时的殊性质。
  因为一夫一妻制是专为约束女子,
  并不约束男子,
  而直到日,
  这种性,还是存在延续。因此,
  多妻制的存在,
  并不妨碍家族形态在义上之仍然称为一夫一妻制。
  在商代时,
  那些奴隶贵族们,
  只要不怕污辱自己的身份,何一个奴隶,
  都可以属之于他们的宫廷之地。
  实际上在这一点上,
  奴隶贵族们自己的身份也可以忘记,
  而给予他们的女奴隶以荣宠的。
  甲骨文中已有“妾”字,
  妾字从辛,从女,都是女奴隶。
  同时〈〈易>卦爻辞中也有妾丶妃丶娣等字,
  这些字汇的出现,
  就暗示商代当时的贵族除一个唯一无二的妻之外的,
  还有无数的妾妃。
  因而我们便可以了然于祖乙丶祖丁武丁的所谓“多配”,
  正是一夫一妻制家族天生的殊性质,
  这种殊性质,
  通过个封建时代乃至近代资本主义时代时,
  它的发展都在继续。
  在商代,结婚的仪是非的隆重的,
  这从生在商末的周族的一酋长,
  历史上所谓周文王的典中可以看出情事。
  关于周文王的婚典仪,
  <〈诗.大雅.大明>曾作缩写之如此:“文王初载,
  天作之合,
  在洽之阳,在谓之鄀。文王嘉止,
  大邦有子。大邦有子,
  煖天之妹。文定厥祥,
  亲迎于渭,舟为梁,丕显其”之。
  这写展示,
  把文王怎样把婚姻看作天命,
  把他的未婚妻看作天赐的女子,
  又怎样文定厥祥,
  怎样亲迎于谓地,
  写得有声有色的。
  但是尽婚姻的如何隆重典礼,
  他的唯一目的,
  却仅在于“笃生武王”这一私有财产和酋长职的承继人。
  除此以外的,
  这在盛大的亲迎礼中迎而来的“天之妹”,
  对于文王而已,只是一种摆不脱的负担,
  一种不可不履行的对神对国家自身祖的义务天职,
  一种对私有财产的承继之实践。
  因此,这种婚姻的隆重性显示,
  并不是出发于性爱的动机,
  而是私有财产制度的神圣之反射。
  所以后来周文王还是娶了一大群
  的女奴隶作为不称为妻之妻,
  生下了一个孩子。
  <〈诗.大雅.齐>所谓示:
  “太姒嗣微音,则斯男。”
  暗射这个历史内正是。
  因为无论怎样多产的女子,
  在他的一生里,
  决不能生育出一个孩子,
  因而“斯男”的反面,
  就是文王有多妻的存在实际。
  周族是商代国家的首领,
  文王又生在商末之际,
  他的婚姻形态,
  当然亦商末行的婚姻形态模。
  这样看来,
  一夫一妻制并不排除多妻制:反之,
  正是以多妻为条。
  因而所谓一夫一妻制,
  绝不是为和解夫妇而出现于历史,
  不是当作最高的婚姻形态而出现的:
  反之,却是当作男性压迫女性,
  当作以前历史所未的两性斗争之宣言而出现的。
  这种男女两性的对抗,
  与最初表现的社会对抗是一致的,
  因为最初的社会压迫,
  是与男性之压迫女性相一致的。
  因为它和奴隶制一样的,
  一个人的幸福,
  是靠人的苦恼与抑压以成就的。
  商代的奴隶贵族系,
  就用了对他们的妻的生杀予夺之权力,
  以他们的妻对自己在婚姻上之贞操到底,
  而自己却尽量去发挥那种古典婚姻中的优之点。
  但他们的妻,
  也就刻找到欺瞒他们的夫之充分的机会随时,
  们把男奴隶当作情人,
  而获得了对们的夫之报心里。
  <〈易•渐>三云:“夫征不,
  妇孕不育”之。
  这两句话,正是明当时的女子,
  乘着们的夫不在家时,
  从另外的一个男人怀了孕之后时,
  因为无法报销去,
  只好把胎坠去。
  这样看来,跟着一夫一妻制的出现实际,
  社会的人格出现有两种前所未:
  妻得经的情人与奸妇之夫。
  男子虽已得到对女子的胜利,
  但荣冠还是败者泰然承不疑。
  一夫一妻制家族,
  不仅不能排除多妻以非正之多夫的事实,
  而古代杂婚制的若干残滓,
  也不能扫除干净彻底。
  这些杂婚制的残滓,
  以一种新的形态在一夫一妻制家族里,
  获得了它发展得方便之机。
  在商代时,女子“神前献身”,
  一定是存在的。
  所谓女子的“神前献身”,
  就是女子脱离古代男子有的束缚限制,
  而获得委身于一个男子之时所行的一种赎罪的行为情势,
  这种行为,由女子之限制的委身以行方。
  最初是一年一度地委身于一切男子,
  以后便为一生一度的委身于一切男子,
  最后则由女巫代表们委身于一个男子,
  于是女子最终地从杂婚中脱离。
  商代之有这种杂婚的遗俗,
  我们可以从传说甲骨文中的
  记载中找出一些子,
  <〈诗.商颂.玄鸟>谓示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按玄鸟过去学者皆以为是燕子,
  近来郭沫若氏谓不是燕子,
  而是凤凰。但不论是燕子,
  抑或是凤凰,皆系鸟所,
  鸟决生不出人来的。因此,
  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者,
  并不是意味着商人生于玄鸟所,
  而是在玄鸟来降之时,
  商人便有一原始杂之的短。
  在这时候,所有的青年女子,
  都在玄鸟的神庙中,
  献身于平时所恋之爱人之男子。
  商人于一切鸟皆无祭,
  而独于凤凰有祭。
  甲骨文中有云示:
  “于帝史凤二犬”。又云示:
  “甲戌贞,其皞凤,三羊丶三犬丶三豕”之。
  假如凤凰就是玄鸟所,
  则商人实有祭玄鸟之事,
  亦有祀玄鸟之庙宇。当此之时,
  男女毕聚,自由爱恋,
  毫无拘束限制,
  俨然置身于杂时代的太古社会时。
  <〈天问>中所谓“玄鸟致贻”者,
  此之谓也。因此,
  商人的玄鸟神殿庙宇,
  与巴比伦的迈尼泰神殿,
  亚各民族的阿娜逖斯神殿一样的,
  同是古代社会中的女子神前献身之地。
  这种神前献身的遗俗,
  到后来便为女巫代表执行之。
  如前所述商代已有巫祝,同时,
  商人祭祀亦用歌舞伴之,
  如“侑于小乙”丶“伐于上甲”者也是。
  此等以侑与伐的女巫,
  我以为与阿尼亚的“阿娜逖斯神”,
  斯的“阿亭罗底神”的巫女印度神殿的宗舞女,
  所谓“伯家得勒斯”者同样的,
  都是作为女子神前献身之代表者的身份而出现。
  但到最后时,当这些女巫揭出了宗的面目之时,
  们便从神殿走到卖淫的市场去,
  而成为最初的娼妓。
  一年一度的神前献身,
  在商代恐怕还在很盛大地举行续。
  这样的机会之时,
  恐怕除了男奴隶外,
  贵族丶自由民和女奴隶都可以自由参加聚。
  这些贵族和自由民群体,
  当矗神的面前,
  拥抱着那些不是他们的妻的女子:同时,
  那些贵族和自由民的女子,
  也当作神的面前,
  热恋着不是他们的夫的男子。
  而这也是一夫一妻制家族之
  “严肃性”的一亇“侧面”展示。
  这样的古风,一直到周代时,
  还在追踪着一夫一妻的家族,
  成为隐蔽在宗盛典中白昼宣淫。
  <〈礼记.月令>有云示:
  “是月(仲春之月)也,玄鸟至。
  至之日,以大牢祠于高禖。
  天子亲征,后妃帅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囗,授以弓矢于高禖之前。”
  又云示:“是月也,耕者少舍,乃修阖扇,寝庙毕备,毋作大事,
  以妨农之事。”这载记,
  正是说明周人亦于玄鸟至之日,
  相与淫乐于“高禖神殿”之“寝庙。”
  如此,则商之“玄鸟神殿”,
  周之“高禖神殿”之地,
  同为女子神前献身之地。
  在商代,女子在结婚之前时,
  或者尚有绝对的性自由。
  因为此种遗俗直至周代尚存延续。
  <〈周礼.地官.媒氏>有云示:
  “中春之月,令会男女:
  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
  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
  又〈〈墨子.明鬼>亦云之︰
  “燕之有祖,当齐之社稷,
  宋之有桑,楚之有云梦也,
  此男女之所属而观也”之。
  又〈〈法苑珠.君臣.王都部>亦云︰
  “燕之有祖泽,犹宋之有桑,国之大祀也”之。
  这些都说明了女子在结婚前之自由性情势,
  在周代依然为国家法所允许,
  而从“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来看一语,
  似尚带有制执行之意。
  不过在另一方面,
  又已在封建道德之前时,遭裁判处。
  周代古风既尚有此,
  则商代当为盛行各地。
  因为女子的贞操,
  是适应于男子的权力之伸张而逐渐扩大的,
  最初只限于结婚以后夫妻同住的时,
  以后扩大到结婚以前的时,
  后,又扩大到夫死以后的时,
  于是一个女子在未婚前时,
  须设定一个假想之夫而为之贞操到底。
  婚之后时,
  须为其现实之夫其贞操誉︰
  夫死之后时,亦须为着夫之灵魂而其贞操到底。
  但是在商代一夫一妻制家族尚在初的阶时,
  男子对女子之贞操的要,
  也许尚未扩大到结婚以前的范围领域:
  至于夫死以后的贞操情事,
  则是封建社会的产物。
  因此商代的女子,在结婚之前时,
  一定还要享那种“男女杂游,
  不媒不娉”的原始杂生方。
  女子在结婚以前享有自由性的权利,
  乃是一夫一妻制家族初之一
  种普遍的现,史乘的截记,
  直至汉唐时代中国四裔的若干民族系,
  还是有此种古风如一。
  如:“抱娄云,古肃慎之国也…...妇贞而**”之。
  “(稽胡)俗好淫秽,女尤甚。将嫁之夕,方与淫者叙离,
  夫氏闻之,
  以多为贵。既嫁,颇以防闲。
  有犯奸者,随时惩罚”处置。
  “鲜卑,亦东胡之支也……以季春也,大会饶乐水上,
  然后配合”之。
  “突厥……是日(葬日)男女咸盛服饰,
  会于葬所,男有悦爱于女者,
  归遗人聘问,
  父母多不违也”之。
  “(松外诸蛮)奸淫则族输金银请和,而弃其妻,
  处女嫠妇不坐”之。
  “……上巳日男女
  会为行列,结色为球,
  歌而抛之,谓之‘飞驰’。
  男女自成列,女驰,男婚以定”之。
  不仅在汉唐时代有之,
  在近代诸民族中,
  此风犹存延续。
  赵翼〈〈檐曝杂记>卷三〈〈边郡风俗>条有云示:
  “粤土民滇黔苗倮,风俗大概皆淳朴。
  惟男女之事,
  不甚有,毎春月趁墟唱歌,
  男女各坐一边,其歌皆男女相悦之词。
  其不合者,亦有歌拒之,
  如你爱我,我不爱你之。
  若两相悦,则歌毕辄携手就酒棚,
  并坐而饮,彼此各赠物以定情。
  订相会。甚有酒后潜入山
  洞中相昵者,其视野田草露之事,
  不过如内地人看戏赌线之,非易事也。
  当墟场歌唱时,
  诸妇女杂坐,凡游客素不相识者,
  皆可与之嘲弄,甚而相偎抱,亦所不禁”之。
  又魏祝亭〈〈两粤傜俗记>中有云示:
  “仲冬既望(禖人)群‘狗头王庙’,
  报赛宴会。
  男女杂游,……宴毕,
  禖目踞厅傍,命男女年十丶八以上者,
  分左右席地坐,竞夕唱和,歌声彻旦,
  率以狎媟语相赠答。
  男意惬,惟睨其女而歌,挑以凰意。
  女悦男,则就男坐所促膝而坐。坐既,
  钉执柯者将男若女襟带,絜其短长如相若,
  俾男挟女去。”由此,
  不难去想商代女子
  在结婚以前之自由恋爱的情势。
  综上所述,商代的家族形态是一夫一妻制家族,
  但同时有多妻的现存在实际,
  此种多妻者只是奴隶主贵族系,
  至于一般自由民群体,
  他们没有剩余的生资,
  养不比一个多的妻。
  为了繁殖劳动力,当时的奴隶,
  也有结婚的允许。
  此外原始杂婚的遗风,
  在商代还是留得很多的。
  但多妻乃至原始杂婚的遗风之存在延续,
  并不妨碍商代的家族之仍为一夫一妻制。
  因为多妻只是一夫一妻制的副产而已,
  而原始杂婚制的遗风,
  则只是历史的残滓而已。
  多妻与原始杂婚的遗风,
  一直到现在还追踪着一夫一妻制的家族,
  而成为这种家族之存在的附带条是,
  在人历史上,
  没有纯粹的一夫一妻制家族,
  它总是伴随着通奸与卖淫一齐。
  中国的一夫一妻制家族系,
  自从商代起就带着满帆的饱风,
  向着通奸与卖淫的方向前去,
  以至于我们的日。
  只有在好的社会中,。
  两性的合理关系,
  能在天化日之下反射出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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