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上山

　　当白袍老人乘云托着三人飞越云海时，清冽的月光撒落在少年脚下的云层之上，他这才相信，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
　　以往只在小说中才读过的片段，此时此刻却发生在自己身上。少年微微颤抖，世界观在崩塌，世界观在重建。
　　原来凭风御空羽化飞升不是传说，原来朝游南海暮宿昆吾真的可以实现。
　　原来白发老爷爷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自己曾经看小说时就幻想着，能有一个白发老爷爷带自己离开肮脏恶臭的窝棚区，去世外桃源。如今这个梦变成了现实，一切却显得如此不真实。
　　沈墟和王扶风，王富贵并排跪在青石小院前，身披月白色古老长袍的清瘦老人低头打量这三个衣着破烂的少年。
　　“王富贵……”
　　老人默念着这个在上个世纪中期十分普遍的名字，又细细打量一番王富贵清秀的脸。
　　“钱货富贵，善疗饥寒，可污贤达，能召神灵，亦通鬼气。王富贵这个名字烟火气太重，不利于你的命格。”老人扶须轻声道，“既已炼道求真，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今后，你便叫月恒吧。”
　　此时，又是那方不知位于何处的黑暗空间，如附骨之疽般粘附于虚空，游离于世界之外，却不脱离世界，其中盘踞的异类们无时无刻不在探出精神，找寻着无尽虚空中可能存在的智慧文明。
　　其中一个异类与湛蓝色星球建立联系后，便尝试着开始渗透。
　　祂探出的触手与此地的文明开始接洽，以一种不被排斥的方法悄然化入文明中，替代了其中一个组成部分。
　　“吾名……玛门。”
　　这是入侵必不可少的一步，但前提是祂需要与这个文明建立某种程度上的联系。
　　比如，知性种族的祈祷。
　　祂回应了祈祷，同时迅速浸入文明，化身为文明中的一个符号。
　　但此时此刻，当祂想进一步的加强联系时，这丝联系却莫名奇妙的断开了。
　　异类散发出表示困惑的精神波段，又一次探出精神，想再次建立联系。
　　回馈祂的却是一道锐利的目光。
　　那一刻，异类恍惚间看到，一道遮天的白光被一个挺拔的身影抬手甩出，在一瞬间跨越数千光年，沿途斩开无数陨石行星，那股能量的量级已经远远超过了自祂诞生以来的认知范畴，祂似乎看到了，那道由金属离子散乱排列与暗物质压缩成的白光狠狠穿透自己的意识体，将自己磨灭在虚空的尽头！
　　可惜这个异类不会倒吸一口凉气，不然祂一定要感叹，这颗渺小星球为何会有这般强者……当真恐怖如斯！
　　异类收回了自己探出的精神，默默把自己蜷成一团，收回了自己身周的触手与器官，变成一坨形状奇怪的球，自我陷入休眠。
　　可怕的蓝星人……
　　“王月恒？”女孩思考了一下下，然后点点头，笑道：“好听！”
　　老人收回了仰望星空的目光，看向沈墟和王扶风，道：“你们就在这山上住下吧，试着伐木筑庐，山上的野物较多，也不愁吃食。”
　　“啊？”老王有点难以置信，“所以我们是来荒野求生了？说好的包吃包住呢？这是被骗进传销窝了啊！还不如去城里要饭来的舒坦……”
　　到是沈墟觉得无所谓，他一拱手：“弟子遵命。”
　　“嗯……”老人扶须，转身走进了青石小院内，那院门无风自动，嘭地一下，关上了。
　　“老沈，你会打猎不？”老王环顾四周，眼前除了森林还是森林，森林深处弥漫着浓浓的白雾，远远看去好似人间仙境。
　　“在书上看到过，松针可以吃，露水可以喝。”
　　老王：“……”
　　“要不先把房子搭起来吧……”王月恒弱弱说道，她下意识往老王身边靠了靠。
　　“说的对，老沈，先把房子搭起来吧，这大晚上的在荒郊野岭……怪吓人的。”老王弱弱说道，他下意识往沈墟身边靠了靠。
　　“没错，先把房子搭起来，不然这山上的野兽们可不是好惹的。”沈墟道，他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结果碰到了一颗高耸的大树。
　　“淦！”
　　三人愁眉苦脸蹲在青石小院门前，老王用力抓了抓头发，痛心疾首道：“造孽啊！”
　　“我当时怎么就被包吃包住迷了心窍呢！”老王哀嚎着，不时对着院子里高声哀嚎：“师父！救救徒儿们吧！要饿死啦！”
　　哀嚎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传出老远，一旁的犯二看着老王带着血丝的双眼，不由打了个寒颤。
　　院中打坐的老人扯了扯嘴角，一抬手，一道光幕覆盖了小院，隔绝了门外的鬼哭狼嚎。
　　“你这弟子，有趣。”屋内的声音响起，老人却不予理睬。
　　“好歹是昆仑九仙的弟子，在屋外嚎叫，成何体统？”
　　屋内的声音像是故意说给老人听，“他们的资质都不算出众，甚至可以说是平庸，我到要看看，这人间最后一仙的传承落在他们手上，最后是什么下场。”
　　良久，老人终于开了口：“王扶风的命中本无仙缘，但他福缘深厚，可享一世荣华，我引他入仙途，教他以俗世命格修世外仙道，可传我道统，为红尘仙。
　　“王月恒被养祖母寄予富贵之念，但这丝念头却阴差阳错联系了天外邪魔，此女恐怕大有来头。
　　“至于沈墟……算是收他们两人时顺带的吧……”
　　“好一个顺带。”屋内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你我都看出来了，无非是不可说不可道。”
　　门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师父！救救徒儿吧！”
　　沈墟被老王吵的有些心烦，他拽了拽老王的衣摆，示意他别嗷嗷。老王苦着脸，像个霜打的茄子，瘫倒在地。
　　“咱们乞丐就该有乞丐的觉悟！好好讨饭，混过这辈子得了。”老王双眼空洞，今晚的事太多，已经把他折腾到看破红尘。“饭都吃不饱还修个锤子的仙……”
　　“修仙好啊，”沈墟已经在树林里捡了好多木棍，他想建一个茅草屋，“修仙可以上天入地，落得个大自在。”
　　少年无比憧憬未来的生活。
　　沈墟看着周围的参天大树，造屋的木头此时成了问题，此时，小院内却飞出三把造型古朴的长剑。
　　“谢师父！”老王兴奋的对着院子里高叫一声，接过一把长剑，递给沈墟，又拿过自己的一把，接着便继续在院子门口鬼哭狼嚎起来。
　　“老王还有点用啊。”沈墟抄起长剑，对着一颗不太粗的大树就砍了起来。
　　“没想到这剑还挺好用？”几乎是三两下的功夫，一棵大树便轰然倒地，激起大片灰尘。
　　“喂，过来帮忙，有住的了。”沈墟对老王和王月恒招呼到。
　　“来咯！”老王颠颠的跑过来。
　　“吱——”青石小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只枯瘦的手伸了出来。
　　“起。”
　　随着那只手掐出的印诀，两间小小的石屋拔地而起，顶开了沈墟刚砍好的大树。
　　“谢……谢师父……”
　　沈墟的嘴角有些抽搐，就很无语。
　　算了，世外高人可能都是这般诡异的脾性。
　　老王哇一声，跑进了小屋，不一会儿，屋里传出了嚎啕大哭：“老子这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大房子呜呜呜呜……死了都值了……”
　　“能不能有点出息？”沈墟摇摇头，抱着犯二也走了进去，王月恒则一个人住进了另外一间。
　　日子就像老母牛啃嫩草般，咔嚓咔嚓的过去了。
　　王月恒那丫头没事总是找老王，而老王却对王月恒的示好熟视无睹，反而私下里总是念叨这丫头。
　　两人就经常这样跨次元交流。
　　老人不时走出青石小院，为三人讲学说法，老王和丫头努力消化着老人讲的“天书”，不一会儿脑子就变得昏沉，沈墟却听得无比认真。
　　“道于万物各不相让，于万人各不相争，于万方演繁化一，是为道一。”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
　　“是谓：天毋已清将恐裂，地毋已宁将恐发；神毋已灵将恐歇，谷毋已盈将恐竭。”
　　老王听得云里雾里，丫头却一本正经的做着笔记，虽然她不认识几个字，毛笔都不会拿，本子上净是些圈圈叉叉。沈墟也不会用毛笔，干脆不做笔记，只是默默地听着。
　　“说完道德，再来说太瑞。”
　　“夫有形者生于无形，天地从生，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
　　山中无岁月，沈墟也不知在山上待了多久，只见那林中的枇杷熟了三回，第一次熟透时，橙黄的枇杷挂满枝头，老王嘴馋，偷偷尝了一颗，结果被酸的呲牙裂嘴，从此那枇杷烂熟到发臭，他也不碰一下了。
　　犯二应该是跟着听道听久了，眼中多了几分灵性，雪白的毛发格外蓬松柔软，深得丫头喜欢，但老王却时常抱着铁锅对它发呆，这让犯二又一次对老王敬而远之。
　　沈墟在树下安静打坐，三年间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完全没有半点理想中修仙的样子，仿佛当初师父说的飞天遁地只是随手画的一张大饼，拐了三个天真的孩子上山。
　　老王多次尝试都抓不到犯二，这只猫一个劲往丫头怀里钻，气的老王直跺脚，但没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被沈墟的猪圈吸引，蹲在猪圈边，直勾勾看着里面在泥巴里打滚的三只小猪。
　　这三只野猪是沈墟在山上打猎时从一个烂树洞里掏的，不久后，老王在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被野狼咬死的大野猪。
　　从那时起，三人每天除了完成师父布置的功课，就是喂猪，原因无他，就是想吃肉了。
　　虽然师父每个月都会发下不知名的丹药，吃几粒可以顶饱一周，但吃久了，再香的丹药也会腻味，所以三人只能盼望着三只小猪能快点长大，然后……直接物理超度。
　　“今天轮到师妹去割草，”沈墟悠悠道，“某个痴汉就别跟着去了……”
　　话还没说完，老王就已经拿上了镰刀，提起背篓，小跑到王月恒面前殷勤说道：“师妹，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我吧！”
　　王月恒脸上的闪过一丝红晕，细声细语道：“还是不麻烦师兄了啦～”
　　“卧槽？”老王原本欢快的笑容顿时一僵，“怎么会这样！师妹竟然拒绝了我！难道她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吗？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让我帮她！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
　　正在打坐的沈墟只觉得后背一凉，他紧了紧衣领，“天气怎么这么早就转凉了……”
　　老王充满敌意的目光在沈墟身上刮来刮去，“我承认这小子是比我帅那么一丢丢，但他俩什么时候的事？我每天都跟这小子睡一起，我怎么不知道？”
　　这波啊，空气同学能跟老王同学斗智斗勇并完胜，不愧是全场MV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