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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客栈，方远屋内烛光闪烁。
“研制新方？”胡朔又喜又怕，喜的是不用深处接触病体，怕的是万一研制不出新方，岂不是走路都被人指指点点。
今日在殿外候着，他听了那些医仆的风言风语，都是在说那位陈先生，来了大半个月，连个方子也弄不出来。
红药闻着胡朔喷薄而出的大蒜味，纵使这绢布涂有艾草汁，纵使他含了半天的丁香丸，也难以阻挡这让人窒息的浓臭。她不愿多言，连连点头，随即后退几步。
胡朔也后退了几步，相比起别人的指指点点，红药的嫌弃更让他羞愧。
阿虹仔已经变嫌弃为厌恶，直言：“你以后不要再开口说话。”
方远本来也是嫌弃，但人心大多偏袒弱者，故不能再落井下石，走向胡朔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来自同性的鼓励让胡朔甚是感动，想立刻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四人未言多久，因实在扛不住蒜臭，便各回住处。
红药回屋后细细翻阅青囊经，研究如何将灵气融入草药。只是到了关键时候，青囊经一句“相辅相成，相生相合”着实模糊，让人难以领悟其中奥义，抓狂不已。
房屋紧闭，寒风便从门缝窗隙中渗透进来，抚了一下红药，冷的她汗毛微翘。
“阿嚏！”
“过些日子就要回暖了罢。”红药对着空气说道。
吱~吖，门吹了开。
红药看向门口，将眼珠瞪到最大，惊恐万分，原本微翘的汗毛立的笔直，惊愕的不能言语。她忽然想起上次深夜里见到达摩，也是如此失措。
一具破碎的躯壳，踏过门槛，带进一股阴风，阴森的可怕。
或者说是一片破碎的魂魄，那躯壳像是一幅被烧毁的画。魂魄忽明忽暗，身体缺漏了大块，可标志性的尖耳长鼻倒是清晰可见。
这是，不死暗裔！这是人还是鬼？
红药四肢止不住的发抖，那句“救命”无法冲破喉咙，引不来隔壁远哥的救援。
“将离莫怕，我是您的子民--河泉。”嗓音一如既往的沙哑，如烟熏了般。
说完，残碎的魂魄单膝跪地，纵使另一只半屈的腿已破了个大洞，站着的人也依然能感受到他极大的忠诚。
将离？子民？
红药思绪万千，努力平复心情，若这鬼魂是来索命，理当去找巫道门居士才对。
红药不敢前去搀扶，后退了几小步，瑟瑟回道：“河泉长老，您认错人了罢。”
语气平缓，她生怕激怒眼前这位一掌便差点将远哥送入幽冥的人。
她甚至，不敢求救，呼吸也不敢用力。
河泉长老心知过于唐突，可留给他的时间少之又少，只能如此。
“我这副躯壳，只是一具破碎的魂魄而已，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行歹恶之事。”
红药看魂魄忽隐忽现，身形不定，心想此话可能有几分真。
恰巧此时路过一位客栈的夜间巡视小二，他从门口经过，与跪地的魂魄残片不过几步之远，却全然看不见，又与红药对视一眼后，略有不解的向前走去。
“您快起身。”红药远远的瞧着，原本无坚不摧的暗裔长老如今只剩些魂魄残片，心生怜悯道。
“我为何能见？”
“您是将离，是我们不死暗裔一族的母亲，当然看得见。”河泉长老起身，鉴于红药的惧意未消，他并未往前一步，倒是意念一动，关上了门。
“魂魄还残留了一些法力，能行一些琐碎之事，无法伤人。”河泉长老说道。
“我生在中土，长在中土，血肉之躯，沐浴圣光，怎么会是将离，更不是......”毕竟还是少女，“母亲”二字让红药羞于说出口。
河泉长老叹了一声，道：“暗裔一族已在古人之地繁衍数万年之久，一千年前，第十五代将离遭异族歹手，不幸殒命。”
不知为何，红药的情绪也跟着悲伤起来。
“将离是暗裔的母亲，她每年都会分发白玉琼浆给子民。”
“白玉琼浆？”听起来像酒。
“白玉琼浆由乳液酿造而成，是我们唯一的食粮，还能帮助暗裔抵挡每年一次的极昼。”
还真是酒。红药耳边泛起了一丝红晕。
“您一定是认错了人，我尚未婚配，怎会......”红药曲解了意思，以为是以将离的乳液酿造成酒。
“每一代将离体内均有绵绵无尽的白玉之气，是汲取古人之地无边黑暗造化而成。这白玉之气是暗裔一族生命之源。暗裔不同于中土之人，能以五谷杂粮为食，我们只能以白玉之气为食。这白玉之气乃将离独有，故而将其注入妇人乳汁，济养整个暗裔一族。”
“将离殒去，你们便来到中土，吸食精气？”红药一语中的，她想起远哥的断剑，心中仍有愤气，方才乍现的怜悯也一去不回。
河泉长老叹了一声，似是很无奈：“将离殒命，不死幽皇将百万暗裔冰封在幽冥河底后，便带着卫队前来中土，欲寻求复兴之法，无奈千年过去，毫无头绪。”
“哪里不能去，偏偏要来中土寻求复兴？就是因为没有了白玉之气，中土百姓的精气也可续命？”红药联想起白日里东风居士所述，细想起来有些恼火。
“若不如此，这世间早已没有不死暗裔。况且我们所吸食的均是亡人尸气，虽也有害群之马杀人取气，但那也是微乎其微啊！”河泉长老情绪激动道。
红药心想昨日为救治远哥，出手灌输灵气应当是被他发现，故而有今日之举。
果然，河泉长老说道：“昨夜，将离以白玉之气替被我打伤的那位小兄弟疗伤，我便闻了出来，那久违的味道告诉我，您一定能光复我们暗裔一族。”
红药陷入困惑，这明明是达摩赐予的礼物，为何被他说成是白玉之气。莫非其中有什么因缘道果？
“这只是我家传道法，并非你口中所言之‘白玉之气’。”红药说起谎来比阿虹仔利索，语气甚至都没有停顿。
“家传道法？将离家人均有此道法？”河泉长老以为是真，那他所谓的部族兴复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家中血亲，仅我一人。”红药语气低沉，未曾想十几年来，她竟对着一位不人不鬼的暗裔说这句话，哪怕在远哥面前，她也极少流露出这番悲伤。
仿佛，她确切的感受到与不死暗裔有一些亲近，莫非真如他所言，有这份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