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帝诏曰

　　次日晌午，奔波千里的诏书终于达到方府，七十六口尽数跪拜在院中接旨。
　　传话太监振了振嗓子，模仿帝王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蛮夷扰境，朕心甚忧，安武侯兵法如神，望能破虏如探囊取物。着此册封征夷大将军。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红药跪在最后，娇滴滴似强风下的小草。传话太监扫了一眼入了定的红药，折好诏书交予方博雄道：“圣上嘱托，即刻启程前往白甲军营，边境吃紧，耽误不得。”
　　东都洛阳城内，宣光皇帝正襟危坐于龙塌之上，国师回重侧立案旁。
　　一道帝王声起：“方卿近日如何动作啊？算算时辰，今日他应当能收到诏书。”
　　回重双手做鞠：“他似乎已嗅到些风声，昨日竟与其子对剑。虽封剑多年，但剑气依旧不减当年。”
　　“那若是以方之剑对纳飞之蛊，孰强？”
　　皇帝如此发问，回重略显诧异。思前虑后赶忙答到：“以纳飞巫器蛊术，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那倘若有慈悲经加持呢？”皇帝意犹未尽，紧紧追问。
　　“吾徒蛊术造诣当世仅次于微臣，慈悲经也只能抵一时，除非......”
　　“除非什么？”皇帝兴趣盎然。
　　“除非楚王的菩萨心肠悟出了大道慈悲，折半年阳寿为其颂经。否则......”
　　“那不可能。”皇帝连忙打断，“赵楚现如丧家之犬寄居于南诏。怎会突破至如此心境。不过倘若真能折他半年阳寿，那也妙哉。况且，方博雄当年赔了夫人也不敢和赵楚亲近，现在他又怎敢和他扯上关系。”
　　“是。吾皇圣德，念及手足之情，赦免楚王当年之责，还封地拜侯为楚王。反观楚王，不思悔改，堂堂皇室宗亲，寄居他乡，将我赵国颜面尽洒异国。”
　　宣光帝似乎想起了何事，顿了会道：“徐青那个痴呆女儿还在方府吧，她可是一个过河卒，随时能将方博雄一军啊。若不是我赵国人才凋零，我也想让他就此终老。以方博雄之能，定能踏平昆仑，随后再命他转攻楼兰，携楼兰宝藏来见朕，到时再将他一军。先皇那么喜欢他，下去陪陪先皇舞剑也好。”
　　回重谄媚笑迎，附言道：“妙！妙！妙！既能解外忧，亦能除心头之患，殿下计谋举世无双。”
　　洛阳城风华依旧，满城的凤凰木已开始落叶。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相传宣光帝即位时，做的第一件事是满城屠尽太子党。这做的第二件事便是满城栽尽凤凰木。
　　这其中任何一件，洛阳城的小老百姓都能就着故事喝两坛子酒。
　　关键每个地区的故事版本还不尽相同。城东的说书先生用那阴哑的嗓音妖魔了一下：话说先皇临终之前罢黜了太子，而将皇位传给宣王。是因为太子联合前国师在军中养了一群巫师。这些巫师都是妖魔啊，每到夜晚，军中就会有鬼哭狼嚎之声。而到了第二天清晨，你们猜怎么着，军营里就会出现几具干尸，那都是被巫师们养的蛊，给吃掉的啊。那些蛊专吃人肉丶喝人血啊。
　　下面听的人开始沸沸扬扬，年纪大的听的多了丶麻木了，则继续灌自己酒，年轻的有点躁动，有一人高马大的年轻人附和道：“是啊，城郊柳家屯、柳二麻子的侄子就是巫师，听说柳家屯的猪都被他养的蛊吃光了。”
　　这时反对的声音出来了，一个腰间配了一把短剑的青年说：“放你妈狗屁，先生说的是吃人肉，蛊吃人肉，吃猪肉还叫什么蛊！”
　　周围人哈哈大笑，有人小声议论道：“就是，说句不好听的，我也吃过猪肉，那我是不是蛊啊？”
　　年轻人刚嘬了两口酒，酒量一般，有些上头，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反驳，顿时火冒三丈，回头瞅着青年人骂道：“你他妈懂什么，都是肉，有什么吃不得，当年北荒闹饥荒，一头猪得拿两个孩子换，你说猪肉精贵还是人肉精贵？我还告诉你，吃猪肉的蛊能长几百斤，那蛊放个屁都能把你妈崩死。”
　　青年人眼见家母被辱，恨不得拔刀相向，但碍于赵国森严律法，只能口头还击：“净他妈瞎扯淡，几百斤的蛊还叫什么蛊，那不就是头猪，我看你约莫也有几百斤，你估计就是头猪。”
　　周围人哈哈大笑，有人小声议论道：“这人比程屠夫还高还胖，程屠夫听说有三百斤，这人不得有六百斤，我的天，我家的猪才三百多斤哩。”
　　年轻人一看舆论不利于自己，气急败坏，一手拎起了青年人的衣领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柳家屯的蛊就爱吃猪肉，你再敢废话一句，我今天弄死你。”
　　周围人不敢作声，纷纷后退几步，留点余地给两人。谁知青年人被拎得死死地，毫无还手之力，围观者不免有些失望。
　　青年人全身不能动弹，但嘴巴还可以反抗，继续反驳道：“你他妈又没吃过人肉，怎么晓得蛊爱吃人肉还是猪肉？”
　　后退了几步的周围人指指点点小声说：“就是，你又没吃过人肉。”
　　年轻人被这句话彻底击溃了防线，脑中开始嗡鸣，本来酒劲上来已经昏了头，谁知这人还死鸭子嘴硬，顿时耳根子通红，抽出青年人腰间短剑一砍，青年人的手指头被剁下来两根。
　　青年人痛的嚎啕大叫躺在地上，周围人吓的又后退几步，原想着今天也许能看到打架，没想到这么刺激，但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剁手指，竟不舍离去，说不定再煽动几下，还能见到杀人。
　　昏了头的年轻人拿起两根断指，塞进嘴里，转身四周瞅着这帮人，嚼了嚼咽了下去。
　　再低身与青年人大吼道：“我他妈的现在吃过人肉了！我他妈告诉你，还是猪肉他妈的好吃！你他妈给我听好了，柳家屯的蛊就爱吃猪！我他妈再问你一次，是猪肉好吃还是人肉好吃？你他妈说错我就宰了你！”
　　青年人被砍断手指时后悔莫及，想着自己尚未婚娶，想着家中老母，想着被人吃掉的两根手指，顿时泪流满面，鼻涕眼泪都流进了嘴里，恨不得一开始就说“兄弟，你说的对”。
　　年轻人把刀架在青年人脖子上道：“你他妈给我说，是猪肉好吃还是人肉好吃？”
　　青年人生怕被割了脖子，准备附和年轻人说人肉哪有猪肉好吃。
　　结果人肉二字刚出口，疯狂的年轻人就一刀割了下去。
　　年轻人胜利了，看着周围人，大笑三声道：“猪肉好吃，柳家屯的猪就爱吃蛊。”然后边说边向城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