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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牧府中，那晚将殷有成送入大牢的男子一身黑衣正坐在湖边钓鱼，其身旁坐着一女子，双腿悬在钓鱼台外，来回晃荡。
唐少迟一手持杆一手撑着下颌，神色慵懒，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秦将军做事当真目中无人，三千无当军进出我下阳城穿庭一般，来日我唐某定要在成都王面前参他一本。”
那女子添了碗热茶推到唐少迟身前，说道：“听闻秦将军来时还抓了两位学宫弟子，还派兵封了城中大小街道，也不知哪来的胆气在咱的地界上横行霸道，哥你何不去找他理论？。”
唐少迟缓缓说道：“秦将军年底搞这么一出，想必是直接受命于王爷。老王爷这些年在自家地盘上做事都不能见光，我去找他固然有理，可王爷的脸面也要保住，有些事姑且观望一番就是，淌进去了就抽不出身了。”
说罢唐少迟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说道：“你丫头人小，只学得功夫没用，人情世事还得磨练……对了，学宫那边可有动静？”
女子摇摇头道：“抓了学宫弟子一事也不过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无当军中也没放出过消息，想必学宫那边也不敢妄动。”
“且看学宫动静吧，无当军三千，学宫弟子也三千，一人一笔三千字，也够杀人。”
唐少迟将鱼竿搁到一边，整个人向后仰去，静静看云：“眼下新帝登基，晋王遇刺，天下不太平，蜀州要变天了……”
……
入夜，锦城张家。
赵管家睡前提灯巡院，一瘸一拐来到后院，却见一人趁着月光在院中对着一颗老树挥拳，震得枝叶嚓嚓作响。
赵管家走上前去拿灯一照，此人竟是殷有成，便道：“少侠为何深夜在此。”
殷有成笑道：“躺了两日，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习武之人坐不住啊。”
赵管家道：“府上的规矩，二更之后便要回房，少侠还是早些去睡了，明日再练也不迟。”
殷有成道：“功夫一日不练退之千里，荒废不得。我练完便回去。”
赵管家点点头，转身离去。
“且慢。”殷有成突然伸手叫住赵管家，一手顺势扣住其提灯的手腕，食指中指点中穴道微微发力，这招试手常人不知只会一手顿失知觉，酸痛难耐，一时间就连抬起都很困难。
管家吃痛松开提灯的手，灯笼落地，殷有成连忙捡起灯来递到管家另一手中，拍了拍管家肩膀一脸歉意道：“方才见管家手上落了只大虫，本要弹去，不想没控住力道，习武之人没轻没重，赵管事恕罪。”
那赵管家一脸苦色，说了几句无妨的话，便又要离去。这时暗处突然窜出一道黑影，一支暗镖径直奔向赵管家肩头。虽说是在夜晚，可这暗器的角度不算刁钻，但凡有些底子的武夫见此都能躲过，不想这道飞镖却是结结实实划过了管家肩头，留下一道不深的伤口。
赵管家正欲高喊出声，殷有成箭步上前堵住管家的嘴，一巨石之后转出一道倩影，来者正是白月儿，显然方才的飞镖也是出自她之手。
“管事恕罪，这丫头与我一同在此练功，奈何功夫不到家，方才失手误伤了管事，万分抱歉。”
殷有成松开手，赵管家抬手捂住伤口，满脸怒色，忿忿道：“我敬二位是公子的客人，怎是这般无礼，莫非二位对赵某有什么成见不成？”
“怎会怎会。”殷有成嘻嘻赔笑，连忙上前去将赵管家扶到一旁坐下，招呼着白月儿为其处理伤口，自个儿遂坐到赵管家对面，笑道：“管家哪里人？”
赵管家说：“管事的位置老爷怎敢叫外地人来做，自然是锦城本地人。”
殷有成抬眼瞟了一眼白月儿，继续道：“家里几口人？”
赵管家老脸一红：“老夫至今还没娶妻生子，家里老人去世，兄弟姊妹也没个准信，想来也是孤身一人罢了。”
殷有成一笑，道：“了然一身倒还少许多牵挂，小子倒是整日被家里人管束，出门来都还要叫个丫鬟随行，烦心得很。说起来管家在这张家呆了十年，十年之前又是做的什么行当？”
“走南闯北什么都做过，不都是为了口饭吃。”
“卖过命吗？”
赵管家愣了一下，遂咧嘴一笑：“少侠说笑，我年轻时没学过功夫，也就给大户人家做些小活，哪敢做卖命的勾当。”
殷有成道：“可是方才我明明掐了赵管家右臂的穴道，管家怎还有这个力气捂你左肩的伤口？”
赵管家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殷有成一脚踩到桌上道：“老贼装的还有模有样，把眼布拿走倒还废了我一番功夫才认出。藏身在张家这几日可还逍遥，山鬼老头？”
不待赵管家有所动作，一旁的白月儿早已摸出暗器，架在赵管家脖颈上。赵管家摇头说道：“山鬼是何人？天下之大，千人千相，少侠怕是认错了。怎么，莫非此前我与少侠见过？”
殷有成凑近说道：“岂止见过，怎么，老头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长风镇上你五人和那接不归联手差点给小爷逼上绝路，到此地步，还有必要装下去么？哦，忘了，你那时带着遮布，想来是没看清小爷的模样。怎样，今晚你也不必装模作样，可看得清楚？”
赵管家没有说话，此前长风镇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据传一伙杀手劫杀自天京城回肃的晋王殿下，随行的刘昱将军身死，幸有秦王之子殷宇回经过救下晋王，后秦王麾下车离将军领兵杀到，这才剿灭了这帮江湖势力，后殷宇回随军回凉，晋王下落不明，这帮江湖势力无从查究，此事也就搁置下来。
可毕竟这些都是口耳相传到的蜀州，刺杀晋王的前因后果，那些个细枝末节又怎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赵管家细细想来，看着眼前的男子，开口说道：“少侠自江安来，莫非正是世子殿下殷宇回？”
殷有成与白月儿对视一眼，被这老头一番言语说得云里雾里。这人真就如第一次遇到自己一般，难道还在装疯卖傻？
赵管家叹气一声，说道：“没想到七恶奴之名十年之后还能重出江湖。”
殷有成坐下道：“来，说来听听。”
“殿下为何要来蜀州？”
“与你何干？”
“秦王当年横扫中原，树敌无数，殿下只身出芜，不怕横死他乡？”
白月儿将那飞镖递进一分，赵管家又道：“张家再怎么也是建在了成都王眼皮子底下，要是王爷的地盘上见了血，谁都不好收场。”
殷有成挥手示意白月儿退下，说道：“依管家所言，你藏身张家十年，且不说你目的为何，单凭你这和几日前在从长风镇押回江安路上走失的要犯一模一样的长相，张老爷还敢要你做事？”
赵管家没有说话，殷有成继续道：“我听张公子说起，你可知道不少当年锦城一战的内情。既然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本世子也不难为你，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否则单凭你知道了本世子身份这一事，我也没必要留你在这世上。”
赵管家依旧沉默，殷有成也极有耐心。二人相对许久，待得府上灯火熄尽，赵管家这才缓缓开口。
“老夫，便是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