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九 锦城,张府

　　“张公子怎会深夜在此？”
　　那张桐彦挠了挠头，尴尬笑道：“我本是下午便要随着商队回锦城去，不想在酒楼喝醉了耽误了时辰。听说长姐先带人回去，我想着天亮后到家少不了被责骂，索性深夜赶路，回去后就说是随着姐姐一起回去的，只是找了个地儿消遣了一番，对家里人也好交代。”
　　说罢张桐彦指着方才与白月儿交手的那位男子说道：“这位是南定镖局的镖头黎秦黎大侠，与在下颇有交情，这趟便是他亲自带人押镖。”
　　白月儿抱拳作礼。
　　“先不说在下，女侠又是何故在此？”
　　白月儿说明来意，张桐彦说道：“这郊外也不知要走多久才有人家，既然如此何不就把二位叫来随我一起到府上休息。”
　　这时那名叫黎秦的男子走上前道：“这地方虽说离锦城不远，但毕竟是深夜，又是在这荒郊野岭，往来之人鱼龙混杂。熟人倒还好说，若是张公子不知这几人来历，这样一路同行，怕是……”
　　张桐彦思考片刻，不等白月儿发话，说道：“殷少侠此前我与他在长风镇有过一面之缘，不像是你说的居心叵测之徒。况且听这位女侠的意思，殷少侠负伤在身。平日里就是见到路边上要饿死的乞丐尚且都要给他留口饭吃，何况如今是救下一负伤之人。”
　　黎秦还欲说话，却被张桐彦伸手打住，只好作罢。
　　张桐彦转身看向白月儿又道：“只是眼下车队中丢了个丫头，待黎大侠派人找回此人我们便继续赶路。”
　　这时林中二人应声而出，夜白衣一手扶着殷有成，一手扛着一满面尘土的女子笑道：“可是此人？”
　　……
　　车队中只有一辆马车坐人，夜白衣要了匹押镖时换乘的马匹骑马前行。负伤的殷有成和随行的白月儿便进了马车，和张桐彦以及才被抓回来的那名丫头挤在一处，方才还显得绰绰有余的马车内当下倒是有些拥挤。
　　殷有成躺在马车最里，面色苍白，但还不忘贫嘴，看着方才被夜白衣眼疾手快正好逮住的丫头，眼下正远远离着张桐彦紧靠车帘而坐，笑道：“这丫头什么来路，能和张公子坐一起？”
　　“这姑娘名叫惊蛰，是我在凉州遇到的。边境上乱的很，我救下她时她就剩一口气吊着，一路上我问她是哪的人也不肯说。本想带回去收了做个丫鬟，可这丫头死活要跑，方才趁我打盹竟然跳车跑。你说这丫头在外人生地不熟，要是被人拐了去还不是得遭罪。”
　　殷有成挑眉：“带回去只是当个丫鬟？”
　　白月儿瞪了一眼：“不把舌头割了你就不知道闭嘴。”
　　殷有成眯眼笑着乖乖把嘴闭上，目光停留在那名叫惊蛰的丫头身上。这丫头长相一般，浑身上下却是透着一股野劲，方才三人相遇时丫头上窜下跳，倒是不像中原人的作风。
　　“边境遇到的，丫头你是北地人？”
　　惊蛰没理殷有成，把头撇向一边，一声不吭。殷有成也没再多问，不多时便睡去。
　　一夜无话。待殷有成醒来时却已是在张家宅院的客房之中，身上的外伤也已被处理过，要紧处也缠上了绷带。
　　殷有成全身酸痛，正欲起身，却是觉着腹部一阵抽搐，只好躺平了，张嘴喊人。白月儿应声而入，手上还端着一碗药汤。
　　殷有成皱起鼻子使劲嗅了嗅，皱眉道：“怎么一股怪味。”
　　白月儿将汤药递上前道：“今早进城时为了掩人耳目张公子把你藏到货车里去，都是些药材的味道，等下洗洗就好了。”
　　殷有成张嘴喝药，一脸郁闷：“爷活了二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连药都要别人喂嘴里。呸！老子不喝了！”
　　白月儿也是直性子，听闻此言转身便走：“老娘还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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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一天，殷有成便可以支撑着下床出门。于是黄昏时候殷有成在白月儿的搀扶下来到张宅后院，正好看见夜白衣正在湖心亭与一老人对弈。
　　殷有成走上前去，看了看棋局，没这份兴致，索性一屁股做到夜白衣身边，用手戳了戳后者那挺得笔直的腰杆说道：“先生还会下棋？盘面多少胜算？”
　　“这棋局瞬息万变，怎能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殷有成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老人，顿了一下，多看了两眼后突然问道：“嘿，这老头是谁？”
　　夜白衣抬了一眼，说道：“张府的管家，赵老爷子。”
　　殷有成道：“赵老爷子在这张府想必呆了许多年了。”
　　“算上今年，是十一个年头了。”
　　“哦……”殷有成恍然，笑着抱拳。随即转身看向白月儿，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这时不远处人声渐起，缓缓逼近。张桐彦手提着弹弓打鸟，身后跟着一帮丫鬟，簇拥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惊蛰，从拱桥一边走来。
　　惊蛰被一群姑娘推着麻木地向前走，略显矜持。殷有成起身走向张桐彦，二人见面，张桐彦率先说道：“殷少侠好身板，这一天都不到就能下床行走了？”
　　殷有成抱拳道：“殷某这次大难不死，还是托了张公子的福。大恩不言谢，日后张公子有用得到殷某人的地方只管招呼，在下虽说本事不大，但打架斗殴的事，还是擅长。”
　　张桐彦笑道：“少侠先把身体养好，在这府上住几日，我便带你去城里逛逛。锦城虽说比不得天子所在的大天京城，可城里的好玩去处还是多，少侠若有兴致咱们便挨个耍去。”
　　殷有成也道：“我们走江湖的可没公子的闲情雅致。待我伤好我等便要赶路去天京了，若是有缘，你我江湖再见。”
　　张桐彦收起弹弓道：“行，那我也不留少侠，你要去时便与我说一声，我让管家安排你们出城。”
　　殷有成抱拳道：“多谢。”
　　说到上路，殷有成似是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猛地一拍大腿，惊得白月儿就要拿镖戳来。
　　“咱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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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一大早一银甲将军便领兵入了下阳城，三千银甲军士将下阳纵横十八路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过往行人见了扭头就跑，那些个避之不及的小贩撂下自家行当，只好自认倒霉。这些年蜀州无当飞军威名在外，寻常人家怎敢轻易招惹。
　　无当校尉秦战，这一日亲自领军入了下阳。眼下临近年关，三千无当飞军入城闹得城中人心惶惶，更别说还有人传这秦战在来时的路上抓了两名学宫弟子，一男一女。
　　红木檐下，银白甲将军高头大马，举高俯视着本该往来喧嚣的街道，目光冷寒。
　　“查明身份了吗？”
　　一旁的小卒走上前来道：“回将军，这二人皆是上川学宫学士，女学士名叫长雪晴，男学士名叫司马晦。”
　　说罢小卒递上一纸书文，上面尽是二人信息。
　　秦战手中还攥着一封信件，正是先前殷有成写了送去给余正庭的那封。这一日早秦战路过城门时正好遇到在那等待殷有成上路的司马晦，盘问之下搜出了这封信件，于是将其压去大牢。
　　“这司马晦与殷家小儿什么关系。”
　　“据段大人所说殷宇回与其师长余正庭私下结交，想必他二人是借此认识的。”
　　那小卒顿了一下后又道：“末将去将那余正庭抓来一问便知。”
　　秦战挥手说道：“此事暂且不宜惊动学宫，学宫弟子在这下阳地位超然，当下抓了这二人的消息尚未落实，先从这二人口中问出殷家小儿的下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