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 下阳克我

　　西里一带以青楼为盛，‘紫兰教坊’坐落其中平添一丝雅意。
　　作为前朝第一批兴起的宫廷教坊，紫兰教坊以雅乐闻名遐迩，后来教坊迁至下阳城，交到唐少迟手里，发展势头更是迅猛。这些年‘紫兰教坊’名声在外经久不衰，如今更是与天京城白狮楼，江安夜阑齐名，这可不是单凭哪一个旷世戏子撑起的场面。这阁内这上百个妙龄小娘子，那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随便便拎个出来都是足以在外自立门户的大角儿。
　　说着殷有成一把拍在带路的那位红衣女子丰腴的臀部，惹得后者脸上浮上一抹俏红。
　　“公子我们这可不是什么风月场所，还请公子自重。”
　　殷有成嘻嘻笑道：“知道，知道。”
　　不过既然有教坊之称，坊内这么多伶人总会有个高下之分。殷有成此行自然是奔着那教坊一部的头牌长雪晴而来。可在得知殷有成此行目的之后，那红衣女子眉头一皱，说道：“公子今日来的可真是不巧，长妹妹这几日偶染风寒，恐怕不能见人。公子不妨听听……”
　　殷有成说道：“就没什么法子通融通融？这赏钱自然少不了姐姐的。”
　　红鱼面露难色。
　　殷有成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凑上前递到红鱼怀里，嘻嘻一笑，坐到一旁，倚着栏杆望着楼下。
　　“那……我替公子去问个门路，要是长妹妹实在不愿出面我也没辙。”
　　“好。”
　　说着红鱼扭着腰肢离去，殷有成故作品茶姿态，余光却随着红鱼一同上楼去。最后索性起身尾随上楼，见红鱼来到“桂花阁”前叩门，遂暗暗记下，转身离去。
　　红鱼回来时却不见了殷有成的踪影，本是心存疑虑，转眼又想自己白白赚了几两银子也算捡了个便宜，也就没有深究。
　　殷有成出阁之后，由于没能见到心仪之人，郁郁寡欢，走在路上满脸颓色。出了西里，街边一处赌坊正人声喧闹，殷有成心神一动，转身就进了赌坊。
　　江安禁足十年，殷有成把江安城上下青楼赌坊逛了个遍。他本不是嗜赌之人，毕竟赌徒为财，殷有成在江安一人之下，伸手就是钱来，上赌桌只是图个乐。
　　眼下殷有成出来时本就没带多少赌资，上了赌桌不过两轮便输了个精光，自个儿还浑然不知，被看店的大汉架出来狠揍一顿。殷有成不敢惹事，只好忍气吞声。
　　囊中空空如也，殷有成心想自个儿要是回去指不定要被白月儿数落成什么狗样，于是愈发烦躁，蹲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街道。
　　这时殷有成察觉到一旁看向自己的目光，扭头看去，却是一十五六年纪的少年正准备跨进赌坊，瞅见了落魄的殷有成，难免多看两眼。
　　殷有成灵机一动，上前一把搂住少年的肩膀。
　　“你干嘛？”
　　“小哥，借点钱。”
　　“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
　　“凭什么借你。”
　　“借了咱就算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亲兄弟还不能借点钱吗？”
　　少年挠了挠头：“咱也不亲啊……”
　　殷有成不耐烦道：“这把钱拿出来咱就算亲上加亲，哥哥急用，用完剩多少还你就是。”
　　“你要是不剩呢？”
　　“不相信哥哥我是不是？这兄弟咱还做不做了？”
　　少年瞧见殷有成腰间别的长刀，心想这又遇到个市井泼皮，眼下哪还有心思进赌坊，哭丧着脸就要走。
　　殷有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先礼后兵是他老殷家的祖传手艺，到自个儿手里不得给它发扬光大？
　　这时街上路过一个大轿，停到了二人身旁。殷有成这正把那少年压在地上搜身，身边落下这么个庞然大物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只见那轿里钻出个紫衣人影，面容俊俏，气宇轩昂，大家风范。
　　殷有成这边还没琢磨清楚来者路数，那人却走上前来问道：“两位为何在此扭打？”
　　少年大叫：“他抢我钱！”
　　殷有成一巴掌打到少年屁股上：“这兄弟之间怎么能叫抢，这叫借！借！”
　　可殷有成转念一想，这人好生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像个能信口忽悠过去的主儿。可自己是谁，自家老爹手中掌握着三十万凉州大军，就是他下阳城牧唐少迟来了也是给自家秦王府看门的料，索性放开胆子，高声道：“哎，小爷抢就抢了吧，你还能抓我进去不成？你谁啊你。”
　　男子温润一笑，轻声说道：“在下下阳城牧，唐少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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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有成坐在牢里依旧郁郁寡欢，鬼能想到那高高在上的下阳城主连这再寻常不过的市井斗殴都要掺上一脚。殷有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与自己一同被抓进来的少年，那人正蹲在墙角边欲哭无泪，这位世子殿下心中不平，高呼一声下阳克我。
　　一狱卒一棍子打在门上：“他娘的闭嘴！”
　　一晚上过去，第二日一大清早白月儿便拎着一笼包子到牢里探监来了。
　　“哟，咱世子……”
　　白月儿正欲开口讽刺两句，却被殷有成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随即注意到了趴在一边还没醒来的少年，识趣的闭了嘴。
　　“老爷一晚上都不见你人影，大清早就派我出来寻你。公子你赌钱也就算了，怎还学会拦路抢钱了？”白月儿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殷有成接过那笼包子，悻悻说道：“要不是小爷遇到那唐少迟……”
　　“唐少迟？那怎么办，要不咱在这买座宅子，过个几年等你刑满释放？”
　　“你要我死不死？你听着，我有一法。”
　　殷有成凑近低声说道：“你去上川学宫把余正庭叫来，让他保我出去。”
　　“唐城主亲自抓你，你叫个老学究来有用吗？”
　　“白月儿我让你多读些书，别整天在府上蹲着钓鱼。你连余夫子的大名都没听过？”
　　“没有。”
　　殷有成也不想多费口舌，挥挥手道：“你把那老头叫来就是，唐少迟生平最敬重读书人，把余正庭叫来他怎么也得给个面子的。”
　　说罢白月儿起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醒来，殷有成吃着包子瞟了他一眼道：“醒了？吃包子吗？”
　　那少年经过昨晚一事后惊魂未定，抱着双腿又缩到角落里，一脸幽怨地盯着殷有成。
　　殷有成自顾自地吃着，问道：“你叫啥。”
　　“上……上官史。”
　　“哟这姓可不常见，不过怎么起这么个名，不嫌恶心吗？”
　　“这是野史的史！”
　　“也是屎，我寻思着这不一个意思吗？”
　　上官史不想争辩，埋头不出声气。
　　殷有成也没心思调戏这小子了，给他留了两个包子，起身撑了个懒腰，张着脑袋向外面叫道：“爷渴了，拿水来！”
　　狱卒又是一棍打来：“他娘的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