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梦缘

　　夜色渐深，象征着美好的七夕节，即将就要在人们的梦乡中，悄无声息地离去。
　　天空上，一道冷电闪过，一列白色列车忽然出现，一瞬间钻进一个巨大漩涡，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李虞发觉自己坐在列车里，正向着一个什么地方，飞驶而去……
　　列车慢慢停下。李虞打开车门，寒风夹杂雪花向他迎面扑来，他不禁眼睛一闭，用手一挡……
　　睁开眼睛，他才发觉，他置身在一片冰天雪地上！凌冽的风雪又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他铺头盖脸而来，似乎要狠狠地将他掩埋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越来越寒冷，茫然四顾。
　　在风雪疯狂刮着的不远处，出现了一间透着灯光的小木屋。
　　一个极为秀气的女子从屋里走出，逐渐靠近，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跟前，温柔地向他伸出手去……
　　“她是谁？”他心想着，不由自主地也向她伸出手……
　　这时，李虞眼前出现一阵刺眼的光亮，他不由得又闭上眼睛。然后……
　　迷迷糊糊间，李虞好像听到一阵嘈杂人声，似乎有许多人在他附近说话。
　　“那女子呢？”他一惊，睁开眼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宿舍，投映在许多已经早早起床、正在整装漱洗的同学们身上……
　　“原来只是一个梦……”暗自嘀咕，李虞抓起手机，“糟糕，快迟到了！”
　　屁滚尿流，一跃而起，穿好衣裤，冲向洗手间，拿起牙刷毛巾一顿狂洗猛刷之后，李虞飞奔跑出宿舍……
　　李虞属于学院中文系，匆匆上到教学楼，走进课室，黑板前，围着一大群人，在议论纷纷……
　　叶雯夏也在，恢复了平日朴素的打扮，静静地，苹果脸略带惆怅，似乎心事重重。李虞刚想上前，和红颜知己解释昨晚的事情，叶雯夏却发现了他，向他看了一眼，清澈的眼眸霎时掠过一丝幽恨。
　　抬起手，刚想打个招呼，叶雯夏又迅速地别过脸庞。
　　有点尴尬，把手放下，清艳的俏脸，不知有意无意，被垂到颈脖上两边乌黑的头发给遮住，这令李虞在一时之间，也无法看清她是否在生气。
　　相对无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从人丛内挤出。气喘吁吁，猛一抬头，看到了李虞！一愣，眼波流转：“你可来了！昨晚到哪去了？知不知雯夏她……呜……呜……”话没说完，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嘴。
　　手是黄素云的。清醒的她轻声嘱咐说：“彩玉，别胡言乱语！”
　　昨晚书中的秘密浮现脑海，天机不可泄露，这机灵的小姑娘立刻悬崖勒马。
　　可人算不如天算，黑板前犹如科举放榜。
　　“天上人间，好诗！”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如痴如醉的赞叹声。
　　众人不禁循声望去，原来，深表钦佩赞不绝口的，是班里的一名男生。
　　这男生姓罗，名功名，人稍微有点胖，平常喜欢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人称“四大才子”：才大，肚大，福大，命大！
　　“雯夏会长不要见怪。实话实说，下联用情至深，比上联更胜一筹！”
　　平步青云上，只为一览天堂。
　　携手明月下，但愿白首人间。
　　“联中之意是，羡鸳鸯还是羡仙？此人已有了答案：不羡天堂，只恋人间；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中文系里，能把诗联对得如此珠联璧合的，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雯夏你，可你是出题者。另一个……”
　　人前卖弄，罗功名忽然闭嘴，面露得瑟，大概还想再卖个关子。
　　“是谁？快说！”入口处，洪顺快步迈进，脸色铁青。
　　万众瞩目，一人虎视眈眈，看样子，要是他罗功名不说，感觉会被严刑逼供！
　　“就你懂？自作聪明！一边去，我来说！”情势危急，这心直口快的胖子真要把名字说出来，洪顺定不会善罢甘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林彩玉急中生智，说。
　　“一帮阿谀奉承之徒！本姑娘才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瞧这一个个趋炎附势的模样，都争着要说出作者的大名！依我看，一目了然，谁不知道洪会长才高八斗，八成就是他的杰作！”人群里，一名女生先声夺人，尖酸刻薄。
　　女生名谢小刀，瓜子脸，小眼睛，容貌倒也俊俏白净，不过平日牙尖嘴利，爱斤斤计较，整天梦想凭借几分姿色，钓个金龟婿，嫁入豪门，众人戏称之“刀子嘴，未必豆腐心”。她对洪顺属意已久！可始终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今儿正好，心想这对联管他谁写的，借此良机，就算指鹿为马，也要让心上人出彩！
　　情人眼里出西施，乱点鸳鸯谱，不敢苟同，罗功名侠义之心顿生，说：“不懂装懂！其实，要解开这个谜团并不难，只需找出那朵玫瑰花。”
　　“玫瑰花和写诗有联系？白痴！”众目睽睽被嘲笑，谢小刀七窍生烟，冷笑。
　　“听我说完！昨天晚上，我最后离开教室，因为苦想这下联，所以忘了关灯。当我醒悟过来要回到教室熄灯的时候，透过窗户，忽然发现教室里有一个身影，手里拿着一朵花，是一朵红玫瑰，他把花放在一张桌子上……”说着，罗功名扫视桌椅。
　　人都挤在黑板前，座位空无一人，别说花，连花生米也找不到一颗。
　　行至一座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搜索一番，罗功名挠了挠头，喃喃自语：不对呀！昨晚上明明见他放这的，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奇怪！”
　　“三更半夜，有人拿着花在教室里转悠？一大早的，你梦游呢！”谢小刀得意，冷嘲热讽。
　　几本书被罗功名从抽屉翻出，扔在桌面上，书页卷起，露出文字，秀发一抖，叶雯夏匆匆上前，把翻卷的书页摁住。儿女私情如果被揭穿，风花雪月将紧随闲言碎语，内心忐忑，叶雯夏一言不发。
　　“哼！”一切看在眼里，醋坛子又被打翻，洪顺犹如吃了一筐柠檬。书中的情书他记忆犹新，叶雯夏遮遮掩掩的举动令他心头很不是滋味。
　　“玫瑰花放在叶雯夏座位上？这不证据确凿了吗？先写诗，再送花，黑板上的下联铁定洪会长写的！”谢小刀话说得酸溜溜。
　　刀子嘴的话，虽未必可信，却一石激起千层浪。内心波澜起伏，叶雯夏紧抿朱唇，生怕喜悦溢于言表，被人察觉，她偷偷地又瞥了一眼在现场的始作俑者。叶雯夏是除作者之外，最早知道下联是谁对上的。早上她一进入课室，看到了黑板上的字，她就立刻知道！她没想到的是，他还给她买了花，在七夕节的晚上。
　　李虞神色略显惊讶，默默看着在顺藤摸瓜的“四大才子”。
　　亲眼所见花落谁家，可只过一晚上，花却不知所终！疑窦丛生，云里雾里，不知问题出在何处，罗功名掏出手机。
　　手机录制的视频显示：教室里的身影先把花放在一个座位上，似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又把花拿起，走到另一个座位……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靠近角落的一个座位里，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罗功名拿出，仔细欣赏，花仿佛一团火在手上燃烧，他兴奋，问道：“谁人的座位？”
　　“我的！”人堆里，一名女生膀阔腰圆，怯生生地回答。
　　“沈落雁？”难以置信，这女生虽然名字惊艳，却相貌平平，或许自卑的缘故，平常总是孤孤单单地独坐一角，少有男生愿意与她亲近，不过此女性情质朴，为人古道热肠，见到别人有难处，二话不说挺身而出，可名花有主？罗功名手中玫瑰花险些滑落！
　　“这么说，诗是沈落雁写的啦？没有男朋友还写诗，肉麻当有趣。”情人节颗粒无收，料定此女也是同病相怜，自买自安慰，当晚趁教室无人，持花独上西楼，孤芳自赏，题诗一句排解寂寞，谢小刀愤愤不平道。
　　罗功名摇头晃脑，胸有成竹反驳：“非也，送花者另有其人！”
　　“花是我送的！情人节许多女生都会收到礼物，如果唯她没有，会十分孤单。”四大才子话音刚落，李虞应声而出，他向来光明磊落，同情也并非见不得人之事。
　　说完，李虞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拿出书本。
　　罗功名把花递到跟前，沈落雁眼泛泪光，睫毛一刹那间湿润。
　　扯了扯身旁周玉帛的衣袖，洪顺仰望黑板，阴霾的神色不言而喻。
　　“是有点像！”周玉帛审视比较，表示肯定。
　　随着上课铃声，叶雯夏也回到座位上，把书本打开，忽然，她翻开笔记本，迅速拿起笔来，书写完毕，撕下一页，搓成一团，转身扔给坐在身后的李虞。
　　看书正入神，措不及防，纸团砸在额头上，李虞只得接住，轻轻摊开：“星期六早上有空吗？陪我逛街。校门口，不见不散！”
　　黄素云身边，林彩玉回过头去，悄悄看向齐耳短发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