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玫瑰

　　月上柳梢，清淡柔和，笼罩在漫步街头的情侣身上。
　　花店内外，生意兴隆，馥郁芬芳，幸福的女生和火红的玫瑰相映成趣，只见情花吐蕊，含苞待放，人比花俏，甜蜜得令人陶醉。
　　人流络绎不绝，与街道相隔的橱窗映照，一道道倩影犹如靓丽风景，鲜花衬托，楚楚动人，伴随着青丝情思的同步荡漾，窗内的“红颜祸水”温柔地一低头，紧贴在情人身边，一边轻私语，说着悄悄话，一边情意绵，春风沉醉坠入爱河。
　　风中传来音乐，仙乐飘飘，一路相伴，经典的旋律耳熟能详，如果把花比作催情圣药，一首首情歌就像药引，似乎在提醒年轻人：今晚将是飘飘欲仙的情人节之夜。
　　刚在书店里看了一会书，意犹未尽，于是又买了一本，恨不得立刻打开来看，把书往手里一拿，兴尽晚回舟。走出书店，满街飘荡的情歌入耳，李虞脚步一顿，若有所思，不一会儿，推开五彩缤纷的一扇门，他走了进去。
　　玫瑰昂贵，进入地铁，拥挤的车厢内，把花随手一搁，李虞看起了书。
　　李虞喜欢看书，更甚于喜欢赏花。不管什么书，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一到他手里，总要先睹为快，尤其文学作品，常常看到天昏地暗，废寝忘食，忘记时间。花再美，也不及书好看！书到用时方恨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相比较，孰轻孰重，见仁见智。纯粹一家之言，细品不无道理，再品有失偏颇。漫不经心把“镜花水月”束之高阁，暂时搁置，他立刻全神贯注，天赐良机，安静的车厢环境不可错过。
　　“先生，你的花！”书海遨游，被冷落的鲜花从椅子上滑落，李虞并没有察觉，其他的乘客更不会怜惜，一只皮靴不经意抬起，朝地上的情人节礼物落下，声音由此而起。
　　眼前，一个女孩衣着朴素，手持玫瑰，清水般的双眸朝他端详。
　　接过花，“啪！”手中的书又掉到了地上，手忙脚乱，女孩“扑哧！”一笑，俯身又把书捡起，说：“你这人，怎么失魂落魄的？”
　　李虞刚要再次道谢，列车到站。
　　一道粗狂的身影眉头紧锁，立刻挤进人群，提着一个袋子，在出口处匆匆消失。
　　“回来！”把书往李虞怀里一塞，女孩眼里掠过一丝不安，呼喊着走向车门。
　　遭遇虽然惊喜，花到底完璧归赵。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看起来，他们应该认识，而且，一定有什么急事！念念不忘，李虞离开站台，行走在清凉的夜幕下，流光溢彩的不夜城就像璀璨的星空，灯火如星光，星星点点，无处不在，照亮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行至一僻静之处，地上一点尚未泯灭的星火吸引了他。
　　李虞熄灭火星，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不远处，一块堆满杂物的工地上，解开袋子绳索，紧盯里面一堆沉甸甸的白色粉末，粗狂身影犹豫了片刻，一咬牙，把粉末洒在了秋草枯黄的空地上。
　　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然后，他默默等待。
　　不久，一辆小轿车停下，走下一名年轻女子。
　　“唐海，已经给足你拆迁补偿。奉劝一句，别自讨苦吃。”女子冷若冰霜。
　　“早知道你不会答应！不问苍生问鬼神！现在此地到处都是火药，黄泉路上见！”男子把香烟从嘴里拿下。
　　女子吃一惊，一晃神，摔倒在地。
　　裙摆扬起，尘埃随风飘荡，杂草丛生之中，掩饰不住两条惊慌的长腿。
　　恨之入骨，男子悲愤的面目变得可怖，朝魂飞魄散的仇敌步步紧逼。
　　“快跑！”秋意渐浓，天气干燥，如果火药点燃，后果不堪设想，一个箭步冲进工地，李虞拉起女子，往外就跑。
　　星灰洒落，一触即发！千钧一发，赶来的女孩双手接住，一阵痛苦。
　　远离险境，拐角处，李虞探出头去，工地的情景隐约可见：大火并没有燃起，男子在女孩的劝说下已经离开，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月光下，女子胸膛轻轻起伏，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粉雕玉琢的脸颊毫无血色，刚才的惊心动魄确实令她始料不及，一段剧烈的奔跑过后，不由得依靠李虞身边。
　　花容月貌，近在咫尺，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呼吸着清幽的体香，神魂颠倒之下，他的脚仿佛生了根，想挪却挪不动半分。
　　过了半晌，惊魂甫定，女子捋了捋额前凌乱的刘海，低头一看，一只鞋弄丢了，脚裸露着，脚尖踮起，白白嫩嫩的，弯弯纤纤的，不盈一握，像月牙落到地上，像轻舟停靠岸边，很有点儿疼，见李虞向她看来，女子俏脸一红，脚儿微缩，绯色在雪白的双颊泛起，赶紧转移视线，打破沉默：“我叫莫雪心，你叫什么名字？”
　　互道姓名，李虞疑惑：“你一个人，为何到那荒芜的工地去？”
　　莫雪心初时沉默不语。随后，忽然透出几分原本该有的青涩，说：“以后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络！”
　　鞋子寻回，离开的背影绰绰约约，妖娆婀娜，轿车很快驶向远方。有点怅然若失之中，李虞看向手中名片：“莫雪心，玉龙地产公司总经理？怪不得！”
　　寂静却暗含躁动的车内，莫雪心脸色依然一贯的冰冷，可心里却按捺不住的跳动得有些急促，涌上一丝从没有过的感动。
　　“我这是究竟怎么了？怎会总是想着他！算了，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还是想想待会怎样向爸交待刚才的事情吧。”赵雪心悄悄地握了握拳头，恨恨地想……
　　一座恢弘古朴的现代建筑矗立在城市中心，苍劲而深不可测。
　　玉龙集团总部，七夕之夜，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汇报简明扼要，白衣男子缓缓合上摆放桌上的一本书，北宋名臣司马光所编纂的《资治通鉴》，声音低沉：“唐海在工地闹事？”
　　“这个野蛮人，得寸进尺，以死要挟！”
　　“以暴制暴并非长治久安之计。与他们谈判，可以适当地提高补偿款。雪心，你行事还是太莽撞！”男子语重心长，深邃的双眸注视女子。
　　莫雪心自幼天资聪慧，高中成绩优异，越过高考，直接保送商学院攻读经济，四年时间拿下博士学位，毕业进入公司担任总经理，哪有不明白董事长兼父亲莫玉龙苦心栽培的道理。只是少年成名，心高气傲，处事激进。
　　“你看，连裙子都是泥土！”掌上明珠撅着嘴，余怒未消，年少轻狂，还是难堪重任，莫玉龙恨铁不成钢。
　　莫雪心很崇拜她的父亲，梦想着有一天像莫玉龙那样，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知女莫若父。
　　离开办公室，闷闷不乐，情人节没有礼物，只落得一身灰尘，莫雪心又想到了李虞。忽然记起，当时，李虞手里，除了书以外，好像还有一朵花，今天是情人节啊！这朵漂亮的玫瑰花是送给谁的呢？不可能是她，他们才刚认识！内心更是失落。
　　世事何为对，万物总关联。
　　夜深独自问，恨存不了缘。
　　晚会接近尾声，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席，舞台中央那段舞蹈并未能使洪顺心满意足，他熊一般的双臂并没有把怀中的柳腰所折服，因为叶雯夏一整晚似乎都心不在焉，与他貌合神离，有几次还结结实实地踩在他那双昂贵的皮鞋上！
　　“哼，都怪那写情书不留名的家伙！横刀夺爱？一定要想法子把这家伙给找出来！笔迹？有了！”暗暗咬牙切齿，眼珠一转，洪顺面露微笑，对主持的叶雯夏说：“如此良辰美景，诸多才子佳人，不如你出个对子，让大家一展才华画龙点睛。”
　　哪里想到此人别有用心，道貌岸然，表里不一。苦等心上人始终未见踪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拿起粉笔，神不守舍，“啪！”粉笔折断，犹如柔肠寸断。收拾心情，黑板上行云流水，吐露心迹。
　　字如其人，娟秀清丽，相得益彰，洪顺看得如痴如醉，虽然完全看不懂其中真意，可毕竟计谋得逞，马上拍手叫好：“写得好！太好了！都把下联写在纸上，一定要署名，交给我，再由雯夏评判！”
　　回到学院，已是夜深人静，鸦雀无声，举头望明月，却见一间课室还开着灯，心想难道晚会还没结束？或者海市蜃楼，他产生了错觉？可是没听说过海市蜃楼会出现在晚上的！揉了揉眼睛，灯亮依然如故！再揉揉，灯还是亮如明月！决定上楼去一探究竟！推开门，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黑板上的一副对联，对联只有上联，似乎在等着有人把下联补充完整，李虞轻声诵读，“平步青云上，只为一览天堂。”
　　上联气势恢宏，凌云之志表露无遗。
　　四下无人，搞作一番，完成最后一笔，再横看竖看，精雕细琢完毕，不由自鸣得意：“佳偶天成！这样不就完美无缺了吗？”
　　拍了拍手中的粉笔灰，正要熄灯离开，一扭头，看见刚才奋笔疾书时放下的书和玫瑰，李虞沉吟，拿起玫瑰花，往前走去，把花放在了其中一个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