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篇章

　　周博渊话音落下，紧攥的右拳缓缓松开，一点电光描着掌纹萦绕而生，微微波动在干瘦的指尖上流淌不息。他斜眼瞥向陈定，一脸毫不掩饰的自豪，炫耀道：
　　“老夫修为刚达一奇武者时，感知的第一处奇点就在双手上，用来破奇的灵器还是当今央极三宗之一的器宗为镇守北疆的将士配发的腾雷纹印。
　　此物品阶虽为名煅下品，却是老夫一生荣誉之证。不仅如此，它还能配合老夫武技，发挥出远胜自身品阶的威力。”
　　陈定目光尽是羡慕之色，自己当年还是元者的时候，虽有万千元法可供修行，但是想要真正掌控灵器，必须以精血灌注滋养，且灵器至多认主一件，要是贪心换了宝贝，先前的灵器便会断去契连，从此再无瓜葛。相较之下，武路修行着实有它过人之处。
　　柳之孜微露皓齿轻抿红唇，笑吟吟地说道:
　　“陈定大哥，之孜跟随师尊多年，虽说资质平平，不久前也感知到背部奇点。师尊说此次来西土，顺道找找适合的灵材，带回去请高明的器匠锻造灵器，到时候奇点一破，之孜便也是个一奇武者咯。”
　　陈定闻言略感自卑，在西土荒废四年的时间要是用来修行武路，不说实力恢复和当初无异，即使小有所成也比如今强上不少，可他转念一想，要不是前日铁连山提起，自己全然不知有如此偏法，今日又听周博渊述说长篇，似乎是有意提醒他。
　　“老先生，之孜不会没有和您提过，我和她旧时相识的事情吧?您老也不会不知道，我和当今太子素有恩怨，找我这个异端为太子探寻灵材养身，未免带点串通谋逆的意思。”
　　周博渊深嘴角翘起的弧度让人捉摸不透，他嘬两口烟杆，意味深长道：
　　“说是巧合也非巧合，说非巧合却也是巧合。若是你四年来自甘堕落，前两日老夫在擂台外便见不到你眼神里还未磨灭的狠劲，自然也不会答应之孜带你同行，一路上还和你高谈阔论什么武路修炼。“
　　陈定摇头不解道:
　　“我太不明白老先生你的意思。”
　　柳之孜接过话来，神秘兮兮地说道:
　　“师尊说你能帮我查明兄长的死因，还说你天赐大恨，能帮上大忙。”
　　陈定面容苦涩，哀叹一声道:
　　“欸，我一个废人自顾不暇，哪有那本事，老先生未免也太看得起我。”
　　周博渊一挑苍白剑眉，呵呵笑道:
　　”老夫倒是有办法助你踏上武路，能否大涨实力要看你天资，起码废物是做不成了。”
　　陈定盯着周博渊良久，心领神会道：
　　“承蒙老先生厚爱，不嫌弃我贱犯一个，不过我要是轻易张口答应，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还是先谈谈老先生要我帮什么忙吧。”
　　周博渊朗声大笑，拍了拍陈定肩头说道：
　　”当初敢一人伏击当今太子殿下，几乎成功斩断皇朝血脉的正主果然不同凡响。既然你够直爽，老夫也不兜圈，不过这话还得从太子强夺孜儿兄长所伴生的封元骨脉说起。
　　二十年前在宫城里诞下的楚惊鸿是大央第一个身无元柱的皇室嫡子，天下人皆道楚氏顺天运怀龙脉，注定代代都是元者。央帝一怒杀了在场所有的外姓知情者，可没想到这事还是传遍了天下州域。一时间举国上下口耳相传，街巷的谈资皆是争论当今太子是否只是凡人而已。
　　皇室自然不会承认这一切，央帝外派出无数暗探寻找古籍记载的封元骨脉，这一找就找了整整十五年，最后在孜儿兄长身上强取走了天生封元骨脉，融合在太子身上。自此皇室为龙脉正名，可天下人都不知其中的秘密。
　　再加上前两年孜儿父亲创立的刃柳宗一度衰败门徒尽散，孜儿父亲也因修炼时服用大量丹药走火入魔而死，传闻也就此无人再提。”
　　陈定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焰，紧咬牙关恨骂道：
　　“楚惊鸿这狗贼！当年我和之牧在苍玦殿修炼时，他违逆了大央王朝为了受元武十殿朝奉而定下的条例，勾结四位师叔伯瞒着我师尊杀人取脉。后又断我元柱，将我流放在这西土荒凉。我绝不相信刃柳宗发生的一切会和他无半点关联，何况柳宗主宗主的死因蹊跷，前后必有因果。”
　　周博渊捋直白须，长吁了一口气道：
　　“大央皇室这些年不知怎么，诞生了不少境界颇高的元者。太子自从拥有了封元骨脉之后，不仅继续延续了皇室天选、万代修元的运势，自身实力也是突飞猛进。
　　早年元武十殿是威慑央帝大权独揽的十柄尖刀，可现在用来连制约皇室定下的《廿血契》也不过是一纸空文。元武殿近半被架空，其他几殿不思联合声讨，势力最强的苍玦殿私下已经是央帝的走狗。
　　老夫此行不为别的，就是要将你的的所见所闻作为弹劾朝政话柄，不仅要公诸于世，还要在元武殿会上昭告各殿长老，以重新恢复当年朝殿制衡的气象。”
　　陈定不敢相信这老头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大逆不道悖逆皇权的话语，这要让旁人落得口实，指不定回内境的时候被哪个朝廷派遣的高手取了项上人头。
　　不过对陈定来说，不管周博渊所言是真是假，他都乐意出手相助，这不仅是周博渊的机会，也是自己的机会。
　　“老先生，您的宏图大愿我全不在乎，既然您答应帮我走上武路，那一切全听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请求，楚惊鸿的命留给我来拿。”
　　周博渊又一次仰天大笑，心照不宣道：
　　“敢在老夫面前谈条件的人不多，你倒是挺有底气！把手伸过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陈定没有迟疑地伸出双臂，任凭周博渊手指的厚茧在身上摩挲。
　　“老夫测探了你的筋骨，这四年来的劳作和搏杀妖兽的确极大强化了你的体魄，不过你还缺少武者修炼真正所要掌握的精髓。”
　　陈定虚心请教道:
　　“精髓？老先生请细讲。”
　　“武修即为意修，武路要以形会意，以意成形，“武意”强弱是你对自身意志了解掌控的程度。再强健的肉体没有与之匹配的“武意”便无法发挥出真的的实力。而肉体是有极限的，但在“武意”的掌控下可极大突破极限，甚至达到无穷尽的地步。
　　随着武路一步步修炼，“武意”将成百上千倍地发挥你所持握的资本。而感知武意的第一步，就要通过老夫的试炼。”
　　周博渊说着指向一旁的柳之孜，继续说道:
　　“孜儿花了六年时间，“武意”的水准才让她堪堪窥探到奇点，以你现在的水平恐怕还不到孜儿两成实力，至少还要三年时间能真正踏上武路。”
　　陈定看了眼身穿淡绿罗裙的少女，撇嘴讪笑了两声，心想道：
　　”老先生未免太过轻视我，十五六岁的少女，身子骨单薄柔弱，我轻轻一拳她都未必能接的下。“
　　周博渊明白陈定不会轻易相信，眼神示意着暗自窃笑的柳之孜给新师弟上上课。
　　柳之孜心领神会，跳动脚步来到陈定面前，手掌平展朝着陈定肩头打去。
　　陈定不当回事地挺直腰板，连高大健壮的熊爷全里撞击都不能撼动他分毫，硬接柳之孜轻飘飘的一掌也无伤大雅，可当掌风蕴含的气劲何还陈定相隔不到两寸时，陈定才意识到自己和武者的差距。
　　以妖兽暴起来形容少女手掌潜藏的劲道都算不上夸张，看似随意的挥击径直将陈定击退到两丈之外，沿路狼狈不堪地翻了了七八个滚。
　　面色尴尬的陈定拒绝柳之孜上前搀扶，自个咬牙爬了起来，吐出一嘴尘土，柳之孜见状忍俊不禁，轻笑道：
　　“嘻嘻，陈定大哥可不要小瞧了孜儿，单论臂力孜儿是比不过你，但是孜儿的“武意”却可以将力量成倍的发挥，在你还没领悟之前是很难胜过我。”
　　陈定这才相信周博渊所言非虚，日后断不可再以貌取人，非吃大亏不可。
　　“我愿意拜在老先生门下，不管踏上武路需要经历多少磨难试炼，都希望周老先生能成全我！”
　　陈定小算盘打得明白，现在踏上武路可能还需多年才能见成效，但不管这种机遇不是什么时候都遇得到，哪怕有被周博渊利用的成分。
　　周博渊嘴角牵动着褶皱的肌肤，笑问道：
　　“你说叫周老先生?不好听还显老。叫师尊?你也已经是拜过师的人了。不如叫老夫周伯如何？听得也亲切。”
　　陈定缄默良久后下定决心，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四个响头。等他站起身的时，周博渊已朝着前方大步走去。柳之孜挽着陈定的臂弯匆匆追赶上，望着逐渐显露的黄沙大地，他第一次觉得西土也没那么落魄绝望。
　　四年了，楚惊鸿。
　　总有一日我陈定将站在你面前，把你曾经拿走的东西，一样一样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