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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阅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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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把文章写完,王逸尘把笔一丢,抬眼一看,香炉里的最后一炷香正好燃尽了,香灰寂然落下,宣告考核结束。
  王逸尘把卷子用两个指头夹起来,递给胡占山,侧头微微一笑:“考官,我写好了。”
  胡占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赶紧小心地接过卷子,不仅是因为考官的职责所在,更因为刚才他一目十行地看下来,不禁被这篇文章所深深折服,甚至感到一丝敬畏,不敢怠慢。
  其它卷子也由侍女们收了起来,交给胡占山带回房间里慢慢评阅。
  考试结束,王仙佑觉得写下“不知道”三个字已经竭尽了自己毕生所学,倒也并不失落,反而感到无比坦然。
  青云道长急匆匆写完卷子,足足有厚厚一沓,交上去后心里却还难免患得患失,不停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哪里写得不够好,哪里写得不够详细,生怕自己没有把毕生看过背过的书都抄到卷子上去,只恨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短了,若是延长到三天,那才勉强够自己发挥,到时候自己写出来的答卷保证能塞满一个书柜,不管你想考哪一个点,保管都能在里面找到。
  枯松道长对自己的答卷颇为满意,他相信自己已经把自己这辈子所有认识的生僻字都写上去了,起码够考官翻半个时辰的字典了,而到时候不管自己写得到底如何,单凭这深厚的学识也能拿到不错的成绩吧。
  卢将军也对自己的发挥很满意,并且因为猪大姐没有抄自己的答卷而为她感到遗憾,自己写得那么通俗易懂,讲的那么有理有据,简直是个天才啊!为了奖励自己,卢将军考试刚结束就一头扎进了水潭里,轻易不再露面了。
  鸦男也是考试一结束就浑身羽毛化为翅膀一扇,又飞回到高处岩石上面,静心打坐起来,紧绷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好像担心一开口就会泄露天机似的。
  猪大姐考完试,想找王仙佑趁机联络一下感情,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他,只能又随手拉来一个正要收拾桌椅的侍女,硬生生拖到角落里抱怨起男人的冷酷来,竟然不懂主动来抚慰一下女生脆弱而敏感的心灵。
  而被她抱怨的王仙佑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避不见客,安心等待接下来的武试。
  老黑在考试结束后主动来找王逸尘攀谈,似乎是看出他有不凡之处,两人互相通过姓名,聊得颇为融洽。
  老黑试探着问道:“不知七乐居士对此次文试结果有多少把握啊?”
  “我吗?”王逸尘哈哈一笑,说,“第一名应该没问题,老黑你自己觉得呢?”
  “我啊,”老黑也嘿嘿一笑,说,“只求有个前三名就够了,不敢奢求。”
  “哦,”王逸尘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问道,“看来老黑你对武试想必是有十分把握了?”
  老黑微微垂下头,像是表示谦逊,又像是同意王逸尘的观点,说道:
  “哪里,只不过我修道也有上千年了,大小战斗还是经历过一些的,依我看来,在这些天道使候选人之中,能成为我对手的的确没有几个,鸦男性格孤僻,实力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但终究底蕴不够,再过个三五百年或许可与我一战,卢将军是水中妖将,带兵打仗才是他最擅长的,单打独斗的事情恐怕有些吃亏,更何况在陆地上他的实力还要打个折扣,枯松道长是出了名的修为精深,但未免太老气横秋了,最鼎盛的状态早就过去了,锐气不足,暮气太沉,也不足为虑,猪大姐这个小妞倒是颇为棘手,一身蛮力罕见敌手,家底也深厚,但脾气太火爆,急躁激进,我自信只要稳扎稳打,也能赢过她。”
  “哦?”王逸尘笑道,“那我先恭喜阁下预定天道使之一的名额了。”
  老黑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一定能拿到名额之一,但没想到占山家里多了几位客人,也参与到天道使的争夺中,事出预料,不敢太有信心了。”
  “怎么会呢?”王逸尘说,“难道老黑你觉得我们三人能威胁到你吗?”
  老黑双目中露出沉思的神色,说道:
  “那位青云道长虽也有些修为,但应该不足为虑,王仙佑那个小孩背上的黑刀有些意思,但终究只是个人类武夫,而且年纪太轻,也不像是能杀神弑鬼的顶尖高手,应该威胁不到我,”说着,老黑的目光落在了王逸尘身上,“我唯一看不透的其实就是阁下了,阁下看上去年纪也很轻,但举止却超凡脱俗,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感觉,让我越看越看不透,真是怪事,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阁下这样的人,难道,阁下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说完,老黑便直直地盯着王逸尘的眼睛,像是要把他给看穿一般。
  王逸尘也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片刻后,两人都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王逸尘似乎笑得肚子都疼了,揉着肚子说:“老黑你可真会开玩笑,我若是天上下来的神仙,躲着天道使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自己来考天道使,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啊!”老黑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推测非常荒谬,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真是想得太多了,没办法,谁让阁下实在太优秀了,我只能瞎猜了。”
  “你可真是的,”王逸尘摇摇头说,“就算有一个人看不透,剩下的人都显然不是你的对手,反正天道使的名额有两个,你的那一个是不用担心了,我对你又会有什么威胁呢?”
  说到最后,王逸尘脸上的笑容慢慢松弛下来,目光有些好奇地看向老黑。
  “是啊,名额有两个,我担心什么呢?”老黑并不回答王逸尘的问题,拍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说了声“我去休息一下,阁下也好好准备一下武试吧”便离开了。
  他那高大的背影被紧紧包裹在黑色的虎皮大衣之中,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给人一种只要他想去的地方就一定能走到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比坚决的信念,誓要把挡在前面的阻碍全都踩碎。
  和考生们的轻松悠闲不同,胡占山在房间里看卷子看得焦头烂额,不禁在心里感谢起王仙佑和猪大姐来,幸亏他们干脆地写了“不知道”,给自己省下了不知多少阅卷的负担,卢将军也是个好样的,通篇像是小孩子讲废话的文体也非常容易评点,直接放在王仙佑和猪大姐之上,其他人之下就行了。
  鸦男的答卷写得非常认真,一丝不苟,但可惜能力有限,有很多地方的遣词造句都非常生硬,胡占山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在浑身羽毛里面藏小抄了,这里抄一段,那里抄一段拼凑起来,难怪考试的时候他要用羽毛把自己的桌子遮挡起来,可惜当时自己的注意力都被猪大姐这个不省心的孩子吸引住了,没有好好去检查一番,不过不管鸦男作弊也罢,没作弊也罢,他的排名都不会太高,顶多在卢将军上面。
  枯松道长的卷子不像是在考试,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深厚学识,每一个字都让胡占山看得头大,恨不得一把火将他的卷子烧了,然后谎称没看见,遗失了,找个侍女来背锅算了。
  但作为山神的责任感,再加上天庭对天道使考核的重视程度让他不敢轻慢,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去翻字典查,几乎将整篇狗屁不通的文章翻译了一遍,但翻译出来的结果却还是一样的狗屁不通,就是翻来覆去地来回说几句话,把胡占山气得差点把卷子塞进嘴里吞了,勉强给枯松道长一个鸦男之上的排名就算了。
  接下来还有一座大山要翻越,那就是青云道长厚得跟一本书似的答卷。
  胡占山真的很后悔昨天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个家伙丢在野外自生自灭算了,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洞府里招待,又为什么不招待结束后就让他滚出去,还要慷慨地给他一个参加天道使考核的机会,给了机会也就罢了,为什么刚才考试的时候要同意一次次地给他增加纸张,纵容他写出这么厚的玩意来。
  这简直是自己自作自受,胡占山心中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从头看起,只见青云道长一开头就是从最基础的道家经书《道藏》讲起,半是默写半是阐述地写了两三页之后,又讲到了《道德经》,几乎完全默写了一遍,这个记忆力还是不得不佩服的,然后又讲到《文始经》,言简意赅地批评了修道人中的种种邪迷丑恶,指出了一条超越自我而进入精神绝对自由王国的光明大道,接着又是《庄子》,讲了一番庄周梦蝶的典故之后,又转入《轩辕黄帝阴符经》,什么“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沉入水火,自取灭亡。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天地之道浸,故阴阳胜,阴阳相推而变化顺矣”,“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之类的讲了一大堆,然后又谈到《列子》,通过“列子学射”,“薛谭学讴”,“纪昌学射”几个故事讲解了在学习上,不但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真正的本领是从勤学苦练中得来的;知识技能是没有尽头的,不能只学到一点就满足了等等一系列道理。
  胡占山以为他应该要说完了,没想到青云道长笔锋一转,又不知从哪提起了《周易参同契》,讲解了一些炼丹卜卦的方法技巧,再谈到张伯瑞的《悟真篇》,《金丹四百字》,《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宝内炼丹诀》等著作,大肆赞扬了一番,其中涉及三教经书,以至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之本,总结了内丹修持之道,最后青云道长还提到了《还丹复命篇》,默写下至人口诀:
  大道之祖,不出一气而成变,喻之为日月,名之为龙虎,因之为阴阳,托之为天地。一清一浊,金木间隔于戊已之门;一情一性阴阳会聚于生杀之户。采二仪末判之气,夺龙虎始媾之精,大于黄房,产成至宝。别有法象枢机,返还妙用,长生秘诀毕于此矣。
  接下来青云道长似乎还想再写些别的什么东西,但时间已经不够了,所以草草结束。
  胡占山放下厚厚的答卷,看得头晕眼花,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虽然青云道长说的都是些基础的东西,而且毫无原创之处,但起码看在他学问丰富,而且写了这么多字的份上,还是给了他一个探花的荣誉,毕竟是从一堆矮子里面挑高个,也不能太苛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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