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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一轮江月 / 第三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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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门金锁阵中,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为首宫女宫灯上的玉牌散发着微黄光芒照明脚下的道路,为首嬷嬷语调毫无起伏“你们中有人刚来,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们一句,阵中有恶鬼,切莫离开光圈范围,否则......”说话间,一只瘦骨嶙峋的纤细鬼手从黑暗中伸出,被光圈照到,好像被火烧到一般立马收了回去。取水队伍四周原本寂静无声的黑暗中突然如潮水般涌起一阵好似窃窃私语之声,仔细聆听又像是无数的痛苦呻吟,又像婴儿哭啼声,吓得张邵莹汗毛竖立,发出一声尖叫,但是咫尺之间的取水宫女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张邵莹紧紧抓着苏幼鸣的手,苏幼鸣觉察到她的手上满是汗水,轻轻拍着她的手以示抚慰。众宫女中有不少是新来的,吓得惊慌失措,有个宫女不小心一只脚出光圈,瞬间被一只鬼手抓住拖出光圈,无尽的黑暗中只传来宫女越来越弱的凄厉惨叫和细微的咀嚼声。众宫女无不花容失色,便是朱友珪都变了脸色。嬷嬷倒是脸色不变,好似充耳不闻,只是转头冷冷继续道:“否则,就算死了,也没人替你们收尸,往常取水之人全死在这里也不是没有过!”说罢,继续前行,吓得众人都紧紧挤在一起,离光圈边缘越远越好。
  朱友珪碰了碰苏幼鸣,轻声问道:“幼鸣?”苏幼鸣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点头道:“邵莹的那张纸乃是大师傅珍藏,据说是大儒长孙长风所抄录的儒家典籍,携之会有浩然正气护身,邪魔避让,鬼神不侵,我们只需不离开邵莹太远便无甚妨碍。”高从诲这才稍稍安心,轻轻跺了跺脚下的青石板,奇道:“为何在阵中修路。”苏幼鸣笑道:“天下不服梁者数不胜数,其中晋国李克用尤为强大,号称“军神”,陛下总得做好万全准备,一旦风云变化日后驻军以便东山再起,修路有甚奇怪?离这不远处还有鬼城呢。”张邵莹不满道:“怎地还叫他陛下?”苏幼鸣笑道:“一时改不过来。”朱友珪转头问道:“如此说来,此阵极大?”苏幼鸣笑道:“当年武侯就用几堆石头就能困住司马懿几十万大军,大哥你说大不大?不过无妨,铺路石板应该也有阵法,可以缩短路程,否则就凭那些宫女,纵然体力跟得上,咱们陛下也等不了那么久啊。”朱友珪疑惑的看了苏幼鸣一眼,苏幼鸣笑道:“我二师傅是兵法大家,风后奇门这么一座天下第一阵就摆在眼前他哪有不研究的道理?我对此阵的认识皆来自二师傅的心得记载,可惜他老人家只研究到一半好似就失去了兴趣,导致我只想到入阵之法,出阵之法乃是参考古籍,并无十足把握。”说罢摇摇头,遗憾不已。高从诲忽然道:“且慢,你们觉不觉得有些凉意?”苏幼鸣点点头道:“此时外面应当是六月酷暑,这里却已近深秋,确实反常。”
  再走一会,天上竟开始飘起雪来,张邵莹本来被鬼手吓得战战兢兢,一直不说话,但她毕竟玩心重,在六月酷暑中竟能见到白雪纷飞的景象,不由得伸手接住几片雪花,惊奇道:“六月飘雪?”苏幼鸣也伸手接住几片雪花,缓缓道:“当年战国时期邹衍入狱,便是六月飘雪,如今不知是谁在此蒙冤受苦。”高从诲叹道:“生在这乱世,谁人不冤,哪个不受苦?便是咱们大哥帝王之后,一样终日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普通人家更是饱受战乱之苦。”朱友珪一直走在四人最前,听得此言,喟叹一声,也不言语。
  不一会儿,大雪渐大,前方取水队伍却停住了,四人定睛一看,原来已到了源头。一座千丈大山屹立在众人眼前,嬷嬷督促众宫女取水,苏幼鸣四人却可闲暇观赏大山。这座大山上凸下凹,形似龙头,厚厚的积雪盖在在山头,就像一头白发纷飞的老龙仰天长啸,消融的雪水便顺着龙嘴角细细流下,形成了一条小溪,蔓延入黑暗之中。宫女便举玉盆到山下接住泉水,不使雪水沾土,随后玉盖封住,而后站在一旁,随后宫女接上,周而复始。
  苏幼鸣四人绕过取水宫女,开始登山。山上大雪似鹅毛,更夹杂着凛冽寒风,吹在山岩之上,刮出一声声无限悲凉的呼啸。四人都受过名师调教,个个身手不凡,不一会儿就攀到龙嘴。苏幼鸣远远瞧见深处许多依稀人影,招呼众人隐蔽。见那些人影长久不动,便大了胆子慢慢靠近。靠近一看,四人都惊得说不出话,原来那些人影身穿蟒袍,有老有幼,个个都气度不凡。只是都紧紧闭着眼,坐在石椅之上,高从诲细细一数,共有九人。九人尽头,乃是一张龙椅,上面端坐一人,面容稚嫩,瞧着不过十四五岁,身穿龙袍头戴冕旒,冕用十二旒,正是天子吉服!
  张邵莹想起自己喝过从这里流出的龙溪水,差点吐出来。朱友珪看着龙椅上的不知名少年天子,对苏幼鸣叹息道:“我想,这就是你二师傅八门金锁阵只研究到一半的原因了。”张邵莹疑惑道:“大哥你在说什么。”苏幼鸣叹道:“傻妮子,天底下如此年幼的天子又有几人?若我所猜不错,此人正是前朝末代天子,当今的济阴王李柷。”
  “不错,我正是李柷!”
  四人悚然转头,只见龙椅之上的李柷缓缓睁眼。朱友珪此时已心怀反朱温之意,在看到李柷之时心里已经勾勒出一个计划的轮廓。他反应最快,屈身跪下道:“臣朱友珪参见陛下。”高从诲和苏幼鸣也反应过来,拉着张邵莹跪下,口呼“万岁”。
  李柷微微一笑,望着朱友珪,笑道:“有硅,两年不见了。”朱友珪望着这位少年失意天子,疑惑道:“陛下已被困此两年了?”李柷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有疑惑,不过我在解惑之前先跟你说一个故事,我在讲故事之前,劳烦你先扶我起来到外面去,我已经很久没看到外面的天空了。”朱友珪给苏幼鸣高从诲各使了一个眼色,道了一声歉,上前扶起李柷,走到洞口。此时取水宫女早已离去,洞外只剩漫天飞雪悲风呼啸。
  李柷望着鹅毛大雪,缓缓道:“你们可都听过魏征梦中斩泾河龙王的故事吧。”苏幼鸣道:“自然听过,而后还引出太宗游地府的故事来。”李柷续道:“龙王当年所犯之罪已不可考究,但魏郑公梦中斩龙确有其事。当年魏郑公梦中斩龙之后,龙头便落在此处,魂魄不散,时时搅扰太宗,太宗便让秦叔宝尉迟恭镇守此地,而后办罗天大醮名为替为龙王超度安息,实则布阵镇压,这才勉强让龙王残魂不再扰乱宫廷。安史之乱后,有人向玄宗进馋,可解开此地封印,献上九十九对童男童女为献祭,求龙魂保佑,击退叛军。”
  苏幼鸣迟疑道:“那些童男童女与外面那些恶鬼可有牵连?”
  李柷点点头,道:“那些童男童女在阵中饿了十几天后,便开始相互残杀互食人肉,堕入了饿鬼道,永世不得超生,玄宗着实作孽不浅。”
  朱友珪皱眉道:“而后如何?”
  李柷伤感道:“龙魂解开封印后,便不分敌友大开杀戒,虽然最后击退了安史叛军,大唐却也因此元气重伤,玄宗献祭了此生最爱的女子之后重布阵法,名曰锁龙阵,重新封印了龙魂,可惜自此大唐再也没有重回贞元盛世,群阀割据。而后,各地烽烟四起,黄巢,王仙芝作乱,僖宗便派了一个很年轻的将军去平叛。”说到此处,忽然“咔”得一声轻响,李柷脸色出现了一条好似瓷器裂开的细微裂纹。
  张邵莹大惊失色,李柷却无所谓,转头向张邵莹笑道:“小姑娘别怕,我这两年不曾进食,又在这等天寒地冻的锁龙阵中这么久不死,其实全都仗那个龙椅,如今离了它,自然活不久的。”
  李柷与张邵莹年龄相仿,但这两年没有一点长大,故而显得脸嫩,看上去比张邵莹要小,叫她小姑娘显得很滑稽,但苏幼鸣四人却一点都笑不出来,看着这位身形弱不禁风的末代天子,只觉得无限悲凉。
  “那名年轻将军打得黄巢丢盔卸甲,抱头鼠窜,”李柷说到这,轻轻的笑了一下,显得十分愉悦,续道:“后来杀入黄巢大营,抓到了一个妖人,那妖人为了保命,给那位年轻将军献上了一幅上古无名阵图,此阵可以吸取皇者命数,逆天改命。那位年轻将军大喜过望,立即杀了那妖人,藏起阵图。而后另寻高人寻龙点穴,布置阵法。”
  此时四人都已猜出那年轻将军当然就是当今梁帝朱温,张邵莹皱眉道:“他那时便有称帝之心?”
  李柷此时脸色裂纹越来越多,整张脸好像都是碎瓷片拼凑起来的,说话牵动肌肉之时,有细细碎屑落下,只是他也毫不在意,微笑到:“那时大唐虽然衰败,但毕竟底子还在,僖宗未死,谁敢自立?他刚开始不过想着将阵图收藏起来,将来卖个好价钱罢了。”李柷顿了顿,继续道:“直到他遇到一个人。”
  四人齐声问道:“谁?”
  李柷道:“那人来历除了那位年轻将军,恐怕这世上已无人知晓,我只知道她姓攸,单名一个愉悦的悦字,是一个黑袍女子”
  朱友珪点头道:“攻伐黄巢之时,朱温身边确实有一个黑衣女子军师,没有人知道姓名,向来独来独往,但权力极大。除了朱温之外,女子军师可以在任何地点直接号令任何人任何命令。那名女子军师身处哪个帐篷哪处地点,那处帐篷地点便是是军中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便是朱温自己,都不能随意进出。有次黄巢偷袭我军,有位副将带队护卫军师帐篷,结果反被朱温军法处置,当众处死,”朱友珪说道此处,神色黯然“只是在朱温登基之后,便莫名消失了,朱温也不再允许任何人提起,否则当场处死。久而久之,大家就当没有这个人,大概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她叫攸悦”
  李柷对朱友珪道:“攸悦虽是女子,但学识渊博,上到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知,行军打仗简直宛如兵仙韩信在世。朱温得了她,从此便战无不胜。朱温虽然奸诈凶残,但能够杀死她?我却是不信的。何况晋王李克用还在,还远远不到兔死狗烹的时候。应该是在朱温登基后,攸悦便全身而退了。只是,她助朱温登基,所求何物何事?这问题我想了两年,始终想不通。以她的才能,就算是这个天下,也不过伸伸手就能取得,再当一个武则天也并非什么难事,何必帮朱温?若想辅佐之以求安天下,晋王李克用难道不是更佳人选?”李柷说到此处,显得十分困惑不解,眉头紧锁,脸上碎屑簌簌而下。
  高从诲嬉皮笑脸道:“莫非朱温年轻时英俊潇洒,攸悦因而倾心相许?”苏幼鸣张邵莹听到这话都纷纷暗中点头,除了这条理由,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就连朱友珪想起朱温当年的相貌,也觉得不无可能,毕竟乱世之中,朱温当年那粗犷魁梧的相貌身材,最能给予乱世女子一种安全感,否则张皇后怎地就死心塌地的跟了朱温?
  李柷蓦然放声大笑,笑声畅快至极,布满裂纹的右手应声而碎他都丝毫不去理会。待的笑够了,才慢慢停下,张邵莹替他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李柷向张邵莹谢过,才道:“绝无可能,且不说朱温年轻时五大三粗,一脸络腮胡子。你们是没见过攸悦才会有这种幻想,我曾在两年前时机缘巧合见过她一面,那样的女子,世间仅有。我只看了她一眼便足以使我这两年来魂牵梦萦,我甚至到现今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那样的女子,绝对不会爱上世间任何一个男子。我敢断定,她相助朱温,所谋甚大,只是我等凡夫俗子,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天下更大而已!”
  高从诲惊异道:“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李柷摇摇头道:“实际上,我根本记不住她的脸,我甚至不知道攸悦这个名字是真是假,我只记得,我见过她一面。”
  朱友珪接过话头问道:“如此说来,龙溪阵法便是攸悦所布?”
  李柷道:“你们叫此地龙溪么?倒是恰当。五年前,攸悦来到此地,一眼便相中此地锁龙阵和泾河龙王的残魂,便开始着手布置阵法。”李柷用断臂指了指那九位闭眼的蟒袍之人说道:“那九位都是我李氏后裔,只是不曾登基,龙气不足,朱温一开始将我那本来已死的父皇从陵中挖出,置于这龙座阵眼,可惜我父死去已久,龙气早就散了,于是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找了个傀儡将我替换,终于勉强使那无名上古奇阵运转。”
  远处,那九位龙子龙孙不知在何时已经化为了一地尘埃,只剩一件件华美异常的蟒袍盖住他们在人间最后的一丝痕迹上面。此时李柷全身上下布满裂痕,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声音已经变形,原来刚才笑的太大声,喉脖处已经裂了一大块。他艰难的说道:“我…死后,这无名…无名阵法就…破了,溪…水…会枯,朱…温定会…派…人…来查…,我…我们,会用最…后…的力…气…送你…们…出去…”。
  
  张邵莹哽咽道:“陛下,我们还能为您做些什么?”
  李柷艰难笑道:“你…们…就…好…好…活…着…,活…下…去…就…行…了…,替…我…们…看…看…,朱…温…老…贼…最…后…怎…么…死……”
  说罢,李柷慢慢抬头望天,这个动作艰难得好像可以耗尽他一生的气力,漫天的雪花像极母后描绘的自己出生那天,据说那天也是雪舞满天,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白的,厚厚的棉被。也像极了皇后不愿被朱温玷污,持剪自杀的那天,溅在雪地上的血渍,鲜艳的像一朵朵凌寒而开,傲雪独立的腊梅。抱歉呢,让你们等了那么久。恍惚间,皇后温软的小手牵住了他的右手,远处一脸温和笑容的父皇身边,母后在朝他挥手。那年,还未成为皇后的王妃,温柔的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阿祚,快走呀,爹爹妈妈都在等我们呢。”李柷闭上眼,呢喃道:“来了呀来了呀。”
  四人就那样看着李柷犹如琉璃一般破碎,化为点点星光。张邵莹伏在苏幼鸣肩头已经泣不成声,同时间山上的积雪猛然剧烈燃烧起来,火光中,一点点星光亮起,最后铺成一条星之桥。苏幼鸣背起张邵莹,三人迅速从桥上飞奔出阵。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背后,光秃秃的龙头山上,一名黑衣兜帽的女子迎风而立,她抬起头,风吹落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被李柷称为攸悦的女子望着因阵法破损而露出的一角星空,幽幽叹道:
  “比天下还大的,那自然是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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