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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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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再三占罢,定下良辰吉日,将在二月初六举办帝后大婚。
  日子还没到,处处便可见宫人洒扫点漆,琉璃砖瓦在霜雪里均要擦得锃亮,各殿窗上贴洒金红纸,再坠上一束同心结。
  新娘子还未迎进来,喜庆氛围像是又过年一次,便是素日里板着脸的老公公,也不由得眉开眼笑起来。
  
  柳承炎面上虽然没太多动静,一瞧见满目金红,又会想起小时候的痴话。
  他八岁时有一次爬树上墙,刚好看见红衣新郎骑马迎亲,特意问家里下人他们是在作什么。
  “小世子,人家是要娶亲呢!”
  “娶亲就可以出去玩了?”
  那时候下人们捂嘴直笑,不再多说。
  
  偏偏婚礼有六,天子惟无亲迎礼。
  做了皇帝,便没法亲自去接媳妇回家,得派两位儿女双全的福寿老人代任婚使,替他出宫去迎。
  
  初六夜里未明时,阖宫上下便已在奔波忙碌之中。
  天地宗庙先前便已遣官择吉日通告过,明日婚成之后还要再去拜一回。
  御座节案卤簿彩舆,样样都要清点布置清楚。
  礼部全员无眠,得把准备好的礼物陈列在丹陛及文楼间,营造一片珠光宝气之象。
  待天亮时,帝后携手走过丹陛,便如同走过无数琳琅一般。
  
  虽然一早有宫人安置着就寝,柳承炎虚合了眼,没有太多睡意。
  他听得见窗外有小宫女在摆弄灯笼。
  长流苏随风摇摆来去,吹在窗上,有细碎的响。
  
  少年裹紧被子囫囵睡了一会,偏着头趴在枕上问。
  “陈毫,时候到了么?”
  “没呢,陛下。”
  他噢了一声,又拿被子蒙着了脑袋。
  像是做了会儿梦,也可能没有。
  “陈毫?”
  “陛下,离吉时还有一时三刻,大可不急。”
  帐子里没了声息。
  
  陈毫自幼在宫里长大,遇见这种时刻哪里敢睡,便是瞧着小宫女们灯下剪牡丹也得撑着精神听更漏。
  吉时一到,他才忙不迭转回殿内,又担心吵醒皇帝惹来不快。
  小皇帝平日挺贪睡,今天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没等太监走到帐帘前,里头已传来清亮声音:“时候到了?”
  陈毫忍笑道:“是,奴这就伺候陛下更衣。”
  
  首先得冕服升座,一如上朝般光景。
  文武群臣皆是在黎明前便换好朝服赶来,齐齐道喜行礼。
  正副婚使四拜四执,自中门出宫迎后。
  
  柳承炎坐在御座上放眼瞧去,天刚露了一层鱼肚白,还蒙着紫纱般的暗色。
  他不知道从这一步步走去冯府要多久,听小太监们说冯府两个月前便在张罗布彩,但也只是竖着耳朵偷听几句,不知道更多。
  文臣武将此刻离他很远,他不用摆出高深莫测的威严样子,倚着休息便成。
  
  台上静默,台下静默。
  汉白玉廷上皆是布景般的帝王将相,只有礼官还在高声唱和。
  
  柳承炎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撑着下巴看殿侧成套的教司乐坊。
  不仅殿中有,廷间也有,但谁若是拨了两声弦,才真是犯了死罪。
  ——国丧未满三年,便是祭拜天地,也最好别起半点乐声。
  于是箜篌琴筝便都是摆设着,乐人候在一旁,一同演这哑戏。
  
  他在卧榻上没多少睡意,冠服整齐地坐在龙椅上了,反而想打一会儿瞌睡。
  直到日光浮云时,陈毫才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陛下……”
  柳承炎立刻醒了过来,随他目光往正前方看过去。
  
  天是亮了,车还没来。
  他瞧了眼大太监,后者忙不迭赔笑。
  “皇后已经到了。”
  “到了?”
  “已经在奉天门外了。”陈毫站得腿肚子发麻,背脊仍是笔直:“这会儿……大概在授金册宝印?”
  柳承炎皱起眉头。
  “她正式被封为皇后,朕还不用在旁边看着?”
  太监想了几秒:“……不劳陛下尊驾了。”
  
  恍然一会儿,天已是大亮,眼看要到正午了。
  有小太监一路小跑着进了殿,同陈毫耳语几句,陈毫再毕恭毕敬地讲最新进度。
  “皇后已经册封完毕,正由女官伺候着穿戴九龙四凤冠祎衣。”
  需要入阁出阁,进雁呈礼。
  
  柳承炎原以为自己应是参与许多,没想到绝大部分礼制都是在奉天门外便册封完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见着。
  他本预备了十二分的耐心与奉陪,此刻只觉得遗憾。
  倏然间,钟鼓作响。
  百官早已候在承天门外跪迎,仪仗女乐终是引着皇后,自大明中门一步步入了宫中。
  陈毫踮着脚看了又看,像是等到了司礼监的信儿,这才面露喜色。
  “陛下,您可以出东阶降迎了!”
  
  这一刻原应有华乐漫歌相颂,但也终究是静默一片,钟鼓声也自近及远,越听越不清晰。
  便如同这一场大婚一般,像是隔着一层雾。
  
  少年起身落步,望着西阶里依稀的人影,眼中多了几分暖意。
  他自高处一步步走向她,先是看清了轮廓,接着又瞧见了九龙四凤冠上的明珠在日光下泛着闪。
  再近一点,更近一些。
  他终于看清她,两人不约而同露出讶异又欢喜的笑。
  
  冯润心并不完全如画像一样。
  她看着更开朗轻快,有盛唐仕女的气度。
  大概是一路册封都没有停下,少女脸颊红扑扑的,额边还落着汗。
  锦绣罗缎都遵着国律礼制,华贵雍容,但也有几分老气。
  便是老气了,他也能瞧见她的可爱来。
  
  小皇帝身边是大帮的礼官太监,小皇后也被女官嬷嬷们簇拥着。
  他原觉得该亲切地打个招呼,但周围所有人都肃穆着,他也不可流露太多稚气,只缓步向前,与她相对行礼,再一同行回内殿。
  
  作揖再抬头,冯润心压低声音试着唤他:“……陛下。”
  柳承炎点点头,还没说话,算是破了功,又笑起来。
  
  先要把朝服换作婚服,再一同行至奉先殿行谒庙礼。
  几套礼制走完,终于能回宫饮一杯合卺酒。
  平日饮酒自是精雕细琢的玉杯,今日却需要剖开一只葫芦。
  他握着葫芦的一半,她拿着另一半,两人对饮而尽。
  
  柳承炎十六年里很少饮酒。
  他总觉得这酒味又呛又苦,不该是什么好东西。
  一瓮喝了个干净,免不了咳两下。
  对面小皇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香得很。
  柳承炎忍着咳又品了下余味。
  香吗?这玩意儿能好喝?
  
  至此才算到了尾声,可以用茶进饭。
  便是吃饭的时候,他得先吃她咬过的一块莲子福寿糕,再效仿一回。
  宫人们道完了一肚子的吉祥话,眼瞅着帝后用餐完毕,撤走案具就此告退。
  红帐金门一合,帘外已是夜幕西垂。
  
  柳承炎仔细一想,都不记得自己刚才吃了点什么。
  他解了皮弁冠伸手揉着脖颈,再一偏头想起来屋子里还坐着另一个人,又眨了下眼。
  冯润心在瞧他样子。
  “你看我什么?”
  冯润心看了又看,捂嘴直笑。
  柳承炎帮她一块儿把繁重的龙凤冠解下来,好让两人的脖子都歇一歇。
  少女偏着头也在解着扣带,小声道:“我小时候吃饭,嘴巴像是漏的,总是掉饭粒。”
  “父兄那时候会数落我,说再不规矩点,将来要嫁个麻子。”
  柳承炎动作一顿,侧眸看她。
  “我有麻子么?”
  “没,”冯润心非常满意:“你特别漂亮,眼睛比我还好看。”
  少年听着觉得哪儿不太对,但是又很受用。
  “我在殿里从天没亮坐到中午,”他叹道:“原本以为还能给你册个金印之类的,没想到你在外头全弄完了才进来。”
  冯润心端了两盏茶来,笑道:“陛下平日不喝酒吧。”
  皇帝面无表情:“胡说。”
  “你刚才呛着了。”
  “……”
  他接过茶一口气喝完,也是累了,又抬头叮嘱两句:“不许跟外人说。”
  
  两人都坐在床沿边,虽然是知道今晚得行周公之礼,但像是第一次交朋友一样,好像总是可以聊很久。
  冯润心自幼养在京中,眼界见识不输于任何官宦。
  柳承炎一听出来她喜欢读史学书,心里更觉得放松惬意,摸了两块糕点递过去。
  “后来怎么不去太学了?”
  冯润心摇摇头:“年纪到了,男女有别。”
  她是冯家公的晚来女,自出生便被父兄精细疼爱着,没有养出娇纵的性格,反而说话入耳悦心。
  几句聊完,皇上已有些叹息。
  “如果只娶你就好了。”他低低道:“没有那九嫔,日子也清净。”
  冯润心双手捧着羊脂玉杯,笑着瞧他。
  “皇后妃嫔,都是宫中官制,自然要与男官一样辅佐相伴着陛下,哪有空置着的道理?”
  “你要是心疼我,以后倒可以挑几瓮好酒偷偷地送来。”
  少年终于听出来了点什么。
  “你倒是很会尝酒?”
  小皇后很是得意。
  “九岁那年,我爹在我床底下藏了一坛杏花仙,不敢让我娘知道。”
  “我没事蘸着咂吧几口,还真尝出点香味出来。”
  
  柳承炎瞧她笑得跟花猫似的,凑过去亲了一口。
  终是龙凤花烛燃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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