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组

　　公司部门太多，侯德才想和周应民在一起的愿望落空。
　　侯德才与新认识的技校生余茂斌、邓才贵分配到化肥厂。余茂斌他们也是昭明地区人，算是在省城工作的老乡。两人初中毕业进的省化工技校，余茂斌是电气专业，实习完就留在电议车间。邓才贵又是学的工艺，按照他打听到的消息，倒班20年那是一定的。
　　周应民按名单是分配在磷酸厂，好巧不巧的，一场球赛让他去了机修厂。
　　公司俱乐部往下走，有一块大大的球场。球场四周是用水泥做的的台阶，看得出来，这里是山坡中间的洼地，用机械修平，浇上水泥。整个场地画成三块标准篮球场，每到下午晚饭后，生活区和附近的村民就在这里玩耍打球，热闹得很。
　　这是团委组织的友谊赛，周应民打的中锋，他的分球和卡位技术不错，特别是一次抢篮板后的扣杀，引起围观人群的叫好声。太不容易了，有多少年没见着这样的猛人了？
　　机械厂的经理牛勇，3、40岁的年纪，人长得高大魁梧。他和部门的青工在角落打半场，看见这边比赛的氛围不错，借着抽烟的机会走过去看，正好见到周应民行云流水般的争球、扣篮。正愁自己手下缺人的牛勇心中大喜，这小子不错啊。找到旁边团委的人打听，问清楚他的名字专业，他决定明天一早去人力资源部抢人。
　　就这么的，也不知道经理牛勇找了哪位领导，应该去磷酸厂报到的周应民，来到机修厂的检修工段。据说，磷酸厂经理王坤林出差回来，把副经理薛明痛骂一顿，说他胆小，不敢与大牛抢人，不去找公司领导理论云云。
　　薛明只能是苦笑，他也是中专生，进厂8年，从基层一步一步的走到现在位置。像牛勇、王坤林这样的老前辈，他是万万不会招惹的。别看王坤林骂牛勇，回转身两人又去称兄道弟的。说白了，这就是一群老流氓，欺软怕硬、又相互抱团。
　　周应民一行6人约好时间去机修车间，办好劳保卡、个人信息的登记，这才跟着厂安全员现场学习3天。整个流程下来，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
　　星期天休息，侯德才晚上进夜班。倒班虽然辛苦，也有一些好处，譬如有中夜班补助，在宿舍的时间多等。他打听过，青工宿舍里很多人都是自己煮饭吃，需要添加的工具也简单，电炒锅、电饭煲两样。进厂时公司补发了半月的工资，两人加上也才1500。从这三天的消费看，温饱是没有问题。但对周应民来说，除去寄回家的钱，日子就过的有点紧。
　　侯德才知道他家情况，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就指望周应民工作后，有工资寄回家。南化厂效益不好不坏，青工们每月能有2200左右的工资奖金。这点钱在城里还不够房租、生活费用，在南化厂这个地处郊区，周围都是村子的地方，节约点的话，一个月500的生活费已经够用了。
　　侯德才实习的化肥车间，工人的收入虽然全厂最高，但在劳动强度、工作环境上，也是最差的地方。这地方留不住员工，很多人进厂一二年，上上下下的关系混熟后，千方百计的调到后勤、检修等收入少，但环境好、劳动强度不大的岗位。
　　青工宿舍有7栋，有些工龄长，在公司外讨媳妇的单职工占了一半的房间。剩下的一半是女工宿舍，留给新员工的不多。他俩运气好，靠门这张床的老工人，去年停薪留职走了。周应民收整了一天，找李彤帮忙，又去在后勤处领来两张高低床，算是解决了做饭的地方。
　　进门右手边留出一个空位，两人用砖头石板搭成橱柜。线路是侯德才新认识的余茂斌排的。这人也是活动能力强，才报到几天，与电气车间的师兄师姐就混到一起。余茂斌在车间找些线板、开关、插座，门框上打个洞，火线接在走道灯线上。周应民还奇怪，他怎么不在宿舍里接线，后来才知道，这样做可以不交电费。
　　最让周应民没想到的是，外接用的是漆包线。周应民只看到余茂斌划出线槽，细细的线条一拉，水泥不用，啥痕迹都没留下。
　　国企人才真多，这是周应民最初的感慨。
　　菜市场就在宿舍下面。一楼中间大门出去，小道转过弯，就是他们下车的地方。
　　这里是周边五六个村子的交易中心，各种蔬菜水果都比城里便宜一半。周应民在家都是做大锅菜，两人餐还要靠侯德才的手艺。
　　买齐需要的东西，两人就回宿舍。不敢久留啊，好吃的太多，但收入太低，只能是眼不见为净了。
　　工厂里，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忙碌了一早的工人干部都是快餐、面条米线，省事又省钱，还能有午觉的时间。他俩入乡随俗，买几个大馒头，一人一碗面条，下着侯德才从家里带的肉酱，这就是进厂6天的早晚餐了。
　　“哥，听余茂斌说，牛勇是去找的秦书记。这人19岁来厂里，根子深。'侯德才是为周应民高兴，人与人不能比，羡慕不得。这一次的抢人风波慢慢传开，都说周应民走了好运。
　　“别人是别人，你不要去多嘴。”椽子出头先烂，周应民明白这个道理。见猎心喜的领导多了，自己不争气，最后的结局可能更差。
　　“我哪敢多嘴，余茂斌问起你的事，我只是捡着不重要的说。”侯德才弱弱的说。他其实清楚自己的弱点：好奇心重，爱显摆，存不住心事。但没办法，改不了。好不容易有周应民接纳自己，他把这份情谊看的很重。
　　“你呢，出去怎么玩我不管，有谁提到我的时候，该说的说。”这人的性格周应民清楚，能让他高兴的出了显摆自己外，就只能是钱上了。
　　“猴子，我只是先你一步，有领导喜欢我的球技。如果我们能提前分到计经组，收入要高一些，还不用下干体力活。”关系到自己利益，侯德才听得认真。周应民大他2个月，但在侯德才心里，却是把他当成父亲一样的信任。
　　计经组全名叫“技术经济组”，主要负责部门设备的管理、生产工艺的管理，干部编制。这些年进厂的大中专生多，有些人进厂一两年都还在下面倒班。至于原因嘛，能力啊、岗位人满了、关系不够等等都有。
　　“你能够去的，哥，有人说了，牛勇看上的人，都是上长白班。”侯德才有些黯然，自己倒半年班，也不知道政策会不会变。再说了，厂里不缺机械专业的人才，检修工段里，老师傅一大把，谁都比刚出校门的新手强。
　　“你也别急，哎，猴子，还记得进厂学校，秦书记那句话吗？”自家兄弟，帮是肯定要帮的，但要时不时敲打一下，让他自己醒悟，效果应该好一点。
　　“哪一句？你知道我的，抓不住重点，反正我听你的就行。”侯德才记事不过夜，哪里会去注意领导的讲话。如果是考试划重点，他还可以去背，考完就还给老师。
　　周应民也不急，他也在琢磨秦书记讲的几句，越琢磨越感兴趣。话虽少，句句都是大道理。
　　“你有本笔记是空白的，拿笔记上，我们都可以反复学习。”有些想法及时写下来，这是周应民进厂后的心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话糙理不糙，两人每天总结一下得失，也是一种交流学习的方式。
　　“那一句‘去认识自己的工作’，”思忖了片刻，周应民说：“你看，我们现在连干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踏实点好。等熟悉了岗位后，我琢磨着，应该考虑自己能做什么。”想到这里，他有些兴奋，对以后的工作生活有了思路和规划。
　　侯德才忙着记录，他的字写的又好又快，学校里还是墙报绘图的高手。周应民停下来看他，灵机一动，想起了他的强项。
　　“猴子，你是团员吧，你看，车间大门外都有黑板报，这是你的优势啊。”
　　侯德才一怔，是啊，走了好几处，自己还吐槽过化肥厂的墙报，既没有排版，又没有重点，关键是字写的别扭。
　　他不由轻轻打了一下脸，看看，这些事情，自己就注意不到。
　　“所以你看，处处都有机遇，能不能成事，还得靠自己。”周应民总结了一下，思路一打开，以后的发展方向就有了。总的来说，还是认认真真做好自己擅长的事。
　　“哥，这是一个好方向，正好，我是车间团委成员，白班的时候，找书记把这个活计拿过来，肯定比现在做的要好。”侯德才高兴起来，车间这些出板报的，水平也太差了，自己一出手，应该会在领导面前露一手。
　　“穷激动，谁让你去争取？”周应民指指自己的脑袋，又指着猴子的脑袋。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这话是你告诉我的吧，你仔细想想，我先睡午觉。”周应民懒得解释清楚，如果他想不明白，下午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