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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路上的车打起大灯在雨幕中慢速地穿行，郊区的马路边是一条小型的商业街，说是商业街，其实不过是杂七杂八的店铺挤在了一齐，看起来也显得十分凌乱不堪。
陈辞坐在二楼网吧的窗口边朝外面看，除了散乱的光影什么也看不清，雨夜把整个世界变得朦胧，让他也变得疑惑。
女孩在下午突兀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今天忙不忙。
陈辞说不忙。
她说那能不能出来陪我。
陈辞说我现在就可以出来。
她说晚点吧，我不在学校。
陈辞没有再问，到了晚上的时候，女孩又告诉他，让他订一家酒店等她回来明天一起去市里玩，陈辞搞不懂她的心思，但依旧照做了。
酒店在三层，二层就是一家装潢过时的破网吧，陈辞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手机安静地躺在桌面上，屏幕都没有熄灭，但却再没有传来的新的消息。
他心里少见的焦急，但他惯于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分一秒地承受着，只能用尼古丁来驱散心中的忧虑，即便过了些年，陈辞还是没有习惯这种局面失去自己掌控的感觉，可是从遇见女孩开始，她就像一只跳跃的迷幻的精灵，总会做出他想象不到的事。
电话声响起的那一刻，陈辞的手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拿起了手机，在介于长波和短波之间的频段里，他终于听到了自己熟悉的音色。
可是他的心却像被从里面刺穿了一样。
“你在哪里啊！”他大声地问，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已经醉的讲话都快要不清楚了，可是陈辞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她。
“没事，我很快...很快就回来了，我现在就去打车了，你...你等等。”
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都让人害怕她下一秒就不慎摔倒，她的嘴离电话时远时近的，远的时候就好像都快要消失了那样。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要紧的，我自己能...能回来，我知道你在哪儿，你等着我好了。”
她又胡乱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就挂断了，虽然她还是告诉了陈辞她的所在地，那里离学校不远，只有二十几公里，但现在这个时间去那儿的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只能打车去。
陈辞缩在角落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他扶着椅子站起来搭着电梯走到了楼下，泛着水光的马路被车灯闪的透亮，他称起黑色的折伞走到马路边上，站了一小会儿，肩上忽地传来湿润的感觉，原来是在刚才他的烟头不小心把伞边烫了一个小洞。
伞外在下大雨，伞里在下小雨，连带着人的心里都变得潮潮的。
夜里急归的车辆从他面前一辆一辆开过，他不厌其烦地一辆一辆看过去。其实他相信女孩对他说的话，他相信她一定会回来，但他没法不去想她现在的状态，会不会摔倒，会不会晕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陈辞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从街上打车过去要七十多块钱，可是他现在身上只有三十了，无力的焦躁感直直地冲上脑门，几乎要把他那惊人的意志力都冲散。
当雨水彻底打湿了陈辞左半边肩膀的时候，他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的号码，果断地打了过去，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禁忌的尘封的大门。
听筒里响了短短的一声后电话就被人接了起来，那一头的人犹豫着问了一句，“...喂？”
“好久不见。”
接电话的人听起来年纪也不大，他沉默了片刻，大笑起来，”阿辞，真的是你！老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能...借我点钱吗？“陈辞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把拳头握得生紧。
“你出什么事了？”
他听到听筒里的声音忽然变得震惊，心里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悲伤，但嘴上还是很平淡，”没什么事，麻烦你了。“
接着陈辞便挂断了电话，用短讯把银行卡号发了过去。
仅仅一分多钟过后，收款的信息就传到了手机上，但就在同时，另一个电话也打了进来，陈辞抬头看着女孩从街边的车上一瘸一拐地走下来，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女孩好像恍了个神似的，紧接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浑身就像被抽掉了骨头那样瘫软着，她从啜泣演变成大哭，那些哭声擂鼓般震动着陈辞的心脏。
他在漆黑的雨夜中丢下伞朝着她狂奔而去，把她从泥泞的路面上拽起来抱在怀里，女孩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反手用尽全身剩余的力气狠狠抱住了他。
她脸上的妆已经花的不成样子，沾粘着丝缕的碎发贴在嘴角，眼眶哭得红肿不堪。两个人在大雨中相拥，女孩忽然挽起了陈辞的脖子，抬起头吻住了他，他感觉自己冰冷的心在那个满是酒气的深吻里重新炽热地跳动起来，连雨也丧失在了整片世界里，陈辞的世界一直很小，小到只能容下有限的几样东西。
而此刻的他纵情享受着和对方交换着温热的触感，令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沉静了，但他有些后悔圣诞节的晚上对女孩说过的话，他觉得有些可笑，因为自己这个乏味而单调的世界，实在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
陈辞扶着女孩回到了酒店的房间，帮她脱掉透湿的衣物擦干身体，女孩的酒意在哭声中稍稍褪去了一些，但眼眶里还是有泪水在打转，她抱着双腿窝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地埋着头。
“没事吧？”
陈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伸手摸了摸她濡湿的头发，但轻微的动作却让女孩崩溃地再次哭出声来。
“他骗我！他还动手打我！”
“谁？”
“你...不认识”，她犹豫了一会，“是负责我们宿舍楼水电的经理，开学时候认识的。”
“你喜欢他吗？”
女孩拼命地摇头，“他和我想的根本不一样，我很害怕...”
“没事，我陪着你”，陈辞坐在她身边，傻傻地笑了笑，“以后离他远远的。”
“不可能，他还会缠着我的！”
“那我保护你啊。”
女孩愣了一下，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让他倒向自己的怀里，不顾一切地吻他，去帮他解开衣服，陈辞倒向她，就像倒向了一个梦，他无法拒绝这个女孩对自己做的任何事，从来。
壁灯似乎也悄悄黯淡下来，呻吟与喘息在冬夜的空调暖气中升温，汗水在肌肤上渗开，仿佛所有的温暖都在一瞬间朝陈辞涌来，他被无尽的热包裹着，终于短暂地离开了与生俱来的孤独。
窗外是被雨洗过的夜空，陈辞赤裸着身体站在窗前点起了一根烟，在他身后，女孩缩在酒店宽大的白棉被里已经沉沉入睡。
他记得自己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在刚才那番令人目眩神迷的缠绵过后，陈辞身体里依然充盈着另一种热量，热到可以让手里的卷烟无火自燃起来。
蓝黑的袖口边排着两颗金色的纽扣，从袖口中伸出的一双手正轻快地敲击着键盘。
还有两个人静静站在他身边，眼神中却都报以期待的神采。
“队长，这你都能摸出来，真厉害啊，我倒现在都还有点糊涂呢”，小刘靠在秦翔身边小声说，“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也算有你和你女朋友的功劳吧”，秦翔笑笑，“许理那样的一个人经常和不同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这你也看见了，虽然说没什么感情都是各取所需，但是他绝不可能和她们断了联系，毕竟关系是需要维持的，如果说他忙于工作或者是其他的事倒还说的过去，可是他那个朋友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那天其实很闲，不是么？”
“可这有点太不靠谱了吧，万一他当时就是不想和别人聊天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秦翔微微一笑，”所以我仔细查了一遍他在一个礼拜之内的信息，和哪几个人说过话，做这种事的一般不会和几个异性在完全相同的时间段交流，所以整个得看下来你就会发现，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每一天都会有一段奇怪的空白...”
小刘募然瞪大了眼睛，“所以说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我们没有采集到，而且是被人掩盖了！”
“对”，他点头，把目光投向电脑前的同事，“当然了，我们的工作很严谨，不能光靠猜的，所以现在就看老张能找到些什么了。”
年轻的小刑警脸上充满了敬佩的表情，浑身都振奋起来，原先他还因为初来乍到就遇见这样棘手的案子而愁眉不展，但线索展露在面前时的那种引诱感又重新激起了他的劲头。
“队长懂得真多，我还要好好地学”，他很谦虚地说，秦翔却古怪地笑着看他，“你小子处过的女人太少了，像这种事你搞不清楚也是应该的。”
年轻人一时间哑口无言，技侦部门的张炆却停下了，他对秦翔招手。
“有了，微信通讯里有一个联系人在案发当天被删除了，删除的同时还清空了所有的聊天记录包括手机里的缓存文件，几乎可以说是清理非常干净了。”
秦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张炆苦笑着把眼镜取下来，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这位队长，”正常人的删除都是从软件内部，手机里多少会留下不少残余文件，但是这部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基本可以确实是人为。”
“这就对了嘛”，秦翔咧嘴笑了，“把详细信息和地址给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