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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凌空立于云下不足十丈的地方，少女拍了拍衣服袖口，毫发无伤。
少年黑着脸，吐出一口雷光，半边身体都是焦黑一片。心道我说为啥硬拉着一起，敢情您原是想找根避雷针？
半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立起来的银发恢复柔顺光泽，从少年的脸颊划过。他左边眼睛变得绯红，身上的气势也开始增长，周身五尺，有淡淡的血气起伏波荡。
而另一边，明黄色的光芒包裹着本就高挑的少年，她飘逸的长裙不知为何，有种古朴厚重之感。
那是岁月沉积的力量。
他们的规则先是怯生生地互相触碰，待到相互熟悉后，开始朝着上方与四周蔓延。
岁月荒芜之境，以及，
无边杀境。
两种境之力将整个结界内部对半剖开，一微黄一淡红，如颜料落入清水，缓缓消散沉降的模样。
少年的银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末稍更像是被烤焦的野草，而在他身侧，某人身上的红衣愈发鲜艳明媚。
炙热如火。
结界里忽然起了阵风，同时底下的那个缺口处，近乎浓郁到化作水雾的地气涌入，而后顺着结界周边向上攀升。
头顶的雷光还在闪烁，偶尔如蛇吐信子般探出一道分叉的电光，在触及两人所处之境的瞬间，便已消融。
沸水遇冰。
只是若是以湖川之水凝为冰流，大概能轻松覆灭整座城的火焰吧。
上空的天气浓度亦是愈发趋于实质化，比起血瞳的杀力全开，前者摧毁剩下的这半座城池，彻底犁平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同为八阶高重，甚至立于十重天之巅，双方差距依旧很大。他们已施展境之力，更是短暂地合二为一，而城主到现在都未现出踪影。
应是在那云端，以少年先前相同的，调用天气毁镇此地。而结界的存在除了防止他们二人逃离，亦是能使天气之力最大化，最为妙哉之处，在于后者甚至无法调动太多地气用来护体。
尽管那个缺口稍稍影响了他的计划，可仅凭那一处泄露进来的地气，根本不足以与天上凝集的天气相匹敌。
少年自是清楚这一点，因而一开始便不打算以地气抗衡天地，而是换了种近乎自残的打法。
地火烧荒。
将整个结界范围内烧成无法之地，加上外部天地二气的挤压，运气好的话，很快便能出去了。当然也有运气不好的情况，比如还未烧尽此间地气，天雷便已落下……
或者他们二人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即使有规则护身，可谁知道在无法之地中施展，会不会出现什么异变呢。一旦如此，便相当于自投绝地、引颈就戮了。
并且，城主迟迟未现身…
“我改主意了，”少年忽然道，“待会儿我尽量打通上方途径，你抓住机会先行突破出去，然后内外合力毁掉结界障壁。”
少女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上空的乌云，意思你这计划当着城主的面说，合适吗？
“无所谓，”
少年淡定地笑了笑，正色道，
“反正他肯定做好我们强突的准备了，可准备得再充分，终究还是凭实力说话。”
少女不想理他，只是不多时，再次以手指天。见少年依旧老神在在，忍不住问道：
“你扛得住？”
“应该吧，起码三成把握。”
少年一脸傲然。
接着又解释道他只能短暂打通雷云禁制，而少女越过禁制时，很可能会遭到城主拦阻，所以风险是相当的。
而且他的体魄确实还是要强一些的，挨上片刻雷光倾注还行，不至于秒躺。至于区区肉身，哪怕到时破烂了，只要源血不曾枯竭，亦可待稍后重塑出来。
不过此时少年身体里的两个意识，正处于对半分的状态，他与血瞳都无法一言决之，而是一种混沌的控制。即这具身体最终做出的选择，既可能是血瞳的意愿，也可能是少年的心思，还有可能就仅是身体本能反应而已。
血瞳不是不能接管全部意识世界，但它经过慎重研究之后，决定还是以这种形式共同管理，并各自承担一半的责任。
究其根本，还是这类天威终究能无视肉身阻隔，丝毫不差地落在意识上……它可绝不是害怕了，完全没必要好嘛？
少年也不拆穿，那只在他管辖范围之内的右眼轻轻阖上，在这之前，他右手上已经有了一团银色雷光。不过与其说是雷光，更像是一个不太稳定的光球，它在震颤中，向外延伸出了无数条“须根”。
雷光，在权能领域就是雷这种属性的能，当它与外界的能相碰撞时，会有或蓝或紫或青或红的光芒显现。而所谓的电光，就只是说光而已，雷属性的能即使只在云中“自家地盘”呆着，依旧会彼此碰撞产生白色的弧光。
不同于雷光的暴躁凶烈，电光至少在表面上是温和的，且电光总是瞬间迸溅又消失，几乎无法离开云层太远。譬如某把雳剑，其上的乌黑雷光能充斥方圆百米之域，白色电光却只能附着剑身，随着雳剑将域一分为二。
雷光的本质还是雷，而电光的本质是那跳动的、倏忽生灭的白色弧光。
只是虚无界似乎从无纯粹的光属性权能者，亦无纯粹的光属性地气。天地玄奇，造化无极，生灵如蚁。
少年左手倒提长剑，背在身后，只等那人准备完毕，使要与天上雷霆一致高低。只是迟迟不见她动作。
正讶异着，她忽然走到少年面前，握住少年光芒闪烁的左臂。
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要不要先结个盟什么的。不是不相信你啊，我怕被误伤到。”
少年：……
他默默收起了左手的长剑，向她伸出手去，一只略显苍白行瘦的小手，被少女整个握在掌心。
她默念着古老的誓言。两人身周的雷霆就从未停止过咆哮。
少年恍惚间，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如风声，轻轻呢喃:“…星辰九转，三世不移。”
??？
少年如被虫子叮了一般缩回手，斜眼仰望面前人。咋回事啊小老妹儿？咋就三世不移了？您这是结盟，还是让我签卖身契？
只是少女狡黠一笑，呵呵道:“契约已成。”
说着，自她指掌间溢出星光，烙在少年眉心。而他额上忽然有纹路出现，妖异的红光将少年半脸染得通红，仍被那星光压了下去，
那粒星光在少年眉心盘旋，似是在商量着什么，终于落定，化为半朵莲花状的印记。契约一成，少年原本枯萎的银发陡然暴长，似乎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无风亦飘扬如旗帜。
与此同时，自少年左手掌心飞出一道红芒，也是印在了她的眉心处，是一只竖眼。
不过她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是身穿的裙裳更鲜艳了几分。大概是先前那次，已经蜕变过，此刻便只是稍微提升些许实力。
不知名的契约，似乎并未全他们之间生出什么隐秘联系，少年依旧忌惮着她。只是那契约的存在，无形中压制了血瞳的干涉，令他双眼都恢复清明。
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倒退三步，再次被明黄色的光茧包裹。光茧周围气象极盛，流动的金色环绕，时光沉积的味道尤为浓郁。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
结界的顶端之上，乌云之中，雷光暴动。紫雷、蓝光、乌云、白辉交相映照，整座东城都是能听到雷鸣暴作，震颤楼宇。
大雨倾盆，亦有狂风将雨水抛洒出去，遍泽大地。
一道绿色剑光突破云海，直入青天。少女一身红衣，被明黄色的光茧裹携，又被浩荡的金色围绕，破云而去。
城主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底部，他抖袖掐诀，接着右脚轻轻一跺。
“天地道转。”
一声轻笑传入云海里，两人耳中。
此间的天地忽然震了一下，时间仿佛凝固，一切仿佛凝固，唯有空气在鸣颤。
瞬间，少年和光茧中的少女跌落地上，触及结界底端的阵法。
他们仰头望去。
青色道袍的城主立在云下，捧着一柄拂尘，如蟒蛇盘踞天上。
气机封堵住了结界的唯…二出口，因为底下那个出不去，对身材要求过分严格，很多人还未出生就已经被淘汰掉了。
少女“啵”的一声打开光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余光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结界里边。她瞥了一眼刚从地上起来的少年，皱眉，不满。
银发少年：…这么一会儿你就能睡过去？！敢情是刚刚摔的不够高，不够劲儿？
当然，这种大实话，他不会讲出口的。
少女一个栗子砸过去，后者立刻捂头惨叫，她拍拍手，志得意满。
神清气爽。
读心术嘛，跟谁不会似的，切！
契约没白弄。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望天，城主负手而立，闭目养神。但那云中似有一双巨大的眼眸盯着他们。
少年好似记起什么一般，一拍脑门，讪笑着。抬头对云下的城主讥讽道：
“不长记性？”
暴雨挥斥人间意气，于楼阁亭榭、花草树木、篱笆檐角、道路井边处处溅射，玉珠跳、蛙声歇，无不至之微末。涤尘除秽，清静东城，反复洗过几遍山水。
而云上又有一剑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