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剑修的理想

　　半年前，鸢倩书信一封将灵草的地点、状况连同可能的变数告知顾寒。二人商量好对策后即刻整顿，择日便抵达广延城。根据鸢倩的叙述，谷中阵法只有在正午才会削弱几分，并且维持一个时辰。所以，二人就借此空隙悄悄潜入山腹。
　　顾寒依稀记着幽谷内部长满了草木，并且神气缭绕好似活物，他甚至注意到某处荫蔽下面生着许多低级灵材，居中还有一株四生花，朵瓣鲜红、茎叶翠绿。少年再生念头，可不敢离鸢倩太远，他同样也垂诞过后者手腕上的发光之物，奈何人家气元境初期期修为自己根本打不过，很快便放弃了。
　　鸢倩声称要保存实力对付后面那些气元境妖兽，故中途遇上的所有锻体境妖兽都交由顾寒处理。凭借着锻体圆满元力，顾寒这一路也算顺风顺水，除却与他同境界的嗜血蛛难缠一些，其它并无大碍。待取得腹中灵草，二人各得其一，分道返回。
　　顾寒打量着躺在锦盒中的宝贝暗自窃喜，仅当当打手便能换来一株高级灵草，真是大赚一笔。临走时鸢姐叮嘱说这小株尚未成熟，倘若不以唤灵水催生怕是要再长个两三年之久，并随手递给少年一块腰牌让他到王都去找一谢掌柜购买便是，毕竟像司城那种小地方不会有此灵物。
　　就在某一瞬间，心中的剑鸣将顾寒惊醒，他下意识丢掉手里的锦盒侧身躲避，但依然被人重击倒飞出去。黑衣打开锦盒、感受着灵草表面那层光晕，确认完好后才松了口气。
　　远处，左肩骨粉碎使顾寒闷声连连，他面目狰狞、攥紧右拳不停地敲打地面。很快他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搞了半天鸢倩是跑去别人家偷东西，可又让人奇怪那黑衣不去抢大株灵草为何反过来跟自己争一小株。顾寒强忍剧痛，起身拔出鞘中铁剑。从黑衣口述中得知两株灵草早已被设下阵法，离开原地阵法便会散作真气传讯。只不过，鸢倩撤离的手段令人意外，所以只好先索取这小株再谋其它。
　　黑衣本想放过少年，因为他清楚二人能力不足定是后有大能相助，但却猜错了。而后者亦是如此，不知黑衣所想，提剑出招、干净利落。随即，掌、剑相碰，掌风不敌剑刃迅速撤回。黑衣掌心的血洞已然冰封，他抬头看向老人，眼中寒意越发明亮。
　　······
　　顾寒平躺在床上，思量着今日的种种是非，其中黑衣人与孙蓉的关系让他最为头疼。
　　“当初就不该跟鸢姐去广延城，唉。”他抓过身旁的凉被蒙住脑袋，心情甚是烦躁。
　　“顾寒快过来，为师给你带好东西来了！”老人推门而入，手里的葱味面香气扑鼻，有心者甚至给它点了一只鸡蛋。
　　“唔...自己吃，我撑着呢。”
　　“臭小子美得你，这才是给你的。”
　　“四方剑。老头儿，你终于舍得拿出来了！”顾寒大叫一声，却不料他将手收了回去。
　　“别着急，先把我交给你的东西背一遍听听。”
　　“没问题，听好。”
　　“世间能者多以武修成道，其中淬骨锻体乃每个习武之人的必经之路，视为锻体境。当武者完成九重锻体即可感悟天地、聚灵气于己身，衍化元力、铸胚之形。胚，初生也，人身既为元胚。武者吸纳外界灵气入体，经循环流转滋变为元力，待到元力盈满、交汇如一，可突破人体桎梏抵达气元境并将元力转为真元，使得只身力量更上一层。”
　　说到这儿，顾寒停下看了老人一眼。
　　“可师父说过，这并不是我该走的路。一名剑修，若想抵达无人触及的至高境界，必须成就极道之意。而成就极道之意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在锻体境圆满的那一刻‘击破’元胚、冲散体内的元力。额...上回好像就说到这儿。”
　　老人摆摆袖子，弄掉上面的葱渣，看那样子是吃的不错。
　　“很好，难得你都记住了。”
　　“冲散体内元力后便要立刻隔绝与外界的灵气交换，让肉身成为繁衍一切的根本，锤炼剑意、以虚为实、重塑元胚。不同于元力、真元，此胚的本质乃剑气，可以把它理解成剑意的实体但其本质是虚物。旁人琢磨不透，自己却能做到心中有数，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无论如何都要把握好这境界。往后就是修练，练什么，练剑。经过日复一日的打磨，胚体足以容纳剑气至丰满，便可直接跨入气元境且不会触及任何瓶颈。”
　　“气元境、法魂境、天上宫，往后亦有更高深的境界，一辈子与剑打交道却难见倾心之人。都说啊，这路难、苦且漫长，何时能走到头，到头了该干什么，干完了又怎么办，没人能说个清楚。”
　　顾寒听了师父的话，觉得自己身临其境。
　　“师父，难...难不成您要仙去了，为何如此这般？”
　　“混账，小兔崽子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倘若再不突破就给我滚回司城！”老人火冒三丈，难得自己感慨一次，差点儿被他呛死。
　　“起来，这个小玩意儿也给你。”
　　顾寒散漫起来，伸手去接抛来的吊坠。
　　嘭！
　　剑意澎湃将顾寒锁死在地上，刺骨的冷、无形的剑流穿刺肉身，三年来他第一次忍受不了师父的考验。
　　“啊！”
　　“抱歉，没控制好。”
　　“那里面封存了这三年内失散的剑气，由你产生所以只针对你一人，我不受影响的。当再遇见危险时就借用里面的剑气，反正里面多的是，用个几年不成问题。”老人怪叫道，端上大碗出了房门，临走前还嘲讽他的摆像特别难看。
　　“徒儿，不必谢为师，今晚你就好好享受，啊。”
　　“脑...崩...屎...着...嗯...棒...缝...抹”
　　“忘了告诉你，灵核里的剑意随你控制，但前提是你得摸着它。”
　　顾寒望着眼前的吊坠，此刻他从未觉得一臂之隔这般遥远。良久，不知是剑气散尽还是没了知觉，反正感受不到疼痛了。少年想着等自己恢复过来，定要让师父常常这杀心之苦。
　　他闭上眼睛，用掉了最后一分精力。
　　······
　　白衣面色平淡，抬头看向空中的女子。
　　阵法已经启动，无人能够阻止空间运转，但他只是想明白，为什么。
　　他问，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她低头看着胸口。
　　他问，为什么这样做？
　　她答，自己时日无多，总得替大家分忧。
　　他又问，要多久？
　　她不答。
　　白衣取下身后的寒天剑放在中央，对着陪伴自己一生的搭档许下离别之誓，即刻起身离去。
　　众人默然。
　　她哭了。
　　你回来！
　　一面寒冰绝壁留在男人身后，可能再也不见了。
　　白衣踏出大门眺望天穹边外，想着远走数十载，如今当回家看看。转眼间，他落下地面、踩到融化的碎雪，原来已经过去寒冬腊月。久别故土、心生怅然，这里依旧是人间。
　　隔着远，城头的牌匾不知被何人给盗了去，他只好随手削块木板安置在檐下，刻上家的名字。再往前走，店铺、摊贩、手推车等等，凡是肉眼所见全部残破不堪，该腐朽的成为残块，该逝去的也已远去尘埃，连同自己年轻时光顾的酒家，如今也变作危楼一栋。
　　男人感慨，没错，人间依旧是人间，可人呢？
　　跟随昔日的“身影”进入家门，可笑脚下的枯草都不愿奉承他。男人有了小脾气，冲过去猛踹一脚。
　　咚！咚！咚！
　　何人发声？
　　男人阔步赶去武场，刚好瞧见一人正在舞棍，身姿潇洒羡煞旁人。他唤了声兄弟，顺带上自己大大的拥抱。
　　夜晚，兄弟二人举杯痛饮，对着天地傻笑。
　　他先问，当初为何不随我到天上？
　　他答，家人离不开我。镇守四方，天下第一，足以，别忘了我是个将军。
　　他应，哼，你们个个心怀天下，老子就不这么想！
　　他也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有什么困难？
　　他也答，困难嘛...自然有，但跟你没关系，你也管不着。嗝，哈哈哈哈！
　　男人摇摇晃晃来到桥边，对着河面审视自己。
　　老了。
　　“啊！”
　　少年被男人的面孔吓了一跳。
　　这是顾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