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黑、白

　　白横脸色略显苍白，连支撑身体的银枪也变得暗淡无光，他迫使自己前行，只是脚步越发沉重。
　　贯虹乃白家枪中最具爆发性的一招，需武者引自身元力沟通兵器，根据传递方式和多少决定出枪的破坏程度。换做平常，白横都是利用与敌人交战空当积蓄能量，绝不会冒险以命相搏。可当他远远望见黑衣的那一刻，心中的怒火便淹没了理智，断然选择炸开修为、凝杀意于枪尖，直指南尘。他甚至自信饱含杀戮的一击足够越阶斩杀法魂强者，但自己还是低估了旁人的手段，未能取及性命。
　　“爹，您没事吧？”白邺落地后连忙上前搀扶，同样也做好被批评的准备。
　　“哼，明知故问，谁允许你擅自回来的？”
　　“额这个......”
　　“唉，别提了。本来我与三伯好好赶着路，哪曾想到会在临风城碰上金家的队伍。那东王都的小丫头您可见过，娇泼、蛮横跟她老娘一个德行，我也没办法啊。”见到父亲大人点头，白邺这才宽了心。
　　“这能怪谁，见人家芳心萌动就忍不住贱爪子，当年若不是我和金老鬼大战百余回合，你岂能活着回来！”
　　“您说的对，对。”白邺大汗淋漓，想想那场面就浑身发怵。
　　“少糊弄我，快说，又给老子惹了什么麻烦？”
　　白横抓着儿子问东问西，先前那股子空虚劲一扫而空，再现将士的生龙活虎。但后者却慌张了，一五一十地吐露干净。
　　“混账东西，成天就知道女人女人，枪不好好练、无视军令私自离队，还有什么你不敢的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白邺撒腿就跑，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位老爹向来不摆弄虚架子，以前断胳膊断腿都是他把控不住力道，害得自己隔几个月便要在床上躺一回。忽得一声，黑尖凌风袭来想阻其后路，却被白邺反手握住收式而归。
　　“黑焰枪。”
　　“看招！”既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白邺重整气势、斗志昂扬。
　　黑枪掠火，带着刚猛、霸道的枪意划破长风，一瞬间燎原的气息席卷四周，将战场烧得火红。银枪再次转动，短时间内形成一股更为强劲的风势，震土走砾、狂舞漫天。黑与白之交锋使得周遭都变了模样。
　　白邺已经接近气元境中期，以白横现在的实力很难与自己抗衡。但他明显感觉到男人越打越强，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突然，银枪收拢攻势，聚起风芒刺破炎壁。二人同时散尽元力，瞩目良久。
　　“无影。”
　　“无影。”
　　叮叮叮叮叮叮叮！
　　没有元力支撑不受外界影响，二人的步法、枪法完全一致，就连力道都近乎相同，如此纯粹的意境下已是打的难舍难分。
　　“断回。”
　　“断回。”
　　回旋、再转、上挑、压枪。
　　“登龙。”
　　“登龙。”
　　拳脚齐出如盘龙折返、升腾，二人的衣袖开裂、撕碎或破烂，最后掌心相碰各自远离。
　　可这场战斗并没有结束。
　　黑与白同时落地起势，右手紧握枪身、重心后移，做出各自扑猎的动作。他们狠狠地盯着彼此，将对方视为活物亦是死物。天地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没了声响。
　　砰！
　　“贯虹！”
　　“贯虹！”
　　黑、白光交汇，夹杂着两个男人的嘶吼声。
　　······
　　白家客厅，老爷子静坐堂上，手捋胡须对着一卷功法津津乐道，待想要品口茶时却发现无人冲泡。另有蓝衣美妇倚靠在厅柱上，举着即将完成的刺绣呵呵傻笑，转过身来刚好瞧见父子二人归来。
　　“大哥、邺儿，你们这是？”美眸一惊，对二人的打扮十分意外。
　　“无碍，刚对练完枪法，现在他应该稳固在气元境中期了。”
　　“当真？”白叶抓着侄儿的双手询问道。
　　“嘿嘿，小小气元境还难不倒我！”
　　“不不，我的意思...喏，这真是你干的？”美妇瞥了眼一旁的白横，后者如今的样子像极了街边那讨饭乞丐。
　　“额...爹让着我的。”
　　“别不好意思。依我看某些人天生欠揍，等以后咱们邺儿成为强者，操练操练他...也未尝不可。”
　　为了不让白横在旁边插嘴，姑姑领着侄儿去了里屋。听后面传来的欢笑声，白横的内心微微触动，握紧鸣颤的银枪若有所思。
　　“叶子用心良苦，你真该好好谢谢她。”老爷子拍了拍白横，转身回去书房。
　　“是”
　　夜晚，白横卸下佩戴一天的重铠，提上银枪来到武场中央，抬头望着天空明月高挂，内心十分享受。兴起便要舞动手中之物。只见他缓缓起步，动作慢而悠，紧接着后撤、左摆、回身......一整套走下来依旧显得平静。但如果你仔细便会发现，在那光亮的枪身上覆盖着什么，说它两物合一不差，却不如本体同源来的贴切。如今白横已经彻底融入其中，人随枪走、枪化人身，同无形之中的‘它’共舞。
　　圆桌旁的白邺随意拨了几口饭菜，赶忙拿起黑焰枪飞奔出去，倘若过了老爹定下的时辰自己必要挨骂。他走近武场，刚踏上台阶便听见父亲的声音。
　　“器出有影，形化万千。不论枪、剑、刀等世间诸多兵种，不论本身品质高低、优劣，凡器，皆有其魂。此魂并非赋予器身的某种生灵，而是人们经过千锤百炼从兵器中感悟出的天地道理并将之出入身体内外。兵言曰：‘枪显七魂，六掌攻伐，首魂主天地。即胸中有天地，方能做到心与神合，显现神魂。’那么，何为天地？”
　　白邺愣住，心想爹是抽了哪门子疯，居然站在月亮底下谈兵论道，还把兵言给搬出来了。
　　“风、火亦是天地。”
　　银枪横扫，瞬息而至，白邺震惊。那银光快到什么程度，自己还没用力已被弹飞出去。
　　“无论何时都要紧扣神弦，不得马虎！”
　　话音刚落，二人同时出手，但能清楚地看到黑枪被银枪狠狠压制。没错，白横是以气元境巅峰的实力在战斗。
　　“三年历练，见天下、知生死，如今你就以这种实力答复我？”
　　白横直奔向前，白邺没料到父亲居然动真格了。
　　“死亡当前还敢不动杀心，朽木！”
　　想以中期修为接下气元境强者的巅峰一刺，谈何容易。
　　嘭！
　　黑焰枪枪魂外放，白邺的气息骤然攀升到气元境后期，此时的他眉头紧锁，正是那个血海中且战且胜的白统领。
　　出手既是杀招，黑白相交燃出激烈的火花。
　　白横暗自点头，下午出手时他就有所猜测，原来白邺早就领悟了第一魂，尽管比自己晚，但是更强。
　　“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白横的儿子！”
　　黑白继续交战，不过最后依然是白邺体力透支，倒在地上任凭旁人发落。
　　“不打了不打了，爹你简直不是人！”
　　“混账，你才不是人！”
　　“快说说，你何时领悟这枪魂的，我怎么没听你三伯说起过？”
　　“去年吧。爹你也真是，难得我留了手，这下好让你一下子给套出来，没意思。”白邺翻了翻白眼，心想与他人交战要留有余手，并学会后发而上、牵制敌人，道理都你教的忘记的也是你。
　　“大男人少在那儿娇气，赶紧去告诉你姑姑和爷爷。”
　　“哦。”
　　望着白邺溜蹿的背影，白横心里乐开了花，谁敢说我儿不如他孙家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