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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吧。”圣骑士汤姆右手端杯饮水，左手捏着一个已经变形了的铁球。
“阿尔法已经辞职了，我打算让杰瑞当侍从队长，没意见吧？”汤姆说道。
“在情绪上有，在理智上没有。”赵东看了看椅子脚，旁边堆满了被捏成铁皮的铁球。
“说说看为什么没有。”
“阿尔法是因为我辞职的，假如你提拔我做队长，就代表着官方认可这种行为，那么所有的圣国侍从都想让队长辞职或消失了。”赵东缓缓说道。
“说得好！所以，你将一辈子作为一个圣国侍从，绝望么？”汤姆似乎不着急捏平这个铁球。
“……”赵东想说些只要能侍奉我主奥克兰什么的套话，但话到嘴边，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
“绝望！”赵东说出了心里话。
“作为圣骑士，我只能这么做。可作为汤姆，我很欣赏你，有潜力，有头脑，有气度，肯去劝说仇敌阿尔法，而且，对我足够诚恳，”汤姆微笑着说道，“圣国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我教你迸发出精神力量的详细方法，我会让约翰这个侍从在合适的时候“阵亡”，然后你到边缘之地，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可以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怎么样？”
赵东尽力让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脑袋里疯狂回想着见到汤姆后，他说的每一句话。
让自身的意志与奥克兰的意志同质化……忽然，赵东回想到了这句话，明白了，圣骑士汤姆就是圣骑士汤姆，没有什么抛开圣骑士身份的汤姆，不要信这个危险的圣骑士的鬼话！
“以前我想去，现在我喜欢槽牙城。”赵东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现在这种被他人握于鼓掌，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碾碎的感觉真的很糟。
“很好，很好！”汤姆大笑道，笑着笑着脸都狰狞了起来，手中的铁球被碾成了铁皮，扔在了铁皮堆里。
“既然看在你对我这么诚恳的份上，我也对你坦诚相待，”汤姆说道，“这颗铁球，原本打算用来击穿你的头颅的。”
“阿尔法是我当侍从队长时，最讨厌的一个侍从。”汤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那时候他嘴巴上还没有几根毛，只有十六岁，却整天念叨着我主奥克兰，比七八十岁的牧师还烦。”
“有一天出城夜间巡逻的时候，三个溜进来的黑龙下忍，迎面撞上了我们十个人，呵呵，那时候我太弱了，人数是敌人的三倍有余，还会有生命危险。”
“接下来就是老套的故事，阿尔法救了我，在全歼了敌人后，我立马背着他，就往城里跑，我知道，人这时候睡过去就没了，神术可医不了死人。”
“所以一边跑，一边和他说话，我只记得那时候他说的一句胡话。”
“我不愿看着邪魔让同信兄弟流血，我愿意替你承受。”
赵东听到后，眼瞳一缩，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自己的一句话，会让阿尔法有这么大的心结。
“你这个把同信兄弟打得吐血的蠢货，才是真正的邪魔！”这是自己当初说的话，说完便停手不趁机报复了。
“他是个死脑筋的蠢货……”汤姆闭上眼，与其说是对赵东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但正是因为这个死脑筋的蠢货，我才走上了圣骑士的道路……”汤姆似乎不想再继续回忆了，停顿着，赵东感觉得到，疾风骤雨正在酝酿。
“他真是死脑筋，把你虚伪的仁慈当成真的了，从而内心陷入了自责和自我怀疑当中！”
汤姆双目睁开，抬起头来，凶光毕露。
“你称不上邪魔，邪魔还敢明着忏逆奥克兰，你只是个投机者。你嚼着奥克兰的面包，学着奥克兰的技艺，在吃得满嘴流油之余说上几句奥克兰的好话，心里却没有奥克兰一分一毫的位置，只是挤满着你怎么获取奥克兰好处的盘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死我，杀死一个圣火亲和力接近零的人，然后对外称我的圣火亲和力降到了零，你出手格杀了邪魔。以圣国粗糙的制度，和你的威望，你不会付出任何代价的，没有人，没有人会为我声张的！”赵东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赵东长期以来的压抑，在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又一万句反驳这群宗教疯子的话，但他此时不想再多说一句了，只是抬起头，直视那个所谓的圣骑士，眼神里满是刻骨的憎恨。
“因为我是一个圣骑士。你只要说了一句谎话，流露出一丝想要叛逃的想法，我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你，可你没有。”说这些话的时候，汤姆逐渐平静下来了。
“圣骑士，只会杀死披着羊皮的狼，不会杀死迷途的羔羊。约翰，我知道你从小在边缘之地长大，而又处在这个年纪……”
“放下吧，放下你心中的那些邪念。好好听从我主奥克兰的教诲。以你的领悟力，很快就能明了奥克兰的意志，到时定能走上圣骑士之路，我们再一起并肩作战……”汤姆少有地露出了柔和，赵东感觉得到，这是真心的话。
回想起这群信徒，他们自从知道我生活亲和度接近零后，他们就开始排挤我，敌视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对真心信他们那一套的人，好得无话可说。
答应么？答应了的话，孤独、饱受敌视、身处危险……这些痛苦都能得到消弭，与其当一个痛苦的人，不如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奥克兰傀儡？
赵东的内心激烈地冲突着。
等等。我为什么一定要做残酷的二选一？
蓝星上有一句话，叫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这句话乍一听是玩笑，但实际上是有深意的。
信仰奥克兰的确与个人意志相冲突，但真的是完全冲突的么？如果是，那么这个圣骑士汤姆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个人情绪？为什么会有自己的爱恨？
既然不是完全冲突的，那么奥克兰的意志，与个人意志之间，肯定有可以共存的一部分……
“约翰？”汤姆的声音告诉赵东，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我愿意接受奥克兰的教诲。”在汤姆炸毛之前，赵东果断地做出了表态。
“很好，你先回去吧。”汤姆没有警告赵东说谎会有什么后果，大家心里都知道的事，不用口头上再重复一遍了。
出乎汤姆意料的是，这个约翰没有闭门死读圣火，也没有言必称奥克兰。
他不再继续练棍，也不再继续与人切磋，而是在城里到处跑。
他见有人打水，便主动去摇杆提桶。
他见有人争吵，便前去劝架。
他把自己的钱财全部花完，一部分用来买好吃的送给伤员和牧师，一部分布施给勤勉的穷人。
“爱，与奉献么？”汤姆喃喃道，这是圣火里最常出现的话。
慢慢的，城里出现一种言论，赵东圣火亲和力接近零，是憎恨他的邪魔谣传的。
“呵，打算用民意来裹挟么？”汤姆摇摇头，“看来这小子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聪明。”
“感觉你改变了赵东。”自从那次送饭以后，杰瑞和赵东也不是不说话，只是说必要的公事而已，不会出现“聊天”这种行为。
“只是我明白了什么叫爱与奉献而已。”赵东听到杰瑞这句不属于公事的话，也不觉得突兀。
“你开始爱奥克兰，对他奉献了？”
“呵，你觉得我有多强？”赵东回避了这个话题。
“很强，你打得过所有侍从。”杰瑞虽然很困惑这和爱与奉献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顺着话茬答了。
“我三天不吃饭，不穿布甲，不拿武器，还能打得过你么？”
“我有信心打赢那种状态下的你。”杰瑞笑道。
“我不耕不织，也不冶炼。按理说，我应该饿着肚子，光着身子折根树枝与那些野兽作战，是谁让我避免了这可怕的境遇？”赵东问道。
“恩……农民和工匠。”如果杰瑞蹦出一个奥克兰来，那赵东就真没话说了。还好，还好……
“没有他们，我就只是一个光着身子的两足野兽，还能有多强？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他们？我有什么理由不对他们奉献？”
“你说得有道理，可最关键的原因，不是他们信仰奥克兰么？”杰瑞想了一会儿，还是面有疑惑。
“怎样判定信不信奥克兰？”
“圣火…亲和度？”这个圣国境内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但杰瑞说出来时却有迟疑。
因为面前就有一个做的事都像是奥克兰信徒，圣火亲和力却极低的人。
“奥克兰教我们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
“爱与奉献！”
“做到爱与奉献的人，自然就是奥克兰的信徒。圣火亲和力，不过是爱与奉献的外在表现罢了。”
“下次测试的时候，我的圣火亲和力定能提高，因为我做到爱与奉献了。”赵东拍了拍杰瑞的肩，留下还在沉思的杰瑞。
三日后，城里“酒鬼老爷”酒馆。
“人活在世上高兴的时候，就要尽情地欢乐，不要使酒杯空空地对着月亮。”赵东尽量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把蓝星大诗人李白的《将进酒》中的诗句说出来。
“后半句什么意思啊……不过这真难喝，我宁愿这酒杯空空的。”杰瑞抿了一口麦酒，眉头就快皱到了鼻子上。
“酒保，上一杯清水，炖羊排好了没有？”
“羊排和清水，都会像加鲁兽一样迅速来到你约翰桌上！”
加鲁兽，一种奔跑很快的驼兽，像加鲁兽一样即很快，马上。
脑海里的金手指翻译，似乎只提供简单翻译，这种了解民间文化才能通晓意思的话，还得自己学自己悟。
如果看书的话，可能得好几年才学会。但只要去上几十次这种酒馆后，该明白的话就都会明白。
“约翰！”几个人突然走到赵东背后，大声吼道！
赵东回头，这几人佣兵装扮，他并不认识这几人。于是起身笑了笑，把脸贴上去……
对着为首的那人的耳朵，大吼道：“什么事！”此时赵东离那人近得都能听到鼻息，想必那人的耳朵一定很好受！
那领头的佣兵也不好后退，顶着赵东数日没刷牙的口气，喝了半杯手中的鲜羊血，血腥味混杂着几个月没清洁过的口腔腐烂味涌进赵东的鼻子：“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一条装圣人的骷髅狗被揭穿后，来借酒消愁的惨样。”
一个圣火亲和力高的圣国侍从，一般是不会到酒馆里买醉的，所以自己的行为，被他们当做是因为测试借酒消愁。
佣兵本就不是老实安分的人，他们喜欢惹事——惹不会带来麻烦的落水狗的事，欺负无法反抗的人对某些人而言是极其快乐的。
但他们今天找错了对象。
“杰瑞，你去外面找一队巡逻的兄弟。”杰瑞本想开口反驳这佣兵，听到赵东这么一说，便飞奔着出去了。
实打实地教训这群渣滓可比浪费口水好多了。杰瑞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圣火亲和度还是那样，所以没人肯帮我？”
“是啊，你这头装圣人的加鲁兽，老子早看不惯你了，现在穿帮了，估计全城的侍从都把你当成……”接着为首的那个佣兵做了一个侮辱的手势，身后的佣兵也都纷纷帮腔，哈哈大笑。
“听说有人在这侮辱圣国侍从？”一个侍从队长，带着包括杰瑞的十个侍从鱼贯而入
众佣兵瞠目结舌，他们原本以为只有杰瑞这个傻小子，还跟“被打回原形”的约翰好
“约翰，是约翰因为心情不好，来挑衅我和我的兄弟们的。”为首那个佣兵觉得那侍从应该是被杰瑞诓骗来的，这些死脑筋的家伙怎么可能会帮一个装圣人被揭穿的人，所以不死心地拨弄口舌。
“这样啊～为了公正，你和约翰的话，我都不能信。”侍从队长的话让佣兵们觉得麻烦就要过去了，果然是无视了。
“就让杰瑞来说出事情的真相吧！”侍卫队长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赵东转过头，用打量屠刀下的山羊的眼光，把面如死灰的佣兵看得发毛。
杰瑞口胡片刻后。
“诸位啊，你们构成侮辱圣国侍从的罪已经证据确凿了！实在是太恶劣了，居然对约翰这样一位圣国侍从吐口水！你们这是在侮辱圣国……”
“我们没……”
“住嘴，邪魔！”一个侍从用铁棍对着那个试图申辩的佣兵抽了一棍，他便说不出话来了。
佣兵队长一声不发。
“但如果你们能取得这位侍从的原谅，那按戒律是可以体面的出城的，只要以后不再来就行了。”侍从队长又抛出一线希望。
“开始猫玩老鼠了么？约翰，我道歉，我认罪，为了我的兄弟们，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可以给你舔腚。”佣兵队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平静，他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赵东眼睛正对着领头佣兵蓝瞳，“来决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