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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大明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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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郁非长剑指着丁蟹心口,肋部的伤口又有血溢出:“多年来我待你犹若亲弟,你却出卖我。”
  “我不杀你……府尹……府尹就要杀我。我和你不同,上有老下有小。何况多年来,你难道就真的信任我?”丁蟹嘴角不停有鲜血流出,知道必死无疑,恨声道,“杀了你,他许我主事之职,完全取代你。大丈夫做已做了……本无退路!人……人不为己天……天诛地灭……”
  先前主动投诚的那些人中,有公差跪下道:“杜老大,丁哥儿是对不起你,但那么多年你们二人情同手足。他大婚不久,家有幼子,就放过他一次吧。”
  杜郁非握剑的手紧了紧,注视着丁蟹的眼睛,低声道:“好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跟我多年,却只知心狠手辣。我若杀你,当年又何苦将你从马匪手里救出,这些年又何必待你如同手足。若不杀你,将来不知有多少人会遭你祸害……”他长剑一扫,丁蟹被当场击晕。他转过身,看着周围傻眼的公差们道,“各位和我皆是相识多年,何不留一些缘分?”
  四周的公差面面相觑,竟发现刚才混战中,杜郁非果然未曾杀他们任何一人。于是有人带头向边上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多谢。加入庆王阵营者,皆以乱党论处。”杜郁非收剑入鞘,潇洒地向众人拱了拱手,扛起丁蟹走出自家老宅。而那些公差一个个面如死灰,不少只能在原地发抖,一旦杜郁非离开他们视线赶紧一哄而散。
  奸人鱼肉乡里者;必诛之;
  佞臣乱我社稷者;必诛之;
  外族犯我大明者;必诛之;
  邪魔渎我宗庙者;必诛之。
  锦衣卫全名为“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司”,分南北镇抚司各有其用。他们直接听命于大明皇帝,可逮捕任何人,且有自己的牢狱“诏狱”,不用公开审讯。简单地说,他们高于体制,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整个明朝两百七十六年的时间里,“锦衣卫”就是人们心中的修罗,无论是百姓、官员,还是皇族,说到锦衣卫皆如谈恶鬼。谁都不知道这些人告诉你的消息是真是假,他在你身边出现,到底是为了帮你还是为了对付你。若他是为了帮你,则是天上落下的救星,若锦衣卫要对付你,那从此将再无一日踏实日子可过。
  实则,无论是什么机构,都有各种各样的人。佛门可有妖孽,公门亦有侠者。“锦衣卫”这部恐怖的机器,落在不同的皇帝手中,常有不同的效果。
  杜郁非走出街口,一身劲装披着绛红色斗篷的苏月夜就迎了上来。
  “你果然还是心软……”女人恭敬施礼后,叹了口气。
  杜郁非将丁蟹抛在地上,笑道:“他和李南城作用相当,待得罗孝直和项静之归案,可一并处理。”
  苏月夜命身后的玄衣人将丁蟹拿下,交给杜郁非一个包裹。杜郁非将杏黄底色的衣袍拿出迅速披上,昂起身躯,顾盼间气质立时不同。
  那是锦衣卫的官服“飞鱼袍”,所谓飞鱼纹并非真的鱼鳞状,而是头上带角,且有鱼鳍的蟒纹。即便是锦衣卫,这飞鱼服也不是人人穿得,必须立有大功,或是深得皇恩,才有机会被朝廷赐予“飞鱼服”。
  苏月夜将身后的中年文士介绍给他。那文士留着三绺须髯,面容清隽,身形并不高大。
  “杜郁非见过钦差宋大人。”杜郁非躬身施礼,却被对方拦住。
  “亏得你几日前飞鸽传书说明情况,我大军才提前发动,一举拿下了赤羽甲士的军权。”那宋云兆微笑道,“今夜,泉州之乱当有处置。”
  “如此说来,大军已至?”杜郁非松了口气。宋云兆是皇帝秘密派遣来福建监督庆王的眼睛,如果庆王有异心,他即成为钦差,可利用福建云贵一切力量便宜行事。
  “在城外五十里驻扎,另我已说服泉州总兵脱离庆王。”宋云兆笑道。他们身后的巷子竟走出五十名赤衣甲士,那些甲士身上衣袍都有刺桐图案,显然是福建引以为傲的赤羽甲士,“故泉州防务已在我手。”
  杜郁非吃惊地看着对方道:“我以为泉州总兵是庆王嫡系。”
  “世间事,风云变幻,真真假假。”宋云兆笑道,“若我们晚几日发动,或许他就真的成了嫡系,如今见我们对福建之事了若指掌,并已兵临城下,他又不曾公开起事,如何还会听命于项静之?”
  杜郁非恍然点了点头。“如此,泉州城里就剩下项静之一人。交给在下了。”杜郁非笑道。
  宋云兆眯着眼睛笑道:“那日我刚到泉州,就被他发现了踪迹,试图在笑忘居杀我。此人是个人才,我也想见上一见。”
  杜郁非微微皱眉,让钦差涉险并非上策,但他并没有进言阻止。
  苏月夜低声道:“项静之和罗孝直,今夜都在笑忘居。即便丢了李南城,但抄没李宋二人家产,加上泉州其他富豪的家资,足有千万两白银入账。他们筹得军饷,以为泉州已是庆王天下,身边护卫不会超过十人。”说完她温柔地看了杜郁非一眼向后退去。
  杜郁非向钦差微微躬身,在前当先开路。
  一行人走在街头,几天前,夜间还和白天一样喧闹的泉州城,如今未曾完全入夜就已无人敢在街头行走。远处有时会有哭喊声传来,又或忽然有火光冲起。原本街上实行戒严的军士迎向这支队伍,但还未开口,就见到杜郁非那一身飞鱼装,顿时个个噤若寒蝉,小心地后退不敢发出声息。
  看到了“笑忘居”的招牌,杜郁非这才道:“我有消息,项静之精通武艺,且他身边有高人护卫,大人还是不要涉险了吧?”
  宋云兆看了他一眼,淡然笑道:“不怕。我只远远看上一眼即可。”他悄悄在杜郁非耳边说了一句话。
  杜郁非闻言顿时觉得宋云兆深不可测,很多这个钦差的传言都涌上心头,遂率先朝笑忘居里走。他飞身掠过亭台楼阁,笑忘居的一色湖出现在眼,前几日就是这里他遇到了修罗宗的杀手。
  此刻的一色湖上弥漫着幻彩的迷雾,迷幻的色彩中丝竹阵阵,透出旖旎风光,一绝色丽影于湖心戏台上翩翩起舞,戏台边几条大船搭起了观戏高台。杜郁非并不遮掩行藏,大步走向观戏高台。周围的丝竹乐声忽然全停息了,连舞台中的丽影也消失不见。
  高台上只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罗孝直。杜郁非浓眉紧锁,因为那罗孝直委顿在椅子里,脖子上套着绳索,显然被缢死多时。杜郁非原本有许多怒气,却一下子无处宣泄。
  高台的帷幕后,出现了个儒雅的身影,那人长袍高冠,面白无须,双目深邃,行走间自有一种古风。
  “我原本想提拔此人,可惜他不堪大用,最后时刻想要退缩。让你失望了,我替你处理了他。”项静之目光先落在杜郁非的飞鱼服上,然后又深深看了“踏雪”长剑一眼,笑道,“我替庆王选择福建,是因为这里山高皇帝远,也因为这里的锦衣卫不强。但没想到你这个潜伏的锦衣卫会那么厉害,居然还有穿飞鱼服的资格。”
  “泉州是重镇,锦衣卫当然要能掌控。”杜郁非注视着对方,沉默片刻道,“来的路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可以理解你唆使庆王意图谋反。我可以理解,你放出假消息,然后杀了宋夜叉,再挑唆宋夜叉的手下将泉州的底层秩序弄乱。可以理解你吞没宋夜叉的基业,图谋李南城的家产,是为了替庆王筹备军饷。最后又试图杀死李南城,使得泉州地下秩序完全崩溃,以激发民变。我也可以明白你利用那些官僚的私心,借着削藩的幌子,使得官吏们看不清你的真实意图,个个利欲熏心为你所用。却没想明白,你为何定要杀我。之前并不知道我是锦衣卫,对你来说,我只是泉州官场的一个小人物,却专门命罗孝直取我的性命。”
  “没有错,我原本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本来也的确只是个小人物。我要杀你,是因为你会白驹过隙身法。我想,也许你是踏雪剑的传人。若你是踏雪剑的传人,我就要杀你。”项静之负手望着天上初升的明月,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那天你在此遇到了罗邪,交手中你用了白驹过隙身法,那是绝尘逐影剑法中的招式。”他望向杜郁非道,“绝尘逐影剑法,是魔教的绝学之一。名剑踏雪,也是魔教的神器,属于当年的锦衣卫大头领陆天冥。陆家是江南望族,你改了姓,又只在泉州生活,我最初还真没想到你是他的儿子。”他说到罗邪的时候,那个戴着国字脸面具的修罗宗女刺客出现在杜郁非侧后方。
  杜郁非冷笑道:“我父陆天冥是锦衣卫,他卧底魔教,获得了踏雪剑,然后凭借一己之力毁去了魔教。你是魔教余孽?难怪你有魔教分支的修罗宗作为保镖。”
  “不。我和魔教没有关系。”项静之笑道,“我对你怀疑后,命人调查了你的身世。你是捕快出身,当然明白有了线索,有了合理怀疑,再做推断就不会太难。你杜郁非,就是陆天冥的儿子,杜佑程的养子。这件事极少人知道,但毕竟还是有人知道。”他话锋一转,又道,“我杀你不是因为魔教,而是因为其实我和你一样,不叫现在的名字。我姓方。”
  杜郁非面色一沉道:“方?你果然姓方?方孝孺的方?”
  方孝孺,浙江海宁人,被称为天下书生的最后一口气。作为建文帝朱允炆的帝师,靖难之役后,他拒绝为朱棣起草即位诏书,被朱棣诛灭十族。所谓“十族”,就是亲戚之外再加上门生朋友,即只要和方家沾边就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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